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毒之法需要極度安靜的環境，哪怕是裳歡落也不敢停留打擾。
    “那就拜托二小姐與老先生了……”
    她俯身對二人畢恭行了一禮，這才在留戀一眼後慢慢退出了房間。
    張京安也走到坐在床畔的姐姐身邊，糾結片刻後輕聲道：“姐姐，如果這一次沒能救醒他而你也…你會不會後悔……”
    聞言隻見張玉寧淡淡一笑，目光始終停留在孤亦的臉龐上：“若無公子相救姐姐早就不在人世，如今能活半載都是公子所贈，哪怕這一次沒能救他回來，姐姐也絕不會後悔。”
    二人相談之時，老醫師就坐在遠處靜靜謄寫著分毒之法。
    筆過宣紙，留於丹青。
    明明是生離死別之際，可一向話多的張京安此時也不知再說些什麽，眼神在孤亦與姐姐間反複變轉，許久後還是撞上了張玉寧略帶淡笑與釋懷的秋水。
    “在想什麽？”
    張京安一滯，心虛的扭過頭又恢複到了從前的蠻橫：“這家夥…這家夥究竟有什麽好的，憑什麽讓姐姐你這般喜歡！”
    哪知張玉寧卻不答反問：“那你呢？京安難道不喜歡他嗎？”
    “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隻知道這家夥最不讓人省心，如果這一次他能夠活過來，我會好好和他算這筆賬！”
    見張京安還在逃避，張玉寧目光看向孤亦：“如果這一次如果能夠化險為夷，我會向孤公子請婚，哪怕隻能做一個月、一天、甚至隻是半個時辰的夫妻，那也是我自己親手得到，而不是像當初在病床之上時靠我的傻妹妹替我搶來的。”
    聞言張京安心亂不已，驚訝的看著張玉寧：“姐姐你！”
    可後麵的話到了嘴邊再也出不了口，就隻剩下了眼中中的水光。
    “既然如此…那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陪著這個笨蛋去京安找不到的地方……”
    話音剛落，老醫師正巧拿著宣紙緩緩走來。
    “二小姐、十六小姐，分毒的方法寫好了，事不宜遲就準備開始吧？”
    張玉寧合眼緩緩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毫無將要麵對死亡的懼色。
    “好！”
    張京安伸手緊握姐姐的手遲遲不肯鬆開，許久後才顫聲道：“姐姐，一定要平安……”
    張玉寧笑著頷首：“姐姐會的，去吧。”
    “嗯。”
    門被合上，房間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接過老醫師書寫方法的墨紙，張玉寧不敢有半點紕漏的仔細閱讀，但末了才驚愕的看著醫師遲疑不已：“老先生，確定是這方法嗎？”
    老醫師點頭，又抬手將所有需要之物一一放在桌上又道：“二小姐，這的確便是分毒之法，可按此方法將孤公子身體內的瘴毒引出。”
    但張玉寧訝異之點卻是其它：“可這方法它，確定要如此做嗎……”
    就聽老醫師解釋道：“二小姐有所不知，此法所謂同源相引，二小姐體內的瘴毒與孤公子體內瘴毒本就出自一處，若是用自己的毒血為引以此凝毒丹為線，定能將孤公子體內的大部分瘴毒吸收出來。”
    但方法確實有些另類，畢竟從前因為此相同之事張玉寧可是惹得孤亦警覺，此時再做此事雖問心無愧，卻仍會有些許心悸。
    但也唯有如此方法能救他，在不過三兩息的糾結之後張玉寧逐漸穩下心神，便起身對老先生行了一禮。
    “此次方法無論可否救公子之命隻看天意，若玉寧因此失命也絕不會怪先生。”
    見她決絕，老醫師歎了口氣後也退出了靜室，餘留下二人在其中。
    似乎又回到了給孤亦下藥的那一日，隻不過彼時的她心中更多的是焦慮與自責，而眼下更多的是不舍與渴盼。
    那時候隻希望他別醒過來，現在卻期待著他能夠睜開眼……
    冰冷的短刃在下一刻果斷劃破玉手，落下鮮血將原本玉白的凝毒丹染成猩紅色，張玉寧撚起丹藥慢慢含入口中，隨即俯下身子用手撐起孤亦的頭，接著螓首微低與他唇唇相接吻在了一起。
    很冰很涼，酥酥麻麻。
    心中跳的厲害，臉畔熱的厲害。
    眼中有水光瀲灩，唇上若靜雷點點。
    莫怪二小姐覺得方法奇特，偏偏正是這凝毒丹需要兩人相吻之時才算連接，而她嘴中的血也如紅線一般自口腔劃入孤亦體內，兩者之間就靠著毒血與凝毒丹架起了一座橋梁。
    很快便有了感覺，從孤亦體內不斷有一絲一縷極為細小的瘴毒通過血液，向著凝毒丹聚攏，而後又被張玉寧的毒體緩緩吸收。
    張玉寧的嬌容因為不斷催動體內瘴毒而變得蒼白，加之孤亦體內的瘴毒一同入體，隻覺得嬌軀沉重之間又帶著乏力，而那種曾經早就熟悉許久的劇烈疼痛感再度傳來，令她幾經低吟哀嚎。
    可二小姐不敢亂動，因為若是突然中斷傳毒，孤亦體內的瘴毒便會因為吞噬了她的毒血而根深蒂固，再也不能用同樣方法引出。
    雙眸顫抖微合，張玉寧緊蹙眉頭忍受著鑽心之痛，可與孤亦所吻的玉唇卻未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也不知持續了多久，隻覺得嬌軀被痛到麻木，扶著孤亦的纖手也無知覺，而張玉寧的麵容也早無血色，那凝毒丹也徹底在二人口中溶解。
    分開檀口，二小姐緊掐玉手讓自己清醒著，又咬牙忍住再度席卷而來的痛苦，即便如此她都未有落過一滴眼淚。
    可當刻骨銘心的陣痛之後，已是滿頭香汗的張玉寧無力的趴在孤亦床畔，眼神楚楚望著男子的睡臉，卻見他仍未蘇醒過來，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落下了紅淚。
    就聽張玉寧用盡所有力氣抱住孤亦苦苦哀求：“公子，求求你…醒過來吧，哪怕要用玉寧的命來換……”
    突然之間，她聽到了微弱的心跳以及一道若有若無的歎息，接著還有孤亦的回話：“玉寧姑娘之情，在下無緣輕受。”
    依舊是這一句，可早已經沒有了力氣的張玉寧卻支撐起身體與蘇醒的孤亦四目相對：“玉寧與公子曾經不知幾世回眸才換的今生相遇，公子為何要說…你我無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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