第三章：凶兵飼主
    黑暗粘稠如墨，冰冷徹骨。
    楚燼的意識在這片虛無之海中沉浮，沒有時間，沒有空間，隻有無盡的墜落感和一種被龐大存在注視的、令人窒息的壓迫。左肩的傷口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麻木，仿佛那片區域已經不屬於自己。皮膚下，那些盤踞的漆黑紋路如同冬眠的毒蛇，暫時蟄伏，卻散發著冰冷的不祥氣息。
    “楚……楚哥……”
    遙遠的地方，傳來微弱而顫抖的呼喚，像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是小七。
    這聲音如同一根極細的針，刺破了沉淪的黑暗。楚燼的意識猛地掙紮了一下，如同溺水者拚命想要抓住水麵之上的空氣。
    “咕嚕……咕嚕嚕……”
    更近處，是粘稠液體緩慢翻湧的、令人作嘔的聲音。黑血窪！那貪婪的、吞噬生命的汙穢就在附近！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炸開！楚燼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劇烈地轉動。他猛地吸了一口氣！
    “呃……咳咳咳！”
    冰冷的、混雜著濃烈鐵鏽腥臭和腐肉氣息的空氣嗆入肺腑，瞬間引發了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牽動全身的傷口，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神經末梢！尤其是左肩胛下方那個被伽羅利爪洞穿的傷口，麻木感褪去，撕裂般的痛楚如同蘇醒的毒龍，瘋狂噬咬！
    他猛地睜開眼！
    視野被一片晃動的、粘稠的暗紅色占據。彌漫的血霧尚未散去，如同垂死的巨獸呼出的最後濁氣。礦洞頂壁的岩石在視野中扭曲、晃動，仿佛隨時會崩塌砸落。他發現自己半趴半跪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身下是碎石、泥漿和早已凝固發黑的血塊混合物。
    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每一寸肌肉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左臂軟綿綿地垂著，幾乎失去了知覺。他試圖撐起身體，右手剛用力，掌心便傳來鑽心的劇痛——那是被黑血腐蝕的傷口和之前摳進岩縫時留下的創傷疊加在一起。
    “楚哥！你醒了！嗚嗚……”小七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和看到希望的光芒。
    楚燼艱難地扭過頭。
    小七就蜷縮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塊相對凸起、幹燥的岩石凹陷裏。孩子瘦小的身體縮成一團，髒兮兮的臉上糊滿了幹涸的淚痕、血汙和泥漿，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瞪得溜圓，死死地盯著楚燼，也死死地盯著楚燼身前不遠處——那個不斷翻湧著氣泡、散發著致命吸引力和恐怖氣息的黑血窪。
    血窪異動
    “別……別動……”楚燼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喉嚨被玄鐵鞭勒傷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發聲都像是吞下刀片。他勉強抬起還能活動的右手，對著小七做了一個“後退”的手勢，目光卻凝重地鎖定了那灘黑血。
    不對勁！
    這窪黑血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汙穢，表麵翻騰的氣泡更大、更密集，如同沸騰的墨汁，咕嘟作響。一股比之前更加陰冷、更加貪婪的氣息，如同無形的觸手，從血窪中彌漫開來，纏繞向楚燼的身體。尤其是左肩那個洞穿的傷口，傷口邊緣那些原本蟄伏的漆黑紋路，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吸引，竟然開始不受控製地、極其微弱地蠕動起來！傷口深處傳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仿佛饑餓的胃袋在瘋狂地抽搐，想要吞噬眼前這灘充滿汙穢能量的“食物”！
    這感覺讓楚燼毛骨悚然！他猛地咬緊牙關，強行壓下身體深處那股源自黑紋的、非人的衝動。他清楚，這渴望絕非來自他自己，而是來自那寄生於他體內的凶物——葬淵！
    “吼……嗚……”
    黑血窪深處，傳來一聲低沉、模糊的嘶鳴，如同野獸在狹窄洞穴中的咆哮，充滿了原始的饑餓和暴戾。翻湧的血漿表麵，猛地隆起一個巨大的鼓包！鼓包劇烈地蠕動著，粘稠的黑血被拉扯、變形，發出“噗嘰噗嘰”的粘膩聲響，仿佛有什麽東西正掙紮著要破“血”而出！
    楚燼瞳孔驟縮！顧不上身體的劇痛和虛弱，求生的本能壓榨出最後一絲力氣！他猛地一撐地麵，用盡全身力氣向後翻滾！動作牽扯到左肩的傷口，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
    幾乎就在他離開原地的瞬間！
    “嘩啦——！！！”
    粘稠的黑血如同噴發的火山熔岩般炸開！一隻完全由汙穢黑血凝聚而成的、比之前襲擊小七時龐大數倍的猙獰巨爪，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和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風，狠狠拍擊在楚燼剛才所在的位置！
    轟！！！
    碎石混合著凝固的血塊四散飛濺！堅硬的地麵被砸出一個臉盆大小的淺坑，坑底殘留著冒著青煙、具有強烈腐蝕性的黑血！那巨爪一擊不中，並未收回，反而如同活物般在坑中猛地一撐！更多的黑血被牽引著向上瘋狂湧起！一個模糊而龐大的、由翻滾黑血構成的類人形輪廓，正掙紮著要從血窪中站起！它沒有清晰的頭顱，隻有一團不斷扭曲、變幻著痛苦人臉的血霧，空洞的“嘴巴”位置，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重疊的饑渴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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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餓……肉……新鮮的……肉！！！”
    這怪物散發出的威壓，遠超之前的血爪！冰冷的死亡氣息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浸透了楚燼的骨髓！無形的力量鎖定了他，讓他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動彈不得！
    “跑……快跑……”楚燼對著嚇傻的小七嘶吼，聲音因恐懼和脫力而顫抖。他自己卻因剛才的翻滾耗盡了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黑血怪物龐大的輪廓緩緩站起，那由血霧構成的、扭曲變幻的“麵孔”，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葬淵之噬
    就在這千鈞一發、絕望降臨之際！
    嗡——！
    緊貼在心口的青銅墜，再次震動！
    這一次，不再是灼熱的光，也不是冰冷的意誌衝擊。而是一種……低沉的、如同萬古凶兵在鞘中嗡鳴的震顫！一股冰冷、鋒銳、仿佛能切割靈魂的凶戾氣息，順著那震顫，如同細微的電流，瞬間傳遍楚燼全身！這股氣息霸道、蠻橫，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左肩傷口處那些蠕動的黑紋，仿佛受到了至高指令的刺激，驟然變得極度活躍、滾燙！它們不再是對黑血的渴望，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帶著絕對命令性質的“饑餓”！這饑餓感如此強烈，瞬間壓倒了楚燼自身的恐懼和虛弱！
    “吼！”黑血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突如其來的、令它本能感到恐懼的氣息，發出一聲不安的咆哮，巨大的血爪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不再猶豫，狠狠朝著楚燼當頭拍下！要將這威脅和食物徹底碾碎！
    避無可避！楚燼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厲色！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極限，他猛地抬起唯一能動的右手，本能地、徒勞地擋在頭頂！他甚至能聞到那巨爪裹挾而來的、混合著腐屍和硫磺的惡臭！
    就在那腥風撲麵、血爪臨頭的刹那！
    異變陡生！
    楚燼抬起格擋的右手掌心，那被黑血腐蝕、深可見骨的傷口處，一道極其細微、卻凝練如實質的暗紅色光芒，如同蟄伏的毒蛇睜開了眼睛，驟然亮起！
    不是爆發！而是……吞噬！
    嗡！
    一股無形的、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猛地從楚燼掌心那道暗紅光芒中爆發出來！這股吸力並非作用於實體，而是直接針對構成巨爪的汙穢能量本身！
    首當其衝的，就是那隻拍擊而下的巨大黑血之爪！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進了滾燙的黃油！那由汙穢黑血凝聚、蘊含著恐怖腐蝕力量的巨爪，在距離楚燼頭頂不足一尺的地方，驟然僵住！構成爪子的粘稠黑血，如同遇到了黑洞，瘋狂地、不受控製地朝著楚燼掌心那道暗紅光芒湧去！被吞噬、被分解、被湮滅！
    黑血如同被無形的巨口撕咬，大股大股地脫離巨爪本體，化作粘稠的黑色流質，源源不斷地被吸入楚燼掌心的暗紅光芒之中！
    “吼嗷——！！！”
    黑血怪物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痛苦、驚駭和暴怒的淒厲咆哮！它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扭動，試圖抽回那隻被“咬住”的爪子！但那股源自掌心的吸力是如此霸道、如此貪婪！不僅吞噬著構成爪子的黑血，更順著那無形的聯係，瘋狂地抽吸著它整個身體的本源能量！那翻湧的血霧“麵孔”扭曲得不成形狀，發出無聲的、靈魂層麵的哀嚎！
    楚燼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承受著萬鈞重壓！
    一股冰冷、汙穢、狂暴到極致的異種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他的手臂，蠻橫無比地衝入體內！這股能量充滿了死亡和怨毒的氣息，仿佛濃縮了千萬亡魂的詛咒！所過之處，脆弱的筋脈如同被無數冰針刺穿、撕裂！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皮膚下的血管瞬間賁張凸起，呈現出一種可怕的墨黑色，如同無數條暴起的毒龍盤踞在皮下，仿佛隨時會爆裂開來！
    “呃啊啊啊——！”楚燼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嘶吼，這感覺比被伽羅虐打時痛苦百倍！這是來自生命本源的侵蝕和汙染！是強行塞入不屬於自身、且極度排斥的劇毒燃料！
    然而，更詭異的變化發生在他左肩的傷口！
    那些盤踞的漆黑紋路，在感受到這股洶湧而入的汙穢能量後，瞬間變得極度“興奮”！它們如同無數條貪婪的黑色根須，瘋狂地向著楚燼的右臂蔓延、延伸！所過之處，那狂暴湧入的、幾乎要將他撐爆的汙穢能量，如同被馴服的野馬，被這些黑色紋路強行捕獲、分流、導向左肩那個洞穿的傷口！
    傷口處，血肉在劇烈地蠕動、翻卷！發出令人牙酸的“咕嘰”聲！仿佛有無數張無形的嘴在傷口深處瘋狂地吮吸、咀嚼著被黑紋引導過來的汙穢能量！傷口邊緣的死肉、腐毒，甚至是被撕裂的骨骼碎片，都在這股能量的衝刷和吞噬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分解、消融！然後，新的肉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微弱的暗紅光澤，如同蠕動的蛆蟲，在傷口深處頑強地滋生、蔓延！
    這新生的肉芽並非柔軟的血肉，而是呈現出一種冰冷的、如同金屬般的質感！雖然緩慢，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和……一種非人的堅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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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痛與一種詭異的“飽腹感”交織在一起，瘋狂衝擊著楚燼的神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左肩那個致命的傷口，正在被強行修複！代價是，吞噬眼前這頭黑血怪物的本源！這是一種飲鴆止渴的魔功！葬淵在用敵人的血肉和能量，修補它寄居的“容器”！
    “嗷……嗚……”黑血怪物的咆哮聲迅速變得衰弱、絕望。它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萎縮！構成身體的粘稠黑血被源源不斷地抽離、吞噬，匯入楚燼掌心那道暗紅光芒的“無底洞”。血霧構成的麵孔劇烈扭曲，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徹底潰散！
    嘩啦！
    失去能量支撐的剩餘黑血，如同爛泥般垮塌下來，重新融入那窪粘稠的血泊中，隻是顏色變得更加黯淡無光，翻湧也變得有氣無力，如同垂死的喘息。
    吞噬結束。
    楚燼掌心那道暗紅光芒悄然隱沒，隻留下傷口處殘留的、如同燒灼般的刺痛感。他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破爛的衣衫。右臂如同被無數毒蛇啃噬過，劇痛無比，但奇異的是，左肩傷口處的劇痛卻大大減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沉重感，仿佛那裏被塞進了一塊冰冷的金屬。那新生的、帶著金屬冷光的暗紅色肉芽邊緣，盤踞的漆黑紋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活躍，如同擁有了生命般，在緩緩流動。
    “葬……淵……”楚燼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嘶啞的音節。冰冷的恐懼和一種掌控力量的詭異悸動，在他心中交織翻騰。這就是那凶兵的力量？吞噬敵人，修複己身？如同與魔鬼的交易！
    “楚哥！你……你沒事吧？”小七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心翼翼地靠近，卻不敢靠得太近，小臉上寫滿了對剛才那恐怖吞噬場景的驚懼和對楚燼的擔憂。他親眼看到那可怕的怪物在楚燼手下化為烏有，這力量讓他本能地感到畏懼。
    楚燼艱難地扯動嘴角，想安慰孩子一句，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他勉強抬起手，示意小七待在原地別動。
    新的危機
    就在這時！
    “在那裏！！”
    “是那個‘容器’！還有伽羅大人的氣息……消失了？！”
    “快！圍住他！別讓他跑了！”
    礦洞通道的另一端，突然傳來嘈雜而凶狠的叫囂聲！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金屬武器碰撞的鏗鏘聲！幾道搖晃的火把光芒刺破了彌漫的血霧，映照出數個高大、覆蓋著鱗片、手持兵刃的異族監工身影！為首的一個，體型比伽羅稍小，但覆蓋的鱗片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金色，在火把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手中提著一柄沉重的黑鐵戰斧，三隻豎瞳閃爍著殘忍和貪婪的光芒，如同發現了獵物的鬣狗，死死鎖定在癱倒在地、氣息奄奄的楚燼身上！
    顯然，伽羅臨死前那聲癲狂的“容器”嘶吼，以及剛才吞噬黑血怪物時爆發的能量波動，引來了礦坑深處巡邏的其他監工！他們感受到了伽羅氣息的消失，更感受到了“容器”存在的巨大價值！抓住他，獻給那位神秘的“主上”，將是天大的功勞！
    楚燼的心猛地沉到了穀底。
    剛經曆一場生死搏殺和詭異的吞噬，身體如同被徹底掏空，新傷舊痛疊加，連動一根手指都困難重重。體內雖然多了一股源自黑血怪物的狂暴能量，但那是葬淵的“食物”，他根本無法調用，反而讓身體更加沉重滯澀。麵對數名全副武裝、狀態完好的異族監工，這幾乎是十死無生的絕境！
    “暗鱗大人！伽羅大人他……好像死了！”一個監工指著地上殘留的幾片鱗片和一大灘尚未完全凝固的黑血，聲音帶著驚駭。
    被稱作暗鱗的監工首領目光掃過那片狼藉，又看向楚燼身上覆蓋的詭異黑紋、左肩傷口處新生的暗紅肉芽，以及那雙即便虛弱也難掩凶戾的猩紅血瞳左眼），眼中貪婪更盛。“果然是‘容器’！伽羅這蠢貨，差點壞了主上的大事！抓住他！要活的！小心他身上的邪門力量！”
    數名監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咆哮著撲了上來！沉重的腳步聲踏碎地麵的血痂，兵刃的寒光在火把映照下閃爍著死亡的冷意，瞬間逼近！
    楚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強行榨出身體最後一絲潛力！他掙紮著，不是逃跑，而是朝著撲來的監工們，踉蹌地……迎了上去！
    同時，他那隻還能動的右手，死死按在了自己心口——那枚滾燙的青銅墜所在的位置！意識瘋狂地催動著那沉寂的凶兵意誌！
    葬淵！吞噬！給我力量！
    嗡——！
    青銅墜似乎感應到他瀕死的意誌和極致的殺意，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一股冰冷、暴虐、仿佛要焚毀一切的意念瞬間衝入他的腦海！左肩的傷口和背脊的骨甲同時傳來劇烈的悸動！
    然而，就在楚燼準備拚死一搏、再次引動葬淵吞噬之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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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心口處緊貼的青銅墜，再次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動！這一次，震動帶著一種明確的指向性，如同一根無形的絲線，猛地繃緊，指向礦洞深處某個方位！那方位傳來的，不再是絕望的低語，而是一種……極其隱晦的空間波動，帶著一絲微弱的、熟悉的……溫暖氣息？
    白璃？！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楚燼混亂的意識！
    他猛地抬頭，順著那冥冥中的感應望去！
    目光穿透彌漫的、尚未完全散盡的稀薄血霧，落在那塊幽深礦洞盡頭、亙古矗立的古老石碑上！
    石碑表麵，那些斑駁的苔蘚和幹涸的血痂，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散發出一種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光！尤其是那道描繪著“鎖鏈貫穿心髒”的圖騰！
    鎖鏈的圖案，此刻正流轉著一種極其隱晦、卻讓楚燼左肩黑紋瞬間灼熱的烏光！而圖騰中央，那個被鎖鏈貫穿心髒的女子虛影——白璃的輪廓，在微光中痛苦地扭曲著，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她那模糊的、仿佛由光影構成的手指，正極其艱難地、顫抖地指向石碑下方——一個被碎石和陰影半掩著的、幽深狹窄的礦道裂隙！
    那裂隙入口極其隱蔽，不到一人高，內部漆黑一片，若非青銅墜的感應和那虛影的指引，在混亂中根本不可能被發現！裂隙邊緣，似乎有微弱的氣流湧出，帶著一絲不同於礦洞汙濁的……潮濕氣息？
    “小七！”楚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啞地低吼，聲音如同破風箱，“看到那塊大石頭下麵的縫了嗎？鑽進去！快！！頭也別回！！”
    小七被吼得一激靈，順著楚燼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狹窄的裂隙入口。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孩子沒有絲毫猶豫，瘦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敏捷，如同受驚的兔子，連滾帶爬地朝著石碑的方向衝去！他小小的身影在血汙和碎石中穿梭，躲避著墜落的岩屑。
    “想跑？！”暗鱗監工首領發出一聲獰笑，手中黑鐵巨斧猛地揚起，斧刃在火光下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抓住那小的！大的要活的！別讓他也鑽進去！”
    一名離得最近的監工立刻獰笑著調轉方向，布滿鱗片的大手帶著惡風，狠狠抓向奔跑中的小七！速度極快！
    “滾開！”楚燼目眥欲裂！他強行壓下對青銅墜指向的驚疑，將最後凝聚的力量和滔天怒火，盡數灌注於按在心口的右手！葬淵的意誌被徹底點燃！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楚燼喉嚨裏炸開！他迎向撲來的暗鱗和其他監工，身體不退反進！右手掌心對準了那個抓向小七的監工！掌心那道剛剛愈合些許的傷口再次崩裂，一點凝練到極致的暗紅血芒驟然亮起！雖然微弱，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吞噬氣息！
    暗鱗瞳孔一縮，戰斧下意識地擋在身前！其他監工也感受到威脅，攻勢微微一滯！
    就是這一滯！
    噗嗤！
    一道細微的暗紅血線，如同毒蛇吐信，從楚燼掌心激射而出，瞬間跨越空間，命中了那名抓向小七的監工手臂！
    “呃啊！”那監工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手臂上覆蓋的鱗片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變得灰敗、失去光澤！一股冰冷的、吞噬生命的力量順著血線瘋狂湧入！他抓出的手臂瞬間僵直、幹癟！劇痛和恐懼讓他踉蹌後退！
    趁著這瞬間的混亂，小七如同滑溜的泥鰍，矮身躲過幾塊墜落的碎石，“哧溜”一聲，敏捷地鑽進了那道狹窄幽深的礦道裂隙，身影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該死的小雜種！”暗鱗暴怒，戰斧帶著開山之勢狠狠劈向因強行催動力量而更加虛弱的楚燼！“先廢了你！”
    楚燼看著小七消失的裂隙，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麵對劈來的巨斧，他已無力躲避，甚至無力再次引動葬淵。他勉強抬起左手，試圖用覆蓋著新生骨甲和黑紋的左臂格擋——盡管他知道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就在斧刃即將斬落的刹那——
    嗡！
    石碑方向，那道指向裂隙的白璃虛影，指尖猛地爆發出一點極其微弱、卻純粹無比的白色光芒！光芒如同瞬移般，瞬間跨越空間，沒入了楚燼的身體！
    沒有力量增幅，沒有傷勢治愈。隻有一股微弱的、清涼的、帶著安撫和堅定意誌的精神力量，如同甘泉般注入楚燼瀕臨崩潰的意識！
    “走……”
    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卻清晰無比的女聲，仿佛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
    楚燼渾身一震！眼中爆發出最後的光芒！他不再試圖格擋巨斧，而是借著那點精神力量的指引和自身最後的力量，猛地向側麵撲倒！同時，右手拚盡全力，將懷中那把剛剛成型的青銅鑰匙，狠狠擲向石碑下方那道裂隙入口！
    鑰匙化作一道暗紅流光，精準地射入了裂隙之中！
    轟！！！
    暗鱗的巨斧狠狠劈在楚燼剛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飛濺，地麵被斬開一道深深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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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他！”暗鱗怒吼。
    楚燼撲倒在地，翻滾著躲開緊隨而來的監工攻擊，距離那道裂隙已經不足三丈！他看到了鑰匙消失在黑暗中的流光，也看到了裂隙深處，似乎有微弱的水光反射？那裏通向哪裏？歸墟海？還是……
    他來不及細想，求生的意誌驅使著他，手腳並用地朝著裂隙爬去！背後，是監工們憤怒的咆哮和兵刃破空的尖嘯！
    暗鱗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擲出手中的黑鐵戰斧！戰斧旋轉著，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死亡飛輪，狠狠斬向楚燼的後心！
    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
    楚燼咬緊牙關，爆發出最後的力氣向前一撲！
    嗤啦！
    沉重的戰斧擦著他的後背掠過，鋒利的斧刃撕裂了本就破爛的衣衫，狠狠斬在他背上那副剛剛收斂鋒芒的猙獰骨甲上！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徹礦洞！火星四濺！
    骨甲上被斬出一道深深的凹痕，邊緣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痕！巨大的衝擊力如同重錘砸在楚燼背上！
    “噗——！” 他狂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砸飛，如同斷線的風箏，朝著那道幽深的裂隙入口飛去！
    在意識陷入徹底黑暗的前一秒，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撞破了某種無形的薄膜，一股潮濕、冰冷、帶著鹹腥氣息的空氣瞬間將他包裹。緊接著，是無盡的下墜感，以及耳邊呼嘯的風聲……
    他墜入了裂隙深處，墜向那未知的、被白璃虛影指引的歸墟之途。
    礦洞內，暗鱗衝到裂隙邊緣，隻看到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和呼嘯的陰風。他憤怒地咆哮著，卻不敢貿然跳下。其他監工麵麵相覷。
    “暗鱗大人……那‘容器’……”
    “他跑不了！”暗鱗盯著漆黑的裂隙，三隻豎瞳閃爍著陰冷的光芒，“這下麵是‘門’的碎片領域，連通著歸墟海……傳信給‘上麵’，‘容器’帶著鑰匙，墜入歸墟了！主上……會找到他的！”
    第三章：歸墟骸葬續）
    冰冷刺骨的海水包裹著全身，巨大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仿佛要將骨骼都碾碎。楚燼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下墜，意識在劇痛和窒息感中沉浮。血礦崩塌的轟鳴、伽羅爆裂的頭顱、母親虛影破碎的白光、小七胸膛噴湧的鮮血、王座者冰冷的宣告、白璃被匕首貫穿心口的幻象……無數混亂痛苦的碎片如同狂暴的魚群，在他瀕臨崩潰的腦海中瘋狂衝撞撕咬。
    “憤怒……絕望……美味的養料……”王座者那如同魔咒的低語，在意識最深處反複回蕩，試圖將他的靈魂拖入更深的黑暗。
    “不！”楚燼在靈魂深處無聲地咆哮，如同瀕死的野獸發出最後的嘶吼。他猛地咬緊牙關，冰冷的鹹腥味在口中彌漫——是海水，還是自己牙齦咬出的血？左肩沉重的骨甲傳來冰冷的壓迫感，背脊上那些收斂的骨刺在這極寒和重壓下微微震顫，發出細微的、如同金屬摩擦的嗡鳴。
    嗡……
    就在意識即將被混亂和冰冷徹底凍結的刹那，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共鳴感，如同黑暗中點燃的微小火種，猛地從他緊握的右手中傳來！
    是那把完整的青銅鑰匙！
    它緊貼著掌心，即使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也傳遞出一種溫潤的、仿佛擁有生命般的脈動！這股脈動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瞬間刺破了籠罩意識的混沌迷霧！
    楚燼猛地攥緊了鑰匙！冰冷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真實的錨定感。他竭力集中渙散的意誌，豎立的右瞳在黑暗中爆發出猩紅的光芒，死死盯向鑰匙的柄部——那裏，原本光滑的青銅表麵，此刻竟在絕對的黑暗裏，緩緩浮現出極其細微、流淌著暗紅光澤的紋路！
    不是裝飾！是……地圖！
    一幅由流動的暗紅光絲構成的、極其複雜的立體地圖虛影，正從鑰匙柄部的核心緩緩投射出來，懸浮在楚燼眼前不足一尺的海水中！地圖的主體，是一片無邊無際、被無數巨大裂穀和深淵分割的黑暗區域——歸墟海！海水在這地圖虛影中仿佛凝固的墨玉，巨大的裂穀如同大地的傷疤，縱橫交錯，深不見底。而在其中一片裂穀的深處，一個由三道交疊圓環構成的、散發著強烈空間波動的猩紅光點，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正緩緩旋轉，異常醒目！
    幽冥深淵！輪回鏡所在！
    地圖虛影僅僅維持了數息，如同耗盡了最後的力量，暗紅紋路迅速黯淡下去，最終隱沒於青銅鑰匙之中。但那幽冥深淵的位置，卻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一種靈魂層麵的灼痛感，狠狠烙印在了楚燼的腦海之中！
    方向！目標！
    求生的本能和那深不見底的執念——找到白璃，弄清一切真相的執念，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轟然爆發！楚燼不再任由身體在冰冷的虛無中下墜。他猛地扭動腰身，覆蓋著骨甲的左臂爆發出不輸於右臂的力量，如同巨大的船槳般，狠狠向側下方劃動！
    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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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身體在粘稠冰冷的海水中艱難地改變了方向。他不再對抗歸墟漩渦殘餘的、已經變得混亂的吸力，而是借助它，如同離弦之箭，朝著記憶中地圖標記的、那片猩紅光點閃爍的裂穀深淵，奮力潛遊而去！
    冰冷的海水如同億萬根淬毒的鋼針，穿透破爛的衣衫，刺入他剛剛被骨甲覆蓋、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帶來鑽心剜骨般的劇痛。每一次劃水，都牽動著斷裂的筋脈和受損的內腑，喉頭不斷湧上腥甜的液體，又被強行咽下。肺腑如同被寒冰填滿，每一次試圖呼吸都帶來窒息般的痛苦。右眼的豎瞳在黑暗中閃爍著執拗的猩紅，如同永不熄滅的煉獄之火，死死鎖定著感知中幽冥深淵的方向，穿透重重黑暗。
    不知遊了多久，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和無聲的萬鈞重壓下失去了意義。身體的力量如同指間流沙般飛速流逝，意識在劇痛和疲憊的輪番衝擊下再次變得模糊。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被這片永恒的黑暗徹底吞噬時——
    嗡！
    緊握的青銅鑰匙再次傳來微弱的震動！這一次，震動帶著一種清晰的、如同針刺般的警示！
    楚燼的豎瞳瞬間收縮至針尖大小！猩紅的光芒銳利如刀，穿透前方深邃的黑暗海水。
    無聲無息地，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東西”。
    不是生物。
    是石像。
    巨大的、形態各異的石像，如同沉默的衛兵，又如同被永久放逐的囚徒，靜靜地矗立在冰冷死寂的海床之上。它們有的身披布滿珊瑚和海藻的厚重石甲，手持斷裂的巨劍，保持著向前衝鋒的姿態，仿佛下一秒就要發出震天的戰吼；有的背生巨大的、如同蝠翼又似骨翼的石翼，翼膜破碎不堪，仰頭向上海麵方向，空洞的眼窩似要發出無聲的咆哮；有的如同匍匐的太古凶獸，獠牙猙獰外露，石質的肌肉虯結賁張，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凶戾氣息；更有的，則完全扭曲變形，肢體以詭異的角度反折，仿佛在瞬間承受了無法想象的痛苦和巨力，被永恒地凝固在這絕望的姿態之中……
    所有的石像都覆蓋著厚厚的、如同黑色絲絨般的深海沉積物，散發出無盡滄桑和亙古的死寂。它們並非隨意擺放，而是全部麵朝著同一個方向——楚燼前進的方向，那片幽冥深淵的所在！石像凝固的臉上，無論原本是什麽表情——憤怒、咆哮、威嚴、痛苦——最終都化作了同一種：一種深入骨髓的、極致的悲傷和絕望！仿佛在生命被石化的最後一刻，共同目睹了世間最恐怖、最無法接受的景象。
    這是一片……強者隕落的墳場！一座由絕望凝固而成的……石像森林！
    死寂！絕對的死寂！連水流似乎都在這裏變得凝滯、沉重，仿佛畏懼驚擾了這些沉睡的亡靈。唯有楚燼劃水時帶起的微弱水波，輕輕拂過那些石像冰冷堅硬的麵龐，如同亡者無聲的歎息，在幽深的海底回蕩。
    楚燼放緩了速度，骨甲覆蓋的身體如同幽靈般在巨大的石像間無聲穿梭。豎瞳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每一次轉動都帶著十二分的戒備。這些石像散發出的氣息太過詭異，它們身上殘留的意誌，強大、混亂、充滿了不甘和怨念，雖然早已凝固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卻依舊如同無形的輻射，讓楚燼皮膚下盤踞的黑紋傳來陣陣刺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仿佛那些黑紋本身對這些“凝固的強者”產生了某種源自本能的……饑渴？
    “嘖嘖嘖……”
    一個古老、蒼涼、帶著無盡嘲諷和一絲不易察覺驚異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如同貼著楚燼的耳膜響起！正是之前在血礦深處，曾譏諷過他的那個聲音——饕餮殘魂！
    “竟真讓你這雜血廢物，拖著這身破爛爬到了歸墟骸葬之地？”聲音飄忽不定，仿佛來自四麵八方，又仿佛直接響徹在楚燼的腦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命倒是夠硬，能從伽羅那蠢貨和血礦核心手下逃出來，還喂醒了那口破棺材指葬淵）……可惜啊，腦子還是和當年一樣蠢！一頭紮進這死地，嫌命長嗎？”
    楚燼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弓弦！骨甲下的肌肉賁張，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青銅鑰匙，豎立的右瞳如同最銳利的探針，猩紅光芒暴漲，瘋狂掃視著周圍死寂的海水和沉默如墓的石像！
    “誰？！滾出來！”他在意識中怒吼，聲波被海水吞沒，隻剩下靈魂層麵的強烈震蕩。
    “出來？就憑你這副連站都站不穩的殘軀？”饕餮殘魂的聲音充滿了不屑和戲謔，如同貓戲老鼠，“本座一縷殘念，寄身於這歸墟萬載死寂，看過的所謂‘容器’比你吃過的鹽還多！你不過是運氣好點，恰巧撿了把破鑰匙，又沾了點本座同源血脈的便宜罷了！”它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毒蛇般的誘惑：
    “不過嘛……看在那點稀薄血脈的份上，本座倒是可以發發善心，提醒你一句……”
    聲音陡然壓低，如同毒蛇吐信，充滿了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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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你背上那副骨頭架子……”饕餮殘魂的語調變得陰森，“它啃食伽羅那點微末能量時，可是饞得很……現在，它聞到了更香的味道……嘿嘿……這歸墟海底的‘殘羹冷炙’，可都是當年……‘我們’吃剩下的啊……”
    話音未落！
    楚燼脊背上那副沉寂的猙獰骨甲，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冰冷的悸動！如同沉睡的凶獸被血腥味驚醒！尤其是靠近左肩傷口、骨甲與新生暗紅肉芽緊密連接處，那些構成骨甲的、如同活體金屬般的漆黑物質，驟然亮起絲絲縷縷暗紅色的符文！這些符文扭曲、繁複，散發著亙古的凶戾氣息，與之前青銅墜裂縫深處透出的、以及血礦石碑上鎖鏈圖騰的符文——隱隱同源！一股無形而強大、帶著絕對命令性質的吞噬渴望，猛地從骨甲深處爆發出來！
    嗡——！
    骨甲上的暗紅符文瘋狂流轉，那股無形的吸力驟然增強十倍！目標，赫然是距離楚燼最近的一尊石像——那尊手持斷裂巨劍、保持著無畏衝鋒姿態的石像武士！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剝離聲響起！石像武士表麵覆蓋的、厚厚的黑色深海沉積物，如同遇到了強效剝離劑，瞬間化作無數細小的黑色顆粒，被那股恐怖的吸力瘋狂地卷向楚燼的背部！沉積物剝離的瞬間，露出了下方灰白色的、布滿蛛網般細微裂紋的石質表麵！
    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隨著沉積物被吸走，那石像武士空洞的眼窩深處，竟猛地亮起了兩點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猩紅光芒！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充滿了狂暴不屈戰意和滔天怨念的殘存能量氣息，如同沉睡了萬載的凶魂被驚醒，從那石像內部不可抑製地逸散出來！
    這股精純而古老的能量，正是骨甲上那些暗紅符文所渴求的“無上美味”！吞噬的欲望瞬間暴漲！楚燼感覺自己的背脊仿佛要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撕裂，一股強大的吸扯力正試圖強行將那石像武士體內殘留的能量精華抽離出來！
    “吼——！”
    一聲低沉、模糊、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的憤怒咆哮，直接在楚燼的意識深處炸響！並非來自饕餮殘魂，而是源自那尊石像武士！它那由冰冷岩石構成的身軀，竟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覆蓋著厚厚海泥的斷裂巨劍，劍柄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沉重的劍尖似乎……想要抬起！
    骨甲上的暗紅符文瞬間亮得刺眼！吞噬的欲望如同燎原之火！楚燼心中警兆狂鳴到極致！他猛地催動全部意誌，如同築起堤壩，死死壓製背後骨甲那失控的、貪婪到近乎瘋狂的吞噬本能！同時，身體肌肉賁張，雙腳狠狠蹬在身後一尊巨獸石像的基座上，試圖借力爆退，遠離這尊正在蘇醒的恐怖存在！
    然而，就在他心神全部用於壓製骨甲、身形剛剛向後暴退的刹那——
    異變突生！
    腳下原本看似平坦、覆蓋著細膩黑沙的海床，毫無征兆地向下塌陷！如同巨大的陷阱被觸發！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漆黑海溝，如同太古凶獸猛然張開的吞噬巨口，瞬間出現在楚燼下方！
    恐怖的、遠超骨甲吸力的吸扯力從海溝深處轟然爆發！冰冷的海水瘋狂倒灌，形成無數道強勁的、如同鎖鏈般的黑暗漩渦！這股力量是如此狂暴，瞬間撕裂了楚燼對抗骨甲吞噬的意誌平衡，也徹底剝奪了他對身體的控製！
    “嗚——！”
    楚燼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瞬間被那狂暴的吸力狠狠拽向海溝深處！他試圖掙紮，但重傷的身體、壓製骨甲消耗的心神、以及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吸力，讓他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根本無力對抗！
    身體被狂暴的暗流撕扯、翻滾！冰冷的壓力劇增，仿佛要將他的五髒六腑都擠壓出來！無數被暗流卷起的尖銳碎石、不知名生物的森白骸骨碎片，如同密集的彈雨般狠狠撞擊在他的骨甲和裸露的皮膚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和令人牙酸的刮擦聲！劇痛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感官！
    下墜！瘋狂地下墜！
    海溝兩側陡峭、布滿鋒利棱角的岩壁在豎瞳猩紅的視野中飛速上升，模糊成一片流動的黑暗深淵。海溝深處，那吸力的源頭，在絕對的黑暗中，隱約可見……無數條在水中緩緩飄蕩、如同地獄水草般密集蠕動的……蒼白手臂！
    與之前歸墟漩渦深淵裂縫中伸出的手臂一模一樣！枯槁、腐爛、指甲烏黑尖長，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陰寒和一種永恒不散的怨毒！
    “容器……回歸……”
    “本源……同化……”
    那億萬亡魂呢喃的低語，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從海溝最深處幽幽傳來，充滿了無法抗拒的誘惑和致命的召喚！
    楚燼心中冰冷徹骨！他猛地將最後殘存的力量，連同那份不屈的意誌，盡數灌注於緊握青銅鑰匙的右手！鑰匙尖端流轉的符文瞬間亮起，對準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核心，試圖激發它貫通時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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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鑰匙劇烈震顫，暗紅光芒在鑰匙尖端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似乎剛才投射地圖已耗盡了它大部分的力量，在這狂暴混亂的深海亂流和恐怖吸力場中，根本無法穩定激發！
    完了？！
    絕望的陰影如同海溝的黑暗，瞬間將他徹底籠罩！無數條枯槁腐爛的蒼白手臂已經近在咫尺，帶著刺骨的陰寒抓向他的腳踝、腰腹！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劫不複之際——
    嗡！
    懷中，一個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帶著一絲溫暖氣息的震動傳來！是那半枚小七留下的、染血的銅鎖殘片！它並未與青銅鑰匙完全融合，此刻在楚燼生死關頭，竟再次爆發出微弱卻無比執拗的暗紅光芒！
    光芒並不強烈，甚至有些黯淡，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它瞬間擴散開來，如同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的暗紅色光膜，輕柔卻堅定地包裹住了楚燼的全身！
    嗤——！！！
    那些即將抓住楚燼的蒼白手臂，在觸碰到這層暗紅光膜的瞬間，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到，猛地痙攣著縮了回去！手臂觸碰光膜的部位冒出絲絲縷縷詭異的青煙，發出無聲的、充滿了極致怨毒和痛苦的嘶鳴！仿佛這光芒對它們有著天生的克製！
    光膜隻維持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便迅速黯淡下去，最終徹底熄滅。懷中的銅鎖殘片也徹底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冰冷沉寂，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靈性。
    但就是這一瞬的阻擋和幹擾，讓海溝深處那股恐怖絕倫的吸力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卻至關重要的紊亂！吸力的方向出現了瞬間的偏移和減弱！
    機會！！
    楚燼眼中猩紅血芒如同瀕死凶獸爆發出最後的光彩！求生的本能壓榨出身體最深處的潛能！他借著吸力紊亂、方向偏移的這電光石火的刹那，骨甲覆蓋的左臂肌肉賁張到極限，如同蓄滿力量的攻城巨錘，狠狠砸向海溝一側陡峭岩壁上一塊突出的堅硬礁石！
    轟哢！
    礁石應聲碎裂！巨大的反作用力如同重錘，狠狠撞在楚燼身上，抵消了部分下墜的恐怖勢頭！同時，他雙腿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在另一側布滿鋒利棱角的岩壁上猛地一蹬！尖銳的岩石刺破了他的小腿，鮮血瞬間染紅了海水，但他毫不在意！
    借力！彈射！
    如同在刀鋒地獄中跳起亡命之舞！楚燼的身體在狂暴混亂的暗流和短暫偏移的吸力中，硬生生扭轉了方向！他如同一條被激怒的深海箭魚，險之又險地貼著那無數條怨毒揮舞、因光膜灼傷而短暫遲滯的蒼白手臂，向上方、向著海溝之外的光明相對而言）猛衝而去！
    嘩啦！
    身體衝破海溝邊緣混亂水流的束縛，重新回到相對平緩的水域。冰冷的壓力稍減，但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和透支後的極致虛弱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那枚徹底失去光澤、冰冷沉寂的銅鎖殘片，一股複雜難言、混合著感激、悲傷和沉重責任的滋味堵在胸口。
    小七……又一次救了我……
    就在這時！
    “嗡……”
    緊握的青銅鑰匙再次傳來清晰的震動！這一次，震動不再是指示幽冥深淵的方位，而是帶著強烈的、近乎急切的指向性，如同無形的指針被磁石吸引，死死地指向斜下方——距離海溝邊緣不遠處，一片被巨大、形態怪異的珊瑚礁叢環形拱衛著的、相對平靜的幽暗水域！
    同時，一個熟悉到靈魂深處、無比虛弱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無比的聲音，如同跨越了冰冷的海水阻隔，直接在他意識的最深處響起，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傷和急切的呼喚：
    “楚燼……來這裏……”
    “快……時間……不多了……”
    “我……堅持不住了……”
    白璃！
    是白璃的聲音！真實無比！充滿了痛苦和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
    楚燼猛地抬頭，豎立的右瞳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猩紅光芒，如同兩顆燃燒的赤星，死死鎖定了鑰匙指向的那片被珊瑚礁守護的幽暗水域！所有的疲憊、劇痛、疑惑，在這聲呼喚麵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沒有絲毫猶豫！他壓下翻騰的氣血和仿佛要將他撕成碎片的痛楚，將最後殘存的力量全部灌注於四肢！他不再是人，而是一支燃燒生命射出的複仇之箭，朝著那片幽暗之地，朝著白璃呼喚傳來的方向，奮力遊去！身後，海溝深處傳來亡魂不甘的哀嚎和吸力重新匯聚的沉悶轟鳴，如同為他送行的地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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