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開導文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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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實,有何事?"
    處理完今日政務,秦濟擱下朱筆,目光掠過窗外漸沉的暮色。他本打算去文荇的凝芳齋走一趟。
    雖說帝王臨幸後宮原不必遵循什麽刻板順序,但想到昨日為了“教訓”一下趙湘而臨時改變計劃,冷落了那位滿腦子規矩、心思寫在臉上的小美人,秦濟心底還是掠過一絲難得的歉意。
    “陛下,翰林學士司馬光求見。”
    曹正淳的通報讓秦濟執筆的手微微一頓。司馬光?這位比他年長不過十歲、正值壯年的臣子,守孝期滿回京不久,素來沉穩務實,無事不登三寶殿。他略一沉吟,還是將原本要去後宮的念頭暫且按下:“宣。”
    “臣參見陛下。”司馬光趨步入內,他身姿挺拔,麵容清臒,雖未顯老態,但眉宇間帶著常年伏案的沉靜。寬大的朝服袖口沾著幾點新鮮的墨漬,顯然是剛從書局匆匆趕來,手裏捧著厚厚一摞裝幀齊整、墨香猶存的書冊。
    秦濟示意內侍賜座,目光落在那疊書上:“君實這是?”
    “回陛下,”司馬光將書冊恭敬奉上,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此乃臣丁憂期間潛心編撰的《通誌》八卷草稿,今日方謄錄完畢,特呈陛下禦覽,懇請聖裁斧正。”
    秦濟接過最上層的目錄冊,隨手翻動。他忽然輕笑:"抬眼看向司馬光:“君實這是要效法太史公,為我大周著一部煌煌通史?”"
    “陛下折煞微臣!”司馬光連忙離座,拱手深揖,清瘦的臉上泛起一絲赧然,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太史公高山仰止,臣豈敢望其項背?隻是丁憂三載,閉門讀書,每每掩卷長思,深感治亂興衰之道不可不察。遂不自量力,欲草擬一編年綱目,上起戰國,下迄今朝,梳理脈絡,略加評述。”
    秦濟看著手中才到秦二世的目錄,心中暗叫不妙,這是衝著我的錢來的呀。
    “愛卿誌向可嘉。”秦濟合上目錄冊,指尖在燙金的封麵上輕輕一點,“此綱目體例,條分縷析,頗有見地。著史乃千秋大業,非一人一時之功。”他略作停頓,見司馬光眼中期待更甚,便直接道:“明日朕便下旨,命你以翰林學士身份領崇文館編修事,所需人手、典籍、銀錢,皆由館閣撥付。務求詳實精審,勿負朕望。”
    司馬光聞言,激動得手指微顫,深深一揖到底,聲音都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哽咽:“臣……臣司馬光,叩謝陛下隆恩!定當竭盡駑鈍,不負聖托!”這份支持,比他預想的還要直接和有力。
    “嗯。”秦濟微微頷首,隨即站起身來,順手取下掛在旁邊屏風上的墨玉腰帶,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修史之事,愛卿盡可放手施為。若有疑難,隨時可奏對。”他見司馬光似還有話要說,便直接截住話頭,“今日時辰不早,愛卿且去文淵閣與諸學士商議細則吧。所需用度,朕會讓戶部優先撥付。”
    “是,臣告退!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司馬光再次深深行禮,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套承載著他畢生夢想的書稿,如同捧著稀世珍寶,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連袖口的墨點都顯得意氣風發。
    "對了。"秦濟係玉帶的動作忽然一頓,像是想起什麽有趣的事,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愛卿書中可記載過,前朝有沒有皇後裝神弄鬼嚇唬嬪妃的典故?"
    司馬光的胡子猛地一顫:"這...漢成帝時趙飛燕曾..."
    "朕隨口一問,愛卿不必當真。"秦濟擺擺手,腰間玉佩已叮咚作響地朝殿外移動,"曹正淳,送司馬學士。備輦,朕要去凝芳齋。"
    待禦輦轉過朱紅宮牆,司馬光還站在殿前。秋風掠過他官袍下擺,帶來遠處菊花的清香。老學士茫然地眨眨眼——方才陛下最後那個問題,怎麽聽著像是後宮軼聞?可聖心難測,他隻能搖搖頭,抱著書冊蹣跚離去。
    而此時凝芳齋裏,文荇正對著一盤殘局發呆。黑子白子錯落排布,恰似她理不清的心緒。忽聽外間宮女驚喜的傳報聲,她手一抖,一枚白玉棋子"嗒"地落在青磚地上。
    “陛下駕到——!”
    傳報聲像一枚投入靜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凝芳齋內近乎凝固的空氣。文荇手一抖,指尖那枚溫潤的白玉棋子“嗒”地一聲跌落在地,清脆地滾了幾圈,停在青磚地的縫隙裏。她猛地站起身,心口像是揣了隻不聽話的兔子,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她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迎向門口。
    秦濟踏入內室,目光掃過略顯局促的文荇。她今日穿了身藕荷色的宮裝,襯得小臉白皙,隻是那白皙中透著幾分緊張和強自鎮定的意味,眼神也有些飄忽,不敢直視他。她規規矩矩地斂衽行禮,動作標準得無可挑剔:“臣妾恭迎陛下聖駕。”
    “平身。”秦濟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他緩步走到那盤散亂的棋枰前,目光在上麵停留片刻。黑白子糾纏,顯是下棋之人無心於此。他並未如上次般去撿棋子,隻隨意問道:“文美人方才在弈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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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荇心頭一跳,連忙垂首:“回陛下,隻是……隻是隨意擺弄,消磨時辰罷了,臣妾棋藝粗陋,難登大雅。”她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陛下為何而來?是為了昨夜的事嗎?他是不是看出我心中不寧了?】——秦濟耳邊一片寂靜。他聽不到文荇的心聲,隻能從她略顯僵硬的動作和低垂的眼睫判斷她此刻的不安和疑惑。這份沉默的緊張,反而比江筠那吵鬧的心聲更清晰地傳達著她的情緒。
    “棋如世事,有時看似無路,轉機卻在一念之間。”秦濟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在主位坐下。宮女奉上香茗,他端起茶盞,並未立刻飲用,目光落在依舊站得筆直、略顯拘謹的文荇身上。
    “坐吧。”他示意旁邊的繡墩。
    “謝陛下。”文荇依言坐下,雙手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膝上,背脊挺直,像一株繃緊的幼竹。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更漏滴答的輕響。秦濟看著她這副強作鎮定卻難掩忐忑的樣子,想到昨日因趙湘之故臨時改變計劃,確實讓她這滿心規矩的小美人無所適從。他放下茶盞,決定開門見山,語氣放得平和了些:“朕昨日臨時去了皇後宮中,耽擱了原定的安排。文美人心中,可有不平?”
    文荇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陛下竟然直接點破了!她飛快地抬眼,對上秦濟那雙深邃平靜的鳳眸,又慌忙垂下眼簾,心緒翻騰得厲害。她該怎麽說?說“臣妾不敢”?那是虛偽。說“是,臣妾委屈”?那又顯得不懂事、不守本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恭順:“陛下言重了。陛下乃九五之尊,行止自有聖意裁斷,豈是臣妾可以置喙?皇後娘娘乃六宮之主,陛下眷顧中宮,更是天經地義。臣妾……絕無不平之心。”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隻是……臣妾愚鈍,唯恐未能體察聖意,行差踏錯,有負聖恩。”
    這番話答得滴水不漏,規矩周全,挑不出半點錯處。但秦濟看著她低垂的頸項,那緊繃的線條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清晰地感受到她話語之下那份被“打亂”的茫然和一絲難以言說的委屈。她就像一隻嚴格按照既定路線飛行的小鳥,突然被一陣風改變了方向,雖不敢抱怨風的去向,卻實實在在地迷失了。
    秦濟心中了然。他不再追問她是否委屈,轉而用一種更接近教導的溫和口吻道:“文美人恪守宮規,心思純善,朕心甚慰。隻是這深宮之中,規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帝王之心,如蒼穹行雲,難以常理度之。有時看似無序,未必無因;有時循規蹈矩,反失其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盤殘局:“便如這棋局,若隻知按定式行棋,不知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縱使步步合規,也難逃一敗。真正的規矩,在於明其根本,守其精神,而非拘泥於一時一刻之形跡。皇後是朕的發妻,亦是這六宮之主。朕與她,自有不同於旁人的情分與責任。昨夜之事,便是此理。你明白嗎?”
    文荇怔怔地聽著。陛下沒有斥責她,也沒有敷衍她,而是以一種近乎教導的方式,向她解釋著這“不按順序”背後的帝王心思與夫妻情分。這番話,如同撥開了她心中一層固執的迷霧。
    【規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真正的規矩在於明其根本……帝後情分不同……】秦濟聽不到她的心聲,卻能清晰地看到,文荇眼中那層困惑和強壓的委屈,如同初春的薄冰,在秦濟溫和而有力的言語下,正一點點地消融、鬆動。她緊繃的肩背也微微放鬆了些許。
    “臣妾……”文荇的聲音有些微啞,她抬起頭,這一次,目光雖然依舊帶著敬畏,卻少了之前的惶惑不安,多了一份清澈的領悟,
    “臣妾愚鈍,謝陛下教誨。陛下聖意如天,恩澤雨露皆是福澤,臣妾定當時時謹記本分,用心體會,不敢再……再拘泥於細枝末節。”她終於把那個“順序”咽了回去,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羞赧。
    “你能想明白就好,朕不希望自己的嬪妃每天都是憂鬱的模樣,朕還有些事情,今晚再來看你。”
    望著秦濟遠去的背影,文荇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陛下他是,特地來開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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