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和吹王者歸 第369集 夜襲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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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楊林的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唯有月亮偶爾從雲縫裏探出頭,灑下幾縷碎銀似的光,把樹幹的影子拉得老長,像群沉默佇立的衛兵。科林扛著他那麵橡木盾走在最前,盾麵被他擦得能映出人影,月光落在上麵,反射出晃眼的光斑,在身前掃出片流動的銀霧。
“跟你說過多少遍,別把盾擦得這麽亮!”基蘭壓低的聲音裏帶著點咬牙切齒,他攥著木劍的手緊了緊,劍穗上那枚小銅鈴被他按在掌心,生怕稍一動彈就發出丁零當啷的響,“這林子密得能藏住十隻兔子,你這盾跟舉著盞燈籠似的,是怕‘敵人’看不見我們?”
科林沒好氣地把盾往身後挪了挪,盾沿蹭過粗糲的樹皮,帶起一陣細碎的木屑,在月光裏簌簌飄落。“要不是你非說這條近路能省兩刻鍾,我用得著急著把盾擦亮照路?”他往旁邊啐了口唾沫,砸在一片枯黃的蕨類植物上,“上次在這兒掏鳥窩摔了一跤,你忘了?這破樹根跟故意絆人似的,不照亮點,等著再啃一嘴泥?”
“少貧嘴!”基蘭突然停步,右手的木劍在掌心轉了個靈巧的圈,劍穗上的鈴鐺還是沒忍住,發出聲極輕的“叮”。他瞬間屏住呼吸,側耳聽了半晌,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就在前麵,三丈高的樹杈,掛著三個銅鈴,繩結係在最細的枝椏上,風一吹能晃出半尺遠——上次掏鳥窩時我就瞅見了,那幫孫子肯定是順著我們的腳印找到這兒的。”
莉齊跟在最後,右手攥著那枚被體溫焐得發燙的卵石,左手的短矛尾繩在指間繞了三圈。她每走三步就會閉著眼凝神聽兩息,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林間的風裹著鬆脂的清香掠過耳畔,草葉摩擦的“沙沙”聲裏,混著科林盾麵偶爾蹭到樹皮的輕響,還有基蘭踩斷枯枝時瞬間捂住嘴的悶哼,像支雜亂卻暗藏節奏的夜曲。
“停!”莉齊突然抬手,聲音壓得像一片羽毛落在積葉上,幾乎要被風卷走,“左前方七步,有鈴鐺。”她的指尖往斜前方一點,月光恰好從枝葉的縫隙漏下來,照亮了一片叢生的蕨類植物——三片羽狀複葉的背麵,藏著個拇指大的銅鈴,繩結繞在蕨莖上,綠得跟葉子融為一體,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科林湊過去,借著月光才看清那抹藏在綠意裏的銅色,倒吸口涼氣,胸腔裏的心跳聲“咚咚”撞著耳膜:“這誰他媽掛的?跟長在草裏似的!”他伸手就想去摘,手腕卻被莉齊一把按住,她的指尖帶著卵石的溫度,微涼而堅定。
“摘了會留痕跡。”莉齊的指尖在銅鈴下方的泥土裏劃了個圈,指甲縫裏沾了點濕潤的黑泥,“看見這塊鬆動的石頭沒?從旁邊的石縫鑽過去,踩的時候往左邊借力,石頭會往外側傾,就碰不到鈴鐺了。”
石縫窄得隻能容一人側身通過,科林的橡木盾卡在外麵,怎麽也塞不進去,急得額頭冒出細汗,順著臉頰往下滑,滴在胸前的皮甲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蠢死了!”基蘭翻了個白眼,抽出木劍往盾麵內側的凹槽一撬,隻聽“哢”的一聲輕響,盾沿的榫卯結構應聲彈開,露出塊能拆卸的活板,“上次教你的拆分法全忘了?豬腦子!”
科林的臉“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嘴裏嘟囔著“哪有你這麽拆盾的,回頭拚不回去怎麽辦”,手上卻麻利地把盾板拆下來,塞進背後的藤簍裏,貼著石縫滑了進去。石縫裏的泥土帶著腐葉的腥氣,蹭得他側臉發癢,他憋著氣不敢咳嗽,直到從另一端鑽出來,才捂著嘴猛咳了兩聲,驚飛了樹上棲息的夜鳥。
莉齊緊隨其後,短矛平舉在胸前,矛尖擦著石縫邊緣的苔蘚,綠茸茸的苔蘚被掃下一小撮,落在她的靴麵上。她的動作輕得像隻貓,足尖點在石縫裏凸起的石塊上,沒有碰響任何東西,連最敏感的夜蛾都沒被驚動。
穿過石縫就是片開闊地,月光像被誰潑了盆牛奶,平鋪在草地上,連草葉上的露珠都閃著細碎的光。二十步外的老橡樹上,掛著串銅鈴,繩線在枝椏間繞了三圈,形成道半人高的“鈴鐺網”,風一吹,鈴鐺就像被逗弄的銀魚,在月光裏歡快地跳躍,發出清脆的響。
基蘭正往樹上爬,靴底蹭過粗糙的樹皮,發出“沙沙”的輕響。他像隻靈活的鬆鼠,手指摳住樹幹的裂紋,膝蓋頂住樹身發力,眼看就要夠到最低的枝椏,卻被莉齊扯住了衣角——她蹲在地上,指尖撚起一點草葉,草葉底下的土是鬆的,顏色比周圍深了半分,明顯被人動過。
“是陷阱。”莉齊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撿起塊鴿子蛋大的石子,往草從裏扔了過去。隻聽“噗”的一聲悶響,石子沒入草中,緊接著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亂響——草下埋著機關,石子觸發後,藏在土裏的小鈴鐺全彈了出來,纏在網底晃個不停,像群被驚醒的銀蜂。
基蘭嚇得手一鬆,差點從樹上掉下來,抱著樹幹罵道:“操!這幫孫子夠陰的!這陷阱做得跟天生長在這兒似的,要不是你眼尖,咱們現在已經被當成獵物圍了!”他的聲音裏帶著後怕,額角的冷汗混著樹汁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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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已經重新組裝好橡木盾,盾麵的木紋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他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除了夜貓子那幫人,誰還能想出這陰招?上次掏鳥窩搶了他們的寶貝隼蛋,這是報複來了!”他忽然壓低聲音,指了指前方的矮樹叢,“看那兒!”
月光穿過枝葉的縫隙,照在矮樹叢後,露出三個蜷縮的黑影。他們手裏拿著繩網,網眼纏著細銅絲,嘴裏還念叨著“怎麽還沒來”,聲音壓得跟蚊子哼似的,卻還是被風送進了科林的耳朵。
莉齊往基蘭手裏塞了塊卵石,自己攥緊短矛,衝科林使了個眼色——科林舉盾從正麵衝,用盾麵撞開繩網;基蘭繞後用木劍挑網繩,切斷機關;她負責解決放哨的,用短矛精準壓製。三人交換了個眼神,像三隻蓄勢待發的獵豹,眼底閃著興奮的光。
“三、二、一!”科林猛地暴喝一聲,舉著重組的橡木盾往前衝,盾麵“砰”地撞在繩網上,粗麻繩應聲斷裂,把三個黑影撞得人仰馬翻,其中一個撞在樹上,發出“咚”的悶響,疼得直哼哼。
基蘭從樹後竄出來,木劍“唰”地挑飛對方手裏的網繩,劍刃劃過細銅絲,發出“滋啦”的輕響,像毒蛇吐信。莉齊的短矛精準紮在放哨者的手腕上,矛尖堪堪停在他的脈門處,既沒傷人,又讓他動彈不得,疼得那人嗷嗷叫,聲音在空曠的林子裏回蕩。
“是你們!”黑影裏有人認出基蘭,他捂著被撞疼的胳膊,齜牙咧嘴地喊,“上次掏鳥窩的賬還沒算,你們倒自己送上門了!”說著就撲上來,拳頭攥得死緊,指節發白。
科林舉盾一擋,“哐”的一聲,對方的拳頭砸在盾麵上,震得他胳膊發麻,卻紋絲不動。“就憑你?”他冷笑一聲,盾麵突然往前一頂,把對方撞得連連後退,“上次被我一盾撞得哭爹喊娘,忘了?”
莉齊撿起地上的繩網,發現網眼纏著的細銅絲都連著細線,拉到盡頭是塊偽裝成石頭的響板,木頭做的,刷了層泥灰。“夠陰的啊,還設了雙保險。”她用矛尖把響板挑出來,木板背麵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夜”字,“夜貓子的標記,錯不了。”
基蘭一腳踩在放哨者的手腕上,木劍架在他脖子上:“說!還有多少陷阱?東邊的沼澤地是不是也埋了東西?”
放哨者疼得直咧嘴,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滾,混著泥土淌進脖子裏:“有、有土雷!埋在沼澤地的水窪底下,踩上去會響,還會冒黑煙……但沒、沒真火藥,就是嚇唬人的……”
科林突然笑了,笑聲在夜裏傳出老遠,驚得樹上的夜鳥又飛了幾隻:“嚇唬人?就這破玩意兒?”他拍著盾麵,盾上的木紋在月光下起伏,像片微縮的森林,“行,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下,什麽叫真正的‘響’!”
他們押著放哨者往沼澤地走,路過一片榛子林時,莉齊突然停步,側耳聽著什麽。風裏傳來一陣“噠噠”的輕響,不是人的腳步聲,帶著點規律的節奏。“有動靜。”她指尖往榛子林深處指,“是蹄子聲,而且不止一匹。”
話音剛落,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從林子裏竄出來,馬上的人舉著火把,火焰在風裏搖晃,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可算找著你們了!”馬上的人勒住韁繩,是鐵匠鋪的學徒湯姆,他手裏還拎著個鐵皮工具箱,顛簸得“哐當”響,“李師傅讓我送這個來!”他從工具箱裏掏出個鐵環,內側纏著厚厚的絨布,“說這個能套住鈴鐺,讓它發不出聲。”
鐵環沉甸甸的,握在手裏帶著鐵匠鋪特有的炭火味。科林拿過一個往盾上的掛鉤一扣,正好能套住邊緣的銅鈴,果然半點聲都不出。“這玩意兒好使啊!”他眼睛一亮,把剩下的鐵環分給基蘭和莉齊,“早送過來能少挨多少罵!”
夜貓子的窩在沼澤地邊緣的廢棄燒炭窯裏,窯口掛著十幾個銅鈴,風吹過“叮叮當當”響,老遠就能聽見。科林用鐵環套住最外麵的鈴鐺,一行人悄無聲息地摸了進去。窯裏亮著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夜貓子正跟幾個同夥打牌,牌桌上還堆著些銅板,看到他們進來,嚇得牌都掉了,散了一地。
“你、你們怎麽進來的?”夜貓子指著門口的鈴鐺,眼睛瞪得像銅鈴,“沒響啊!”
莉齊晃了晃手裏的鐵環,絨布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就這破鈴鐺?早給你套上了!”她話音剛落,科林的盾就撞了過去,夜貓子被撞得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發出“哐當”的巨響,比任何鈴鐺都要響亮。
基蘭撿起地上的牌,發現是副出老千的牌,背麵做了記號。“嗬,難怪上次打牌總輸,原來是你在出老千!”他一腳踹在夜貓子背上,“說!還有多少陰招沒使出來?”
夜貓子疼得直叫喚,斷斷續續地說:“沒、沒了……就、就剩東邊的沼澤地,埋了些土雷,踩上去會響……”
科林踩著他的後背,笑得更歡了:“土雷?能有你這出老千的招陰?”他用盾把夜貓子圈起來,“走,去沼澤地!讓你見識下,什麽叫響得理直氣壯!”
月光下,沼澤地的水窪泛著青黑色,像塊摔碎的鏡子。科林踩著露出水麵的石塊往前走,鐵環套住的鈴鐺安安靜靜,隻有腳下的泥水“咕嘟”冒泡,像是在為他們鼓掌。莉齊的短矛探路,矛尖點過水麵,激起一圈圈漣漪;基蘭的木劍挑開纏著鈴鐺的水草,劍穗上的鈴鐺終於能自由地響,卻不再是警惕的警報,而是勝利的歡歌。
遠處的青楊林裏,銅鈴偶爾響一聲,又迅速沉寂——那是沒被找到的陷阱,但已經嚇不住他們了。就像夜貓子的哀嚎,在空曠的燒炭窯裏回蕩,卻隻襯得這夜更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同伴踩在泥地上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踏實又堅定,像在敲打著黎明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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