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還在做夢。
    這個夢很長很長。
    在他昏迷的這幾天，他在夢中，就像一個旁觀者，從自己的一歲，一直看到了十六歲。
    在夢境的諸多記憶碎片中，有時候他是以第一視角，有時候他又以第三視角。
    他看到了自己在十六歲這一年，又一次愛上了那個女孩。
    女孩的名字叫楊菁。
    她是隨著她的哥哥，從外地流浪到這個地方的。
    那一天她的哥哥不知道和靜慮上師說了些什麽，靜慮上師便收留了他們。
    楊菁一開始，隻是悄悄地坐在一邊，偷看著沈鳶修行。
    到後來，他挑水，她會在旁邊。
    他劈柴，她也會在旁邊。
    甚至他習武，她也會在休息的間隙，偷偷上前去給他擦汗。
    他們之間，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夜晚的星空下，沈鳶會在師兄們睡著之後，偷偷來到草地上。
    因為他知道，楊菁總是會在這裏等著他。
    楊菁不僅長得漂亮，性格主動而且大膽。
    她會依偎在他懷裏，偷偷地吻他臉頰。
    一個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即使從小經受過佛法的洗禮，又怎麽經受得住如此的誘惑。
    到後來，所有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楊菁說她有了沈鳶的孩子。
    沈鳶慌亂地手足無措。
    楊菁拉起他的手，要沈鳶帶著她離開。
    沈鳶思考了很久，最後答應了。
    那天師父問他發展到了什麽程度，他回答說想要還俗。
    但是楊菁不想再繼續這樣顛沛流離的日子，她想去外麵的世界，去過好一點的生活。
    沈鳶問她，什麽是好一點的生活。
    楊菁回答他，隻要有錢，就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
    沈鳶當時說自己從小在這裏長大，身上沒有什麽錢。
    楊菁告訴他，她經常看見靜慮上師隨身攜帶一個黑色的箱子。
    她能感受到，靜慮上師將這個箱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箱子裏，一定裝了很多的錢。
    她讓沈鳶去偷這個箱子，得手之後，他們兩個立即下山，去外麵的世界享受生活。
    一開始沈鳶還在猶豫，但當楊菁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去感受他們孩子的時候，沈鳶就下定了決心。
    他決定去偷師父的箱子。
    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孩子。
    師父就算偶爾不帶著箱子，也會將它鎖在自己的房間。
    兩人約定，由楊菁想辦法，轉移所有人的視線，在那個時候，就由沈鳶摸進師父的房間，偷取那個箱子。
    不過她沒告訴他，她用的是什麽方法，來轉移所有人的注意。
    直到沈鳶看見寺院很多的廂房燃起熊熊烈火，他才知道，她用的是這樣的法子。
    沈鳶感到膽怯，他想去救火。
    那天是楊菁第一次對他發火，第一次用難聽的言語辱罵他。
    他感到心裏非常難受。
    火勢已經越來越大。
    楊菁又拉起他的手，讓他感受著胎兒的心跳，並且溫柔地說道：“你再不去，我過苦日子不要緊，我們的孩子就要陪著我們一直流浪。”
    沈鳶咬了咬牙，轉身衝到了師父的房間門前，一腳踢開了房門，閃身便衝了進去。
    楊菁在外麵替他放哨。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偏殿救火，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楊菁躲在草叢裏，看著房間被踢開的房門，焦急地等待著。
    不遠處衝天的火勢，讓周圍的空氣都變成炙熱焦躁的。
    這天的風也很大。
    火勢慢慢地，被風蔓延到了師父的房間。
    沈鳶找了很久，卻總找不到師父的箱子。
    直到他感受到熱浪襲來，抬頭看見不斷被燒斷而墜落的房梁和木塊，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不去了。
    他大聲喊著，呼喚著楊菁的名字。
    他希望她會來救他。
    可是楊菁沒有來。
    她看見這邊的人越來越多之後，她果斷的逃走了。
    與她逃離的，還有她的哥哥。
    很多人又開始救這間房子的火。
    沈鳶吸入了不少的濃煙。
    他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弱。
    他甚至開始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呼吸。
    隻是，這間屋子的火勢越來越大，沒有人敢衝進去。
    沈鳶的呼吸慢慢微弱。
    以上的畫麵，都是這個時候在沈鳶的大腦中的海馬體上，閃回的影像。
    而現實世界的沈鳶，還在昏迷著。
    不過隨著大腦裏關鍵事情的出現，正昏迷著的沈鳶，身子不停在發抖。
    李婉兒正在和李元昊商量事情。
    她正在說著：“人已經被我帶回來了，現在要不要通知光明財團？”
    就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沈鳶在開始發抖。
    李元昊好奇地走到沈鳶旁邊，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然後說道：“慢著，看他這個樣子，好像就要醒過來了。”
    李婉兒道：“您怎麽知道，他馬上就要醒過來？”
    李元昊指著沈鳶說道：“你看他一直顫抖的身子，還有眼皮下麵不停滾動的眼珠，和老二的情況大不一樣。我們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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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婉兒又問道：“那等他醒過來之後，我們該怎麽說。”
    李元昊道：“我們可以說，你在去他府邸送請帖的時候，發現他暈倒在家裏，是我們將他救回來，而且還請了專家，替他做了手術。”
    “這樣可以麽？他萬一事後找到金晴，難道不會向她求證？”
    “隻要他能相信我們，就不會去和別人求證。”
    “怎樣讓他相信我們？”
    “我已經讓我們旗下醫院裏的專家組等在外麵了，隻要他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會是我們，然後讓我們的醫生對他身體檢查，為他進行後續的康複治療，他這段時間，所見到的人將全都是我們的人，每個人隻會說我們的好，這樣的先入為主，他怎麽會不相信我們？”
    “那他康複之後呢？他不去找金晴了麽？”
    “等他康複的以後，車老爺子也會派人接走他，不會讓他繼續待在這裏。他連見金家人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麽去找金晴。”
    “那萬一，萬一在很久以後，他發現真相了呢？”
    “就算到了那個時候，我們該得到的，也差不多都得到了。我們又沒拿他怎麽樣，隻是將他接過來，好好地招待他伺候他，光明財團難道還會對我們不利？”
    李婉兒不禁點了點頭。
    她承認父親說得有道理。
    現在他們領先一步，就已經領先了金家好多步。
    他們現在也是為了救治沈鳶，最多也就是搶占了金家的功勞，也沒有其他方麵的不好。
    最後就算被發現了，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也不怕光明財團拿他們怎麽樣。
    她看向了沈鳶，不禁期盼他快些醒過來。
    而這時的沈鳶，在大腦裏仿佛又被抽離了出來。
    他正以第三視角，看著在大火中，已經快要陷入昏迷的自己。
    他的記憶好像又想起了什麽，眼神中充滿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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