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往塵何敘徒風念,一心一信縱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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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睡嗎小亦?該醒一醒了。”
一頁謄寫著宗規的玉竹紙從疲憊的臉上輕輕摘開,女子沁人心脾的淺香令熟睡的獨孤子亦睜開雙眼,惺忪之際就看到一張俏臉在桌前無奈的看著自己。
“師姐?”
眼前之人為玉魄宮當今弟子中的魁首,亦是人盡皆知的玉魄神女白仙凝,不過白神女在獨孤子亦麵前完全沒有平日裏拒人千裏的冷漠。
隻見她貼心的走到近前將散落在地的紙張一頁頁撿起碼好,同時柔著眉頭淺笑道:“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麽而惹得師尊生氣的?”
罰抄宗規已是家常便飯,獨孤子亦尷尬的撓了撓頭:“前兩天偷偷溜出去和鳳神殿的那個新得道統的至尊種子切磋了一番。”
“切磋?”
白仙凝略帶懷疑的瞪了他一眼,嚇得少年趕忙糾正道:“是稍稍下手重了那麽一點……”
“結果呢?”
“結果我明明已經讓了她幾十招了,可還是不小心一拳把她打昏過去,之後就被鳳神殿的幾個大長老給攆了出來。”
聞言隻剩搖頭苦笑,白仙凝抬指捏了捏眉心對少年頗為無語:“將鳳神殿的至尊種子打的這般狼狽,人家不把你扣在那裏好好教訓一通就已經很給我玉魄宮麵子了,若是下次你偷偷溜出去再敢這般胡鬧,我可就不替你這家夥保密了。”
每次獨孤子亦逃出宮時都會提前與白仙凝告知一聲,不過師姐她總會替自己保守秘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少年先是歉意的眨了眨眼,或許是想到了什麽,剛提筆寫下幾字的他又不解道:“對了師姐,你最近不是在準備衝刺留名山嗎?為何會有空到我這裏?”
白仙凝疑惑反問:“你怎麽知道?”
獨孤子亦笑著解釋:“最近宗門中總是能聽到有人在討論此事,說是我們玉魄宮數十位至尊種子都要去留名山試煉,子亦猜想其中定然會有師姐你。”
聞言白仙凝展開孤亦謄抄的宗規,眼神中含著無奈:“沒辦法呀!誰叫師姐我是玉魄宮這一代的神女呢?必須要替宗門爭一口氣才行……”
少年則寬慰道:“前兩日我曾看到師姐你在寒心潭中修煉,那地方刺骨寒氣可是連幾位長老都承受不住,沒想到師姐你居然能堅持下來,到時候必然能在留名山上刻下姓名吧!”
但就在如此說完之時,孤亦突然停下筆直視她:“師姐不累嗎?”
白仙凝聽後一滯,畢竟除了少年似乎從未有其他人關心過這個問題。
許久後她才搖搖頭道:“累肯定是累了些,但是沒有辦法。”
“師姐若是覺得累的話,其實我可以……”
少年的話被突兀打斷,白仙凝佯裝不知不解般趕忙道:“好了好了!要不是師尊與施夷都已經前往留名山,我怕你胡鬧才再在走前來此看看,這下也能安心準備動身了。”
她匆匆攤開一張玉竹紙,著墨一筆一劃也書寫起宗規,希望能用戒規穩住心神。
或許是為了找個話題,白仙凝淡淡道:“對了,陰陽神子又來找你了。”
聞言少年眉頭微皺:“那家夥又來煩我幹什麽?還有師姐,這不是最應該先與我說的事情嗎?”
哪知白仙凝冷哼:“他身為荒獸,更是以無信無義為傳說的窮奇純血後代,與他廝混在一起能學到什麽好?”
“喂!這壞話本神子可聽得一清二楚!”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就從殿外直接飛了進來,似乎視這玉魄宮的禁地如無人之境。
看到來人,白仙凝立刻拔出寶劍將獨孤子亦護在身後警惕道:“此乃玉魄宮禁地,你是怎麽跑到這裏來的!”
打量了兩眼少年的住處,陰陽神子倍感無聊的撇了撇嘴:“本神子連續來你這玉魄宮四五年了,裏麵的路自然摸得一清二楚。”
隻見他又轉頭盯著白仙凝齜牙:“還有就是,你個手下敗將安敢說些胡言亂語!誰又是傳說中的無信無義之人了?”
來人喧鬧無比,令獨孤子亦無力的歎了口氣。
要知道自那次切磋之後的幾年裏,這陰陽神子幾乎每隔數月便要悄悄偷溜到玉魄宮尋自己一次,雖最後總是帶著一身傷鼻青臉腫的跑回去,卻也擾得獨孤某人實在心煩。
“沒事的師姐,這段時間正好讓他陪著才不會無聊。”
陰陽神子雖常年來此,但的確未做出什麽出格之事。狐疑的看了二人,白仙凝也不好再說什麽,著急前往留名山的她最後叮囑了一遍少年,這才踏上劍向著遷移大陣方向飛去了。
見少年的師姐飛走,陰陽神子窮光咧嘴笑了笑:“有沒有感覺你這大師姐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冷哼著甩了甩手,子亦挑眉:“你在胡說什麽,是皮又癢了吧?”
兩人平日裏已經碎嘴毒舌慣了,窮光並未有半點收斂,看回少年大拇指一指宮外方向:“哈哈,現在閑暇無事,有沒有興趣陪本神子出去逛逛?”
可獨孤子亦的罰抄還沒寫完,他哪裏敢再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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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見他拒絕窮光獸瞳一骨碌又道:“不想去看看留名山?”
“留名山?”
少年來了興致。
“對!就是天下修士做夢都想在上麵刻名的留名山!據傳留名山上留存著從古至今所有絕代天驕的名字,同時也銘刻下了他們的招數功法,想要往上攀登就必須一位一位打過去。”
看他有了興趣,窮光繼續出言蠱惑:“以你的實力定然能走到半山之上,就不想替你那大師姐為宗門爭把臉嗎?要知道玉魄宮已經三百多年沒有新人在上麵留過名了。”
手中的筆突然停下,遲疑片刻後獨孤子亦神色一凝堅定道:“如果真如你說的這般,那我就去看看!”
彼時二人都隻是天命境巔峰無法撕開空間缺口,去往留名山必須經過傳送大陣,隻是在路過途中之時被一點意外打斷了些許時間。
明陽聖國為人族一方中轉大國,其中物產豐饒皆從四海八荒而來。
剛一下傳送大陣,窮光便開口道:“本神子的建議是出來以後你我最好都戴上麵具。”
獨孤子亦不解:“為什麽,怕人認出你這位神子?”
就見窮光抬了抬頭:“那是自然,況且本神子此生也隻認你這一個人族朋友罷了,若是讓別人以為你是本神子的跟班,卻也有些太過辱沒了你。”
荒獸以強者為尊,這個風俗獨孤子亦已是知曉。
他笑了笑,接過窮光遞過來的麵具。
城中聚集天南海北各方強者,而就在聖國中央附近處的街中,此刻正有一位中年人畢恭畢敬的對聖國內府的管事行禮。
“大人,不知這些送來的美酒如何?”
管事的品了一口後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按你所需要的已經備好了三顆丹藥作為報酬,往後若有機會還會尋你海宴城中的美酒作為貢品。”
看到管事遞過三個玉盒,中年人立馬慎重無比的接過丹藥:“謝大人!謝大人!這下小女有救了!”
可就在此時一陣黑光從遠處飛來,攝起地麵上幾十個拉貨的車夫便要吞噬,當黑煙散去竟發現是一尊龐大如蟾蜍又似駿馬模樣奇怪的荒獸。
那幾十個車夫還未發出任何慘叫,就被荒獸一口吞入了腹中再沒有了生命。
見狀四下之人都大驚失色的匍匐在地,隻有中年人猛然拔出劍衝著荒獸直刺而去:“光天化日下居然屠戮凡人性命,不可輕恕!”
可荒獸卻僅僅掃了他一眼:“區區離魂境的廢物,也敢做出頭鳥?”
下一刻荒獸突然漲起腹腔,猛的一口氣將中年人衝的全身堅骨盡碎跌落在地,而後惡目睥睨四下聲音如雷吼道:“本尊可是受冥魂聖國邀請前去享萬人血食大宴,但現在肚子餓了些所以先隨意找些人畜填填肚子,爾等可還有意見!”
餘下所有人皆膽顫心驚,紛紛軟弱的退縮。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哈哈哈,讓本尊再吞了你這廢物!”
正待那荒獸剛要痛下殺手之時,突然從極遠天外飛來的一劍猛得將他斬殺,再之後的事就是屬於聖國之間的談判,與出手者與受害者便再沒了任何關係。
因而荒獸猖獗如此,即便有的人族擁有骨血也會被打斷抽幹,餘留下終身踽踽不前的遺憾,蜷縮在一方犄域之中再也沒有了意氣。
另一邊的留名山下,少女施夷又在房間裏看著少年模樣的小人偶碎碎念了起來:“哎,已經半個月沒能看到笨蛋子亦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幹什麽…真想把他…永遠捆在手掌心裏……”
發覺師妹病得不輕,白仙凝無奈的關上門搖了搖頭。
可施夷的話似乎提醒了她,不知是何原由,她竟是在見到宮主上官朔後突然詢問了一句:“師尊,徒兒想起小亦似乎也到了年紀,不知之後該怎麽替他……”
哪知盤坐在大殿之上的上官朔連眼都未開:“子亦的婚書本宮早就準備好,仙凝不必擔憂。”
無心之語得有心之答,聞言隻覺心中酸痛。
白仙凝難以察覺的顫抖一瞬:“什麽、早就…準備好了嗎……”
或許是有些不死心,她突然又道:“不知師尊為小亦挑選的是何方門派的神女?又或是玉魄宮中的女弟子?施夷?還是……”
到此上官朔終是睜開菱眸,微微皺眉提醒道:“仙凝,你過兩日還要衝刺留名山,在此時候不可胡思亂想擾亂心神!”
知自己情緒波動異常,白神女立馬退了兩步俯身行禮:“弟子有所失儀請師尊恕罪,仙凝謹遵師尊之命……”
可是緣避不開,是劫也躲不開。
偏偏在剛要踏上留名山的前一日夜半,白仙凝遇到了她最不該遇到的人。就算是戴著麵具,她還是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了獨孤子亦,便趕忙上前拉住了少年。
“喂!你這家夥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若是讓師尊發現,怕是不止要罰你抄寫宗規三千遍那般簡單了!”
少年是特意來找師姐的,雖然此刻也有了登山的念頭,卻依然想對她說一聲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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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明天一定加油。”
看著少年的眼神,在心中的擔憂與責備淡了無數:“……師姐會的,你快點回去吧。”
可遲疑片刻後少年卻又道:“還有…師姐、子亦很想去看一次留名山。”
哪知白仙凝立刻拒絕:“不行!若被師尊撞見了她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那就等她回去之後,我再偷偷自己過去。”
見少年眼中的希冀光彩,白仙凝心中猛然一縮,片刻後她扭過頭去時聲音也逐漸輕了三分:“無論如何小亦都想去嗎?”
“對,還求師姐替我保密!”
不知心中掙紮了多少滋味,白仙凝咬牙將他向前推了一把催促道:“知道了!你快點離開,師尊那裏師姐會替你想辦法的。”
“師姐最好啦!多謝師姐!”
少年雀躍著離開了,卻始終沒有看見師姐眼中苦澀的光華。
再之後,就是白仙凝挑戰留名山成功,但卻並非讓師尊上官朔滿意。
往來的幾位宗門至尊種子也都遺憾著相互討論:“哎,大師姐她太可惜了!隻踏上了最底下的山腳,而且還受了極重的傷一時半會都不能痊愈,似乎連師尊都有些奇怪師姐她會如此……”
“你們最近有沒有發現師姐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而回到玉魄宮的上官朔更是勃然大怒。
“子亦去哪了!!”
留守的長老皆惶恐不安。
“這…我等不知啊……”
可就在所有人焦急議論之時,立於殿外的白仙凝突然跪下玉額叩地輕聲道:“仙凝以性命起誓,小亦他不日後一定會安全回來的,還請師尊與諸位長老耐心等待……”
見她請罪,許久以來的少年以未知方法逃離宮門的疑惑都被解開,上官朔失望道:“仙凝,一直以來師尊從未懷疑過你,卻沒想你居然會欺瞞本宮!若子亦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可知罪!”
有長老試圖緩解一下氣氛。
“宮主,仙凝她也隻是心疼師弟,當務之急還是先將子亦尋回來吧……”
但此刻,宮主上官朔的眼眸若死死盯著跪伏在地的白仙凝,本就在懷疑為何會差強人意的她此番見狀哪裏還不明白,就見其眼神驟然一寒恨其不爭道:“仙凝!月霜神體在大成之前最忌動心生情,沒想到你未能在留名山的原因竟會是因為他……”
冰月殿前的冷霜直攻心神,哪怕是離魂境巔峰的修士也承受不了多久,可重傷在身的白仙凝並未求饒或是否認,就隻是一直保持著叩首的姿勢。
“還請師尊、成全小亦他這一次……”
眼見如此上官朔終是無奈合眼,起身從她身邊慢慢走過。
“你想跪,就一直跪著吧。”
知上官朔不追究白仙凝心中一喜,連忙謝恩道:“多謝師尊成全……”
可就在月影行過不過三五步,一道冰涼刺骨的聲音突然傳來:“但本宮希望明年你能再去登一次留名山,至於該怎麽做你心中應該知曉。”
聞言的白仙凝玉唇微顫,許久後才皺著眉應下:“回師尊,仙凝…明白……”
三日之後,渾身是血的少年被窮光背了回來,可他不敢這般帶著獨孤子亦進門,怕被人誤會是他動的手,隻能用傳音通知了還在冰月殿前跪著的白仙凝。
從窮光手中接過少年,白仙凝心疼的替他擦了擦臉畔血跡。
就聽窮光絮絮叨叨的手舞足蹈道:“你可不知道他這一次算是露了大臉,居然在留名山巔峰處刻下了名字,往後前來提婚的神女乃至女帝恐怕會把你這玉魄宮的門檻給踢平了!”
真是一語戳中痛點,白仙凝剜了他一眼:“用不著你多說!”
“哎?你生什麽氣啊!”
不知其心思的窮光惱怒了兩句,末了有些憤憤的離開了。
獨剩二人,白仙凝轉身背著少年向他居住的禁地走去。
玉魄宮高千仞萬丈,台階之數豈止千萬?對於重傷還未恢複加之跪在冰月殿前三日的白仙凝十分不易,可她卻是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向前,沒有動用一點點的元氣。
這或許是她最後的一點奢求了。
背上,或許是嗅到了熟悉的芳香,力竭昏迷的獨孤子亦突然開口言語了半句:“師姐,這次我又贏了,你能……”
話未完白仙凝心中自然疑惑,但以她的想法或許似乎能捕捉到少年該有的意氣風發。
子亦會對自己說什麽?
是為他而驕傲?
又或是鼓勵他繼續向著無敵之路踏去?
可都不是,在徐徐風聲中隻聽少年在她耳畔輕聲開口道:“師姐、這次我又贏了…你能、不用逼自己這般辛苦了……”
隻一瞬間,風聲、腳步、呼吸、心跳全都停在了這一刹那,原來她的辛苦與默淚少年一直看在眼裏。
為了讓自己不受輕侮,他曾拳打號稱天下同代的陰陽神子;為了讓玉魄宮的美名遠揚減輕自己的壓力,他不顧千百遍宗規的懲罰而不斷挑戰至強;如今少年甚至登上留名山為玉魄宮刻下千古之名,最終惹得一身傷同樣是為了自己。
少年一直都知道,而她其實也一直都明白。
隻是白仙凝不敢麵對,因為她若是動了情便失去了支撐其作為玉魄宮首席的月霜神體。
但此刻那層自欺欺人許久的薄冰終是碎成無數,白仙凝突然將獨孤子亦緩緩放在台階之上,隨即透過微弱月色慢慢打量著他逐漸褪去青稚的側臉。
“小亦、為什麽偏偏會是你……”
崩潰的白仙凝眼中滿是紅淚,粼粼殘波中因少年而星光點點。也就在月隱最是闌珊之時,那道倩影突然俯下身與睡夢中人交疊在了一起。
許久許久……
當獨孤子亦被熟悉的淡淡香味喚醒,兀自睜開眼就見坐在一輪殘月山石前的白仙凝,她的臉畔有兩道無比明顯的淚痕。
不知為何心痛,少年起身踉蹌著向她緩緩走去:“怎麽了師姐?”
有風吹來,蹁躚二人衣擺。
那汪眼眸中倒映寒泉,將自己的所有心意全都冰凍在最深的心淵之下。
末了,隻剩下白仙凝對著孤亦釋懷而又哭歎的顫聲一笑。
“沒什麽…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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