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意到什麽沒有?”
    輝夜停下腳步，從進入這個迷宮開始她就隱約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味道。是一種特殊的香味，對精神似乎有一定的衝擊力，不過這種程度對她還無法造成影響。但是隨著迷宮的深入，這種香氣便越來越濃。
    “嗯，香氣的源頭越來越近了。別大意，這些香氣不會隻有這麽簡單。”
    “感謝提醒，兄長大人。我會加倍小心盡量不給您添麻煩的。”
    毫不走心表情和略顯傲慢的語氣完美地表達了輝夜對這個所謂兄長的態度。
    “這種時候就別耍性子了，輝夜。”
    信對於輝夜這種挑逗不以為然，他以一種兄長對妹妹獨有的關懷語氣說道。短短幾日的相處加上三叔滔滔不絕的講述，他已經對這個妹妹的脾氣和性格了如指掌。倒不如說輝夜的這種性格就讓人覺得很好猜，這點倒是和米夏很像。
    “切……”
    未經自然風雨的籠中之雀。這是信對輝夜的評價，信能理解輝夜。臨行前信特意和凱隱打聽了他走後族內的變化其中也自然包括輝夜的童年。
    根據凱隱的說法，輝夜是在自己失蹤後才出生的，從小便展露出了遠超同齡人的戰鬥天賦，自己當年苦練了百年的戰鬥技巧她僅用了十年便能掌握，甚至是一些連長老們都難以運用於實戰的理論層麵的技巧都能讓她在戰鬥中運用的靈活自如。第一次去地獄征討惡魔的時候便憑一己之力斬下了一個惡魔首領的首級。因此長老們曾一度認為輝夜是受到了神明的青睞，於是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神社的大巫女，即為——神明的女人。
    即便是如此天賦異稟乃至說是前無古人的天才，在如今自己的眼中還是缺少了一樣最為重要的東西，也是龍族與惡魔對抗最必不可少的東西——理性。不被任何事物和人所影響的絕對理性，才是龍族最強大的武器，維係世界的理性也是龍族這一種族存在的根本意義。
    不過仔細想想，若換做當年那個血氣方剛的自己，碰到一個突然出現搶盡所有風頭的長輩估計肯定也會是這個反應。但經曆了與利維安森和泰蘭特的戰鬥以及旅途上的風塵，自己愈發覺得理性的可貴。可惜與原初惡魔的對抗讓自己的理性就如同鍋底燒開的水一樣，一點一點的蒸發掉。而看著眼前的輝夜，身為兄長的自己真心想讓她有所成長，或許這次的經曆能讓她體會到理性的可貴。
    “走吧，現在要爭取的可是活下去的機會。如果這次咱們都能活著回去，我就答應一個要求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要求都行?”
    “當然。”
    “你就不擔心我提出些過分的要求。”
    “你會嗎？”
    “那可不一定啊，兄長大人。”
    “但願你會嘴下留情，但前提是咱們得活著從這裏出去。在這之前還是先別計較我的過去了。”
    “好啊，但是我還有一事想不明白要請教。你為什麽能掌握赤龍一族的火焰，那可不是你能接觸到的東西。”
    “這個嘛……姑且算是個秘密吧。等到出去我就告訴你。”
    “一言為定。”
    “必以信承。”
    活躍氣氛的對話很快就結束了，二人繼續向前摸索。實際上，在這個迷宮中能從視覺獲得的信息很少，筆直的走廊裏除了壁畫就是屏風，色調也都是以暖色調為主，看久了十分容易引起視覺上的疲勞。嗅覺上的反饋也隻有迷宮中彌漫的奇怪香味，唯一能仰仗的隻有聽覺以及他們的直覺。
    “終於到頭了嘛？”
    經過一個拐角後，一扇與迷宮周圍樣式格格不入的青藍色大門出現在眼前。左右兩個門扇上分別雕刻著兩個風格迥異的圖案，左邊是一個人身獸首的惡魔，手握短弓與箭矢，胯下騎著某種奇怪的鳥類。右邊則是一個一絲不掛遍體鱗傷的少女，跪坐在一朵枯萎的蓮花上，虔誠地向著麵前的惡魔祈禱。
    “這門上刻著的像是一個故事，少女和惡魔，祈禱與回應。惡魔回應著少女的祈禱，是在預示著什麽嗎？”
    輝夜盯著門扇上的圖案若有所思道。但反觀信這邊倒是眉頭緊鎖，一臉凝重的樣子。
    “我想我知道這座迷宮的主人是誰了。”
    “迷宮的主人?誰?”
    “原初惡魔的第四席，愛欲與色欲的惡魔，卡瑪◎阿斯莫德。”
    “原初惡魔?也是，也就隻有原初惡魔才有這種實力吧。沒想到這麽快就機會見到本尊了，我倒是有點期待啊。”
    不知為何，輝夜的話勾起了信對曾經旅途的一些回憶。幾百年前第一次遇見利維安森的時候他也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血氣方剛，當時充斥內心的也是這種妄想與強者交手的興奮與期待，對危險與絕望都絲毫沒有察覺。
    “看來也沒別的地方能去了，說不定這個就是它特意給我們準備的呢？”
    “那我可不能辜負它的好意啊。”
    信正想走過去把門打開，哪知道輝夜直接衝上前去，以一種粗暴的方式跳起來直接踢開了左邊刻著惡魔的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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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門的方式不錯，效率很高。不過房間裏的家夥好像很生氣。”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怪吼，隻見一個三頭六臂的巨大骷髏幽靈從房間的另一頭迅速地朝著二人飛撲過來。它的眼框中沒有瞳孔，取而代之的是散發著青藍色光芒的光點，不僅如此就連整個骨架上都燃燒著同樣顏色的火焰。盡管顏色相近，但信可以肯定的是那並非是磷火，也絕不是自己掌握的蒼炎，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火焰。
    “不過是條看門狗罷了，不至於表情這麽嚴肅吧。”
    盡管幽靈飛撲的速度很快，但奈何房間的麵積過於巨大，即使是縱向前進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才讓輝夜有了說完這句話同時擺好戰鬥姿勢的時間。
    令人比較意外的是，幽靈並沒有衝到麵前而是在快要接近時停了下來，六條細長的白骨手臂宛如利刃出鞘般割破了四周的空氣，朝著前方甩出數不清的類似劍氣的衝擊波。
    憑著直覺與敏銳的觀察力，信輕鬆躲過了襲來的攻擊。反觀輝夜這邊，憑著小臂處硬化的龍鱗也反彈開了這些攻擊，其實以輝夜的實力倒是也能輕鬆躲開，但她就是故意這樣做的，為的就是幽靈的注意吸引到自己這裏。不過說到底是她一腳踢開的大門，這幽靈自然也就是衝著她來的。
    果不其然，幽靈朝著輝夜的方向發出一聲尖銳的怪吼，隨即眼眶中的光點轉變為了燃燒的火焰，渾身上下也被散發著不安氣息想火焰所附著。
    “叫叫叫，你這家夥煩不煩啊?”
    幽靈的六條手臂互相配合，如燃火的利刃般斬向輝夜。這些斬擊不足以打破龍鱗的防禦，但瘋狂的攻勢還是將輝夜逼得節節後退。即便如此，輝夜還是顯得遊刃有餘，她找準了攻擊的空隙，操起手中的蒼炎幻化成一把拔刀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出一記居合斬，劃過的火光將幽靈的六隻手臂同時斬落。
    見幽靈被打退，信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的赤炎。看來是不需要我參與了，信的心中這樣想道。如此精準又迅速的出刀方式就連自己恐怕也難以做到，何況輝夜用的還是難以對骷髏造成傷害的刀刃。
    就在信重新評估輝夜真正實力的短暫時刻，輝夜已用手中的刀刃將幽靈的三個首級斬落，同時也用蒼炎焚盡了幽靈剩餘的軀體。
    “真是差勁，還以為有多厲害呢。”
    輝夜從幽靈燃燒的殘骸中走出，身上的龍鱗反射著蒼紫色的火光，手中的拔刀劍隨著眼前蒼炎的熄滅而一同消散。
    “別大意，這應該隻是這個迷宮自動生成的幽靈。”
    “哈?合著半天這就是個雜碎。也罷，如果真打算靠這種東西守門的話，那個阿斯莫德也不過如此。所以呢，現在怎麽辦?總不至於一直在這裏陪這些雜碎玩吧。”
    “這附近應該會有通往另一個不同房間的道路，隻要趕在下一隻刷新前找到就行。”
    “你怎麽知道?”
    “對於阿斯莫德來說，我們隻不過就是玩物。設想一下，假如你是這座迷宮的主人，你會讓玩物這樣輕易地死掉嗎？”
    “看來你很懂啊。這樣吧，我去找路，你幫我放哨。”
    信點頭表示同意，同時輝夜也開始仔細搜尋起房間中的機關。之所以是搜索機關而不是通道，是因為這房間空間巨大而且構造也與外麵的走廊相差無幾，那麽這樣的地方肯定會有那種能打開暗門的機關或者其他用於欺騙視覺來隱藏通路的東西。
    “我覺得你該快點了，這次可是出現了兩個，保不齊下次就是四個。”
    隻見房間的遠處，同時出現了兩隻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幽靈，接連發出兩聲尖銳的怪吼，隨後以同樣的速度朝著這邊撲來。
    “這種程度的幽靈，憑你的本事就算是兩萬個也能對付得過來。”
    “我可沒心情和這些玩意耗下去。”
    說著，信抬起手甩出一道火焰形成一道繩索將這兩個幽靈捆在一起關在一個不透聲的火焰籠子裏。這樣一來既可以避免了再次刷新，也能防止這些家夥打擾到輝夜。
    “這招不錯嘛，兄長大人。沒想到你不止會殺戮，看來我得去學習學習你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了。”
    “等活著出去，你想學什麽我都可以教你。”
    “好啊，這可不算你之前答應我的哦。”
    雖說本職是巫女，但輝夜對於機關以及障眼法還是頗有研究的，這還要拜那個整天就研究這些東西的弟弟和自己的好勝心所賜。
    那是很久之前在一次和耀塵決鬥時候的事情，身為姐姐她有責任讓這個不務正業的小子回歸正軌。決鬥的結果自然是輝夜的勝利但並不完全是，耀塵布置的機關和法陣讓自己沒少吃苦頭，若不是武力上差距懸殊恐怕最後的結果還真不好說。
    不過現在她倒要感謝一下自己當時的衝動，這所謂原初惡魔的迷宮中的幻術現在對她來說就是拙劣的幻術一樣，遠不如耀塵琢磨出來的。
    “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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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一處機關碰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信明顯感覺到火焰中那兩個幽靈氣息漸漸消失。同時房間中的屏風也突然自行移動，在二人麵前形成一條通往房間某處的道路。
    “沒想到你對這類東西這麽熟悉，看來我也得向你學習學習了。”
    “好啊，等活著出去我就教你啊。”
    這段略顯熟悉的對話讓信不經意間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停留的時間很短，僅僅就隻有眨眼皮的功夫。
    “誒，沒想到兄長大人你會笑啊。嗯，別說你笑起來還蠻好看的。老爹難得沒忽悠我一次。”
    “你這性子也是越來越像三叔了。”
    “你可別把我和他歸為一類人，我可不想到中年的時候弄得像他那樣。”
    “看來三叔平時給你的印象不怎麽好啊。”
    “誒，別提了。如果你父親也和他一樣，沒事就喜歡拿你開玩笑，還揭老底，你又會怎麽想?”
    “我的父親……”
    “啊，抱歉。我忘記了，凱撒伯父他……好了，對不起啦，別想太多了。雖說你現在是這個樣子我很不喜歡，但族內長輩還是會默許你的做法吧。帕格羅斯，原初之火啊，那幾個老家夥當時看你顯露出來的時候估計心裏都樂開花了。罷了，畢竟他們這些老不死的都認可你，我區區一個巫女又憑什麽反對呢。”
    從後半段話中，信聽出了輝夜的無奈，但這更像是一種妥協。在個人性格與族群利益的衝突麵前，輝夜選擇了妥協。
    “輝夜，其實……”
    “噓，什麽話一會兒再說。你聽到什麽動靜沒有。”
    輝夜用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示意信閉嘴。此時二人已來到了方才通路盡頭的門扉處，這次引起她注意想不是門上的圖案，而是門後嘈雜的聲音。
    保險起見，這次並沒有一腳把門踢開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耳朵湊了過去。門的另一側似乎有很多人，有男人的呻吟聲和女人的喘息聲。
    “這是……他們這些家夥在幹什麽！”
    輝夜惱怒地一腳踢開了大門，力道比起方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隨著門扇化為了粉末，門內的景象也隨之映入二人的眼中。隻見偌大的房間中四周擺滿了酒池和香爐，散發著一股難以描述的詭異香氣。而房間的正中則是一坨又一坨的血肉和人類的屍體殘骸，以及百十來對一絲不掛正行著性交之事的男女。
    “這下可糟了，竟然被他們發現了，可真是傷腦筋啊，明明還想再讓他們準備一下的。”
    曲折迷宮的盡頭，迷茫虛空的中心，無數麵破碎的鏡子散落在各處，宛如夜空中的星星閃爍在這片無邊黑暗之地。
    (……你是不會得逞的……)
    虛弱的女聲自主人腦海中浮現。
    “誒，都已經十多次了你竟然還有力氣說話，看來你我分離的這幾千萬年你還是有點長進的嘛。明明最開始的時候連三次都忍不住的，還真是有上進心啊。不過嘛……我也有點乏味了，就玩到這裏吧。”
    (哼……阿斯莫德，我會讓你明白的……)
    惡魔的軀體同少女的聲音一同化作了火焰，熊熊燃燒著，釋放出灼熱的氣息，仿佛是一頭暴怒的野獸，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其中。晶藍色的魔焰升騰而起，化作一朵蓮花的形狀懸掛於虛空的中央，扮演起了星空中的明月。
    “在這三火中痛苦地掙紮吧，奧西裏斯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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