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徑的沙沙聲包裹著並肩而行的兩人，將山門處的戾氣和聶懷桑那點小心翼翼的窺探都隔絕在外。
    陽光穿過層疊的竹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搖曳的光斑，也落在魏無羨和藍忘機相牽的手上，暖融融的。
    魏無羨側過頭，看著藍忘機清雋沉靜的側臉輪廓，方才在聶懷桑麵前那點促狹的笑意還未完全散去，化作眼底一片溫柔的波光。
    他手指在藍忘機掌心輕輕撓了撓，引得對方睫毛微顫，終於也側目看來。
    “藍湛，”魏無羨的聲音帶著一絲懶洋洋的愜意，又藏著點不易察覺的探究，“方才江澄……還有虞夫人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吧？”他問得直接，沒有拐彎抹角。
    他知道藍忘機不會因那些汙言穢語動搖分毫，但那些話終究是衝著自己來的，像毒刺，即便傷不了他，也會讓在意他的人心頭不適。
    藍忘機腳步未停，握著他的手卻微微收緊了些，像是無聲的錨定。
    他直視著魏無羨，那雙琉璃色的眼眸清澈見底，映著竹林的翠色和魏無羨的身影，沒有半分陰霾。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低沉平穩，如同磐石，“無關緊要。”
    “無關緊要？”魏無羨挑眉，故意拖長了調子，桃花眼彎起，“人家可是指著鼻子罵我呢，藍二哥哥都不心疼一下？”
    藍忘機腳步頓住，徹底轉過身來，正麵看著他。陽光落在他雪白的抹額和衣襟上，仿佛鍍了一層柔光。
    他抬起另一隻手，極其自然地拂開魏無羨額前被風吹亂的一縷碎發，指尖無意間擦過他的眉骨，帶著微涼的觸感。
    “心疼。”藍忘機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重量，“但，不值得。”
    他頓了頓，目光沉靜地鎖住魏無羨的眼睛，仿佛要將他心底最後一絲因舊事而起的漣漪也撫平，“汙言穢語，傷你不得。你在此，在我身邊，便是最好。”
    他的話語簡單，卻像最堅實的壁壘，將一切惡意都擋在了外麵。
    不是不在乎，而是他篤定那些東西根本觸及不到魏無羨的本質，更撼動不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他的“心疼”，是心疼魏無羨曾受過的苦，而非此刻那些虛張聲勢的叫囂。
    魏無羨定定地看著他，眼中的促狹如潮水般褪去，隻剩下純粹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暖意。
    藍忘機總是這樣，用最平淡的言語，做最堅實的事，給他最熨帖的安心。他反手更緊地握住藍忘機的手，將那微涼的手指包裹進自己溫熱的掌心，十指相扣。
    “是了是了，”他展顏一笑，眉眼飛揚，剛才因提及江澄而殘留的一絲冷意徹底消散無蹤，“有藍二公子在，管他什麽妖魔鬼怪、瘋言瘋語，統統都得繞道走！”他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拉著藍忘機繼續往前走，“走，回靜室！聶懷桑那小子溜得快，我這兒可還記著賬呢，下次非得讓他拿珍藏的好酒來賠罪不可！”
    藍忘機被他拉著走，聽著他絮絮叨叨地開始盤算如何“敲詐”聶懷桑，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方才山門前虞紫鳶刻毒的詛咒、江晚吟怨憤的眼神，此刻都遙遠得如同上輩子的事。
    掌心的溫度真實而恒定，身邊人的笑語鮮活而生動，這便是他窮盡一生也要守護的安寧。
    “嗯。”他低聲應和，目光落在魏無羨神采飛揚的側臉上，再無他顧。
    竹林深深，小徑蜿蜒，隻餘下衣袂拂過草葉的細微聲響，和兩人並肩前行的身影，融入了這片雲深不知處亙古的靜謐之中。
    那些風浪，終究隻在身後拍打礁石，而他們的小舟，已穩穩駛向隻屬於彼此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