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夢歸，醒時萬般明悟。
    感受自己體內磅礴無際的水元之力，孤亦捏了捏拳頭平複了所有溢散出的天衍水元。
    兩段交織的記憶讓孤亦簡單知曉自己與孔翎兒的因果在於何時，可惜牽扯出的是一段他極不願麵對的過往。
    服用下落地生花恢複突破功法時損耗的元氣，片刻後他神色微寒淡淡睜開眼，伸手撫摸在自己冰涼的胸口：“施夷，任誰我都可能會懷疑，偏偏為何會是你刺出了那一劍……”
    穿體之痛遠不及背叛之恨，少女純真笑容令那一日背刺的一劍格外刻骨銘心。
    他平複心情，起身踏出了閉關的煉丹房。推門見弱光殷然，屋外竟是有薄雪在落，入目院中是一片銀白。
    花輕枝仍在勤奮練劍，可當看到他走出山洞，立馬就跑到身前焦急萬分道：“公子、不好了！孔首席好像被金山宗抓走了！”
    突然消息令孤亦皺眉：“什麽時候？”
    花輕枝立刻回道：“就在公子閉關的那一日，宗門外三街十二區都被打平了，千曲宗門也被削去三分之二。據留守的長老說，金山宗一共被首席殺了四位凝神境，可她還是體力不支被金山宗宗主擒下。輕枝原本想快些告訴，但公子交代過絕不能進入山洞打攪，所以到現在才敢說……”
    “我知道了。”
    孤亦隻是默默點點頭，轉身回到屋子裏開始收拾起衣物與需要帶走的物品，似乎是準備著手離開千曲宗。
    他的不管不顧令花輕枝更加心慌，小公主跟在他身後皺起眉頭：“公子，難道我們不去救她嗎？”
    孤亦轉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麽？”
    對啊？為什麽？
    恢複平常的孤亦令花輕枝心中一疼，那雙原本分明有了點點溫度的眼睛再度化作冰潭。
    少頃小公主突然想起什麽，趕忙從身上取出一封信紙遞給了孤亦：“對了公子，這是…是首席她留給公子的信……”
    “留給我的信？”
    孤亦接過打開，一行行秀氣的文字映入眼簾：
    【孤亦，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恐怕我已經離開千曲宗返回南炎境了，原本其實還能再多待幾天，但一想到現在的你似乎不願意將任何人放在心中，或許我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我從前不知是不是有緣，所以得此番相遇。我很開心，開心能夠圓了那時的夢，因為一直以來你都隻是我抬頭才可以仰望的存在，是我伸出手都無法觸碰的天鴻。不對、不對…不對！現在的你隻是你，你是孤亦，是可以給我講故事的麵癱師兄，是我能感受到溫度的冷冷師兄，而不是那個世間所有天驕都高不可攀的獨孤子亦。】
    自己在她心中居然這般嗎？孤亦捏信紙的手不知為何逐漸用了些力氣。
    【再見了…或許以後再見之時，因為我們兩族問題而刀兵相見。但我不會害怕，而是希望與期待有更多美好的可能，正如你說給我的故事一般，我會用餘生所有的時光去修複兩族的間隙，相信終會有你對我放下戒心敞開心扉的時候。】
    【最後的最後，我的最後一個願望…就是能夠再聽你講一次白蛇傳。】
    【如果人與荒獸真的有那般純粹的愛情，那該多好……】
    孤亦無言，拿著信紙慢慢走出小屋站在了院落外，看向紫鼎山子峰之中因初冬之雪掩蓋後的素白銀裹，又仿佛聞到了潛藏在白雪下的藥香。
    一直沉默的孤亦突然開口：“你、喜歡這裏嗎？”
    聞言花輕枝先是微愣，接著點點頭小聲道：“輕枝很喜歡，有婉柔師姐、有沐風師姐、有師尊、有宗門裏的大家，還有和公子很多的回憶，不過……”
    “是嘛。”
    不過之後不必多說，因為若無意外，待金山宗稱尊六國，往後此地將再無千曲。
    有風吹來，暗道一年又去。
    有雪飛落，暗歎姝華難留。
    孤亦俯身扒開腳邊一片雪跡，其中隱隱約約能看到有腳印踢在泥土上留下的痕跡，那是他在這裏存在過的證明。
    這幾個月的時光匆匆而過，若非因為孤亦要一直追趕曾經的自己，或許他真的會成為這裏的一份子吧。
    想起師姐為了守護宗門不惜代價的模樣，孤亦伸手接下一朵掉落在自己手中的雪花。
    那個笨蛋千曲宗主、那個固執柔仙其實不都是和師姐一樣嗎？
    許許多多極小極傻的理由堆積而起終會造成質變，孤亦的眼中逐漸又有了花輕枝渴盼許久的光芒。
    雪花轉瞬即逝，孤亦自嘲一笑。
    “其實我也覺得，還不錯……”
    隻見他緩緩從儲物戒取出一顆丹藥又道：“馬上就要離開，索性不如再留下些什麽東西當作紀念吧……”
    他如此說著，緩緩將丹藥放入口中。
    ……
    金山宗，血祭大陣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
    可看著陣中央仍然未突破的老者，金陸阡不由憂心忡忡道：“母親，陣外突然聚集了各方凝神境，他們似乎是想拚死一戰了。”
    金諾喬睜開眼，她的雙瞳已經恢複無限光彩，甚至一頭蒼發半數都青絲還童。
    聽到金陸阡的擔憂隻是淡淡道：“無妨，老身今日就要踏入離魂境了！陸阡我兒、率領宗中弟子想辦法拖住他們！”
    聞言金陸阡大喜：“母親馬上能成就離魂？！”
    見其點頭，金陸阡更是信心大增。
    “傳本宗之令，所有弟子長老全部出陣，替老祖護至最後突破時間！”
    一眾凝神離去，大殿瞬間清靜，隻剩下天地元氣波動的風浪聲。
    位於中央鐵籠中虛弱無比的孔翎兒疲乏睜開雙眼，隻見她的肌膚上已不見半點血色，卻還苦苦支撐著不願變回原身。
    少女怕被孤亦看到自己的荒獸模樣，會在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厭惡，卻從未想過若是孤亦不來又該如何。
    金諾喬像是看出孔翎兒眼中希冀，不禁沉聲冷笑：“小丫頭，還在幻想有人來救你嗎？”
    孔翎兒無力回道：“是啊…我相信他一定會來，就如同那時候……”
    就如同玉台之上為救師姐願敵天下第一，哪怕自己從未存在過少年的眼中。
    可孔翎兒本就少女，少女總會幻想與癡妄。
    也會期待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會如《白蛇傳》之中願為所愛之人，在萬眾矚目踏上巔峰……
    水漫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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