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和吹王者歸 第305集 霧倫敦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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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楠花的種子在帆布口袋裏輕輕滾動,帶著愛爾蘭泥土的濕氣。雷夫站在英國使團的甲板上,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邊緣,指尖能觸到種子外殼的紋路,像某種古老的密碼。泰晤士河的霧氣像摻了灰的紗,把倫敦塔的尖頂泡得發腫,唯有塔頂的王室旗幟在霧裏透出點猩紅,像滴在宣紙上的血,洇開一圈模糊的暈。
    “雷肯別先生,女王陛下在塔內的宴會廳等著您。”使團領隊的禮帽壓得很低,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總往雷夫腰間瞟——那裏藏著半截石楠花莖,莖稈被掏空,裏麵塞著麥倉暗格找到的青銅鑰匙拓片,邊緣還沾著點麥殼的碎屑。
    雷夫微微頷首,目光掠過領隊漿洗得筆挺的袖口。昨夜沃夫派人送來的密信裏寫著“留意戴金絲眼鏡者,袖口有石楠花刺繡。”此刻那抹淡紫色的繡痕正若隱若現,像隻蜷伏的蝶。他故意放慢腳步,指尖劃過橋頭的石雕,那些看似繁複的花紋裏,藏著雷肯別家族特有的太陽紋,隻是被歲月磨得隻剩淺痕,需得湊近了才能看清弧度。
    “這橋有些年頭了。”雷夫對著領隊笑了笑,指腹蹭過紋路上的凹處,觸感粗糙如砂紙,“像是……亞瑟王時期的手藝?”
    領隊的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扶眼鏡的手指緊了緊,指節泛白“先生說笑了,倫敦塔建於諾曼時期。”可他轉身時,雷夫分明看見他袖口的石楠花刺繡顫了顫,像被風吹動的花瓣——是暗號對上了。
    吊橋的鐵鏈發出“咯吱”的呻吟,鏽味混著霧的潮氣鑽進喉嚨,帶著金屬被腐蝕的腥甜。雷夫踩著木板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記憶的碎片上。父親曾說,雷肯別家族的先祖曾護送王室密約穿過這片海峽,當時的吊橋還沒有這麽多鏽跡,石楠花一路開得漫山遍野。
    宴會廳的燭火晃得人眼暈,二十支銀燭台在穹頂投下搖晃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金。維多利亞女王坐在鍍金的王座上,裙擺上的薔薇刺繡在火光裏像活過來的蛇,每片花瓣的褶皺裏都藏著光。她麵前的銀盤裏擺著塊麥餅,和數月前送到愛爾蘭麥倉的那塊一模一樣,糖霜勾勒的倫敦塔圖案旁,用巧克力醬寫著行小字“亥時三刻,地宮見。”
    “雷肯別家族的勇氣,朕早有耳聞。”女王的聲音裹著香水味,甜得發膩,像浸了蜜的杏仁,“聽說你能在三刻鍾內收割一畝麥田?”她突然拍了拍手,宴會廳西側的側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裏麵堆成山的麥穗,金黃的麥浪幾乎要漫到門檻,“不如我們打個賭,你若能在亥時前收完這些麥,七院土地便還你一半。”
    雷夫望著那堆麥穗,突然笑了。麥穗的根須還帶著泥,濕潤的褐色裏混著草屑,顯然是剛從地裏割的。而麥稈上的露水,與愛爾蘭麥倉清晨的露水有著相同的濕度——是沃夫的手筆!他用這種最隱秘的方式告訴自己人已就位,隻等時機。
    “陛下的賭注,臣接了。”雷夫解下腰間的短劍,劍鞘上的太陽紋在燭火下亮了亮,紋路裏還嵌著細小的紅寶石,那是雷肯別家族的信物。“但臣有個條件,收割時需用自己的鐮刀。”
    那把鐮刀此刻就藏在麥堆後麵,是沃夫昨夜趁著霧濃,從密道送進來的。刀鞘裏塞著張羊皮紙,上麵用炭筆寫著“守塔人是個獨眼老人,左手有六指,暗號‘麥香滿倉’。切記,他袖口會別著石楠花標本。”
    女王挑了挑眉,纖長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輕輕敲擊著“準了。”
    收割開始時,雷夫故意放慢了動作。短劍割斷麥稈的“唰唰”聲裏,他數著麥穗的數量——不多不少,正好三百根,對應著地宮的三百級台階。而每根麥稈的斷口都斜著切出四十五度角,像在指引方向左、右、左、右……那是地宮機關的破解順序,沃夫曾在信裏提過,這是雷肯別家族祖傳的暗號,隻有族人才懂。
    燭火漸漸矮下去,銀燭台的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像一個個沉默的巨人。雷夫的額角滲出細汗,順著下頜線滑落,滴在麥稈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混著割麥的輕響,在空曠的宴會廳裏格外清晰。偶爾抬頭時,總能看見女王坐在王座上,手裏端著杯紅茶,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種難以捉摸的複雜。
    “雷肯別先生,”女王突然開口,打破了寂靜,“你可知這些麥子,是從哪裏來的?”
    雷夫握著鐮刀的手頓了頓,麥芒刺進掌心,帶來細微的疼“看麥種,像是愛爾蘭東部的品種。”
    女王笑了,聲音裏的甜膩淡了些,多了點別的什麽“五十年前,你祖父曾送過朕一袋麥種,說‘好麥子要在好土地上紮根’。”她指尖劃過王座扶手上的花紋,那裏刻著朵極小的石楠花,“可惜,後來被羅素家族的人換了,種出來的麥子總帶著苦味。”
    雷夫心裏一動,祖父的日記裏確實寫過這件事。當年祖父作為信使拜訪英國王室,帶回的不僅是友誼,還有一份關於土地歸屬的密約。後來密約失蹤,祖父鬱鬱而終,臨終前隻說“霧鎖倫敦塔,麥香引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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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的鍾聲從塔頂傳來時,最後一根麥穗落在地上。雷夫直起身,掌心被麥芒紮出細密的血珠,混著麥粒的碎屑,像撒了把紅胡椒。他轉過身,看見女王正鼓掌,掌聲在空曠的宴會廳裏回蕩,卻蓋不住遠處傳來的鐵鏈拖地聲——是沃夫按約定製造的動靜,目的是引開塔外的守衛。
    “隨朕來。”女王突然起身,裙擺掃過麥堆,帶起一陣混著麥香的風。她的步伐很快,薔薇刺繡在身後流動,像一尾巨大的紅蛇。雷夫跟著她穿過七道走廊,每道走廊的壁畫上都有騎士斬蛇的圖案,而蛇的眼睛,全是用紅寶石鑲嵌的——那是地宮入口的標記,沃夫的信裏寫得明白“七顆紅寶石,對應七道鎖,權杖為匙。”
    地宮的石門比想象中更沉,青灰色的石麵上刻滿了楔形文字。女王用權杖抵住門環上的薔薇花紋,順時針轉了三圈,又逆時針轉了半圈。隻聽“轟隆”一聲,石門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混著塵土與檀香的氣息撲麵而來,像是沉睡了百年的秘密終於蘇醒。
    裏麵的石壁上刻滿了王室密約,最顯眼的那卷羊皮鋪在石台上,邊角處繡著石楠花——正是亞瑟先祖提到的那份!羊皮紙已經泛黃,邊緣卷了毛,上麵的字跡卻依舊清晰,是雷肯別家族特有的花體字。
    “這份契約,藏了整整五十年。”女王的聲音突然變了調,褪去了甜膩,帶著種奇異的沙啞,像被砂紙磨過,“當年朕的祖母簽下它時,說‘愛爾蘭的麥子,比王冠更重’。”她摘下頭上的王冠,露出裏麵藏著的半塊玉玨,玉色溫潤,與雷夫懷裏的那半正好吻合,“雷肯別家族的舊部找到朕時,朕才知道,所謂‘毀約’,是羅素家族偽造的密詔。他們怕愛爾蘭人拿到契約,便謊稱王室撕毀約定,還派人燒掉了大半的麥倉。”
    雷夫突然明白過來。糖霜地圖上的暗紋、麥穗斷口的方向、女王裙擺下露出的石楠花鞋扣……全是局!維多利亞根本不是敵人,而是在借這場“博弈”,幫他們找回被羅素家族藏匿的真契約。
    “那獨眼守塔人……”
    “是朕的人。”女王笑了,眼角的皺紋裏藏著釋然,“他父親是當年護送契約的侍衛,臨終前說‘石楠花開時,王室終會醒悟’。這五十年,他們父子守著地宮入口,就像守著一顆麥粒,等它破土的那天。”她將契約卷起來,塞進雷夫手裏,羊皮紙的質感粗糙而溫暖,“拿著它回去吧,愛爾蘭的土地,該還給真正的主人了。”
    地宮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鐵器碰撞的脆響——是羅素的殘餘勢力!他們不知從哪得知消息,竟帶著人衝進了倫敦塔。女王突然將權杖塞給雷夫“權杖能打開所有密道,快從麥倉圖案的暗門走!那是用你祖父送的麥種圖案刻的,隻有雷肯別家族的人能看懂。”
    雷夫攥著契約衝向暗門,手指撫過石壁上的麥倉浮雕,果然摸到一處凹陷。他將權杖插進去,暗門應聲而開。身後傳來女王的呼喊“告訴愛爾蘭人,英國王室欠他們的,朕會用麥種償還!明年春天,朕會派人送去最好的麥種,讓兩岸的麥子長得一樣飽滿!”
    暗門在身後合上時,雷夫聽見外麵響起了打鬥聲,金屬碰撞的銳響刺破霧氣,像在為他送行。他順著密道奔跑,權杖敲擊石階的“篤篤”聲,像在回應愛爾蘭麥倉裏的鍾聲。密道的盡頭有扇小窗,窗外飄著艘掛著綠旗的船,沃夫正舉著石楠花朝他揮手,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閃著光。
    船駛離倫敦塔時,雷夫展開契約。月光透過船窗照在羊皮卷上,亞瑟先祖的字跡旁,多了行娟秀的批注,是維多利亞的筆跡“麥子要種在自己的土地上,才會結出甜麥。”
    遠處的倫敦塔在霧裏漸漸縮小,塔尖的王室旗幟不知何時換成了石楠花色,在風中獵獵作響。雷夫將契約貼身藏好,摸了摸袖管裏的麥種——那是女王偷偷塞給他的,布袋上繡著行小字“共飲一河水,同結一穗麥。”
    風裏突然飄來麥香,和愛爾蘭麥倉的味道一模一樣。雷夫望著海峽對岸的方向,仿佛看見新種的麥子正在破土,嫩芽上頂著石楠花的露珠,在晨光裏閃著光。他知道,這場跨越海峽的博弈,從來不是征服與反抗,而是兩個王室在用各自的方式,守護著同一片土地上的麥香。
    船帆被風鼓得滿滿的,綠旗上的麥穗圖案在月光裏像塊融化的金子。雷夫握緊權杖,杖頂的寶石映出他的影子,與契約上亞瑟先祖的簽名重疊在一起——去時帶著孤勇,歸時載著榮光,而風裏的麥香,早已為他們鋪好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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