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雙魂同契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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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席間眾人無不感動,紛紛出言安慰,並盛讚江宗主高義,表示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定當盡力。
“江某在此先行謝過諸位好意。”江楓眠拱手致謝,神色懇切,“待那孩子病情稍穩,江某便欲帶他回蓮花塢好生調養。
雲夢氣候溫潤,最是適宜休養。日後,也望諸位道友能看在我那故友的薄麵上,對這孩兒多加照拂一二。”
“應當的,應當的!”
“江宗主放心!”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在夷陵乃至更遠的仙門中傳開。
雲夢江氏宗主江楓眠重信守諾,曆盡艱辛尋回故友魏長澤夫婦遺孤,並不因其體弱多病而嫌棄,反而準備帶回蓮花塢悉心撫養的故事,成了不少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佳話。
江楓眠的聲望,雲夢江氏的聲望,在一派唏噓與讚譽中,悄然攀升。
而客棧房間內,對外界風雲變幻一無所知的魏無羨,終於在灌下了無數碗苦藥後,病情勉強穩定了下來。
高熱退去,雖然依舊咳嗽虛弱,畏寒怕冷,但至少不再是那般瀕死的模樣。
這一日,老大夫最後一次前來診脈。他仔細檢查了魏無羨的狀況,寫下了一張長期調養的方子,恭敬地交給江楓眠:“江宗主,小公子性命已無大礙,隻是這根基之損……唉,日後務必仔細溫養,千萬不可再受寒了。
這是老夫開的溫養方子,雖不能根治,但長期服用,可稍減病發時的痛苦。”
江楓眠接過藥方,掃了一眼,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感激:“有勞大夫這些時日的費心了。救命之恩,江某銘記在心。”
他語氣溫和,卻對那“根基之損”和“不能根治”的斷言並未表現出絲毫意外或追問。
老大夫看著他那平靜無波的臉,心底那點不安再次浮現,卻不敢多言,隻是謙卑地躬身:“老夫愧不敢當,分內之事罷了。”
“大夫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診金我會讓弟子加倍奉上。”江楓眠微笑著說道,語氣依舊溫和。
老大夫連聲道謝,背上藥箱,退出了房間。
他走出客棧,回頭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窗戶,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身影漸漸消失在夷陵街頭的人流之中。
他並不知道,在他離開後不久,兩名身著便服的江氏心腹弟子,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幾日後,夷陵傳出消息,那位頗有名望的老大夫因年老體衰,夜間出診時不慎失足落水,待被人發現時,早已回天乏術。
眾人皆惋惜不已,卻也隻當是一樁意外。
客棧內,障礙已然掃清。江楓眠耐心地等待著時機。
又過了幾日,魏無羨的精神稍好了一些,雖然依舊虛弱得無法下床,但清醒的時間明顯變長了。
隻是,他總覺得腦子裏像是蒙著一層厚厚的霧,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
他是誰?從哪裏來?為什麽會在這裏?隻要一去深想,頭便針紮似的疼,隻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無法拚湊的模糊光影。
這一日,江楓眠端著一碗香甜的蓮子羹走進來,親自喂他。
看著少年眼中明顯的茫然和依賴,他知道,時機到了。
他放下碗,用絹帕輕輕擦了擦魏無羨的嘴角,語氣溫和得如同春日的暖陽:“孩子,你感覺可好些了?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不起來了?”
魏無羨遲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眼神像迷路的小鹿,帶著無助和困惑。
“莫怕,莫怕。”江楓眠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聲音低沉而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想不起來便暫時不想,免得頭疼。江叔叔告訴你。”
他注視著魏無羨的眼睛,語氣變得沉痛而真摯:“你姓魏,叫魏嬰。你的父親,是魏長澤,母親是藏色散人,他們都是了不起的修士,也是江叔叔我最好的朋友,手足兄弟。”
魏無羨……魏嬰?父親……母親?這些陌生的名字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悸動,卻依舊無法喚起任何清晰的記憶。
“可惜……天妒英才。”江楓眠適時地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緒,聲音帶著哽咽,“他們在你很小時便不幸遭難去世了。
你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這次更是染上重寒,險些……險些就……”他似乎悲痛得難以繼續,緩了片刻,才重新抬起頭,眼中已泛著水光,卻努力擠出一個慈愛的笑容。
“萬幸,蒼天有眼,讓江叔叔找到了你。你父母不在了,但從今往後,江叔叔就是你的親人。蓮花塢就是你的家。”
他握住魏無羨冰涼的小手,語氣無比鄭重,“你以後,可以叫我江叔叔。可好?”
魏嬰……父母雙亡……流落在外……江叔叔……家……
這些信息一點點湧入魏無羨空茫的腦海。他看著眼前這位神色悲痛而慈愛、自稱是他父親好友的江叔叔,那雙溫和的眼睛裏盛滿了對他的憐惜和關愛。
失去記憶的惶恐無助,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浮木。
他遲疑地、極小幅度地回握了一下那隻溫暖的大手,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於發出微弱而幹澀的聲音:“江……叔叔……”
“哎!好孩子!”江楓眠臉上瞬間綻放出無比欣慰和喜悅的笑容,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動聽的聲音。
他輕輕將魏無羨攬入懷中,拍著他的背,聲音激動,“好孩子,以後有江叔叔在,絕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靠在溫暖的懷抱裏,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魏無羨心中那巨大的空洞和不安,似乎被稍稍填平了一些。
雖然依舊想不起過去,但至少,他知道了自己是誰,也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
他依賴地靠在江楓眠懷裏,輕輕閉上了眼睛。
江楓眠感受著懷中孩子全然的信任和依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滿意的弧度。
他耐心地安撫了魏嬰許久,直到他又泛起倦意,才輕柔地將他放回床上,細心蓋好被子。
看著床上很快沉沉睡去的蒼白小臉,江楓眠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又精心調養了十來日,確保魏嬰的身體能夠承受旅途勞頓之後,江楓眠下令準備車駕。
出發前,他親自為魏嬰換上了一身體麵柔軟的紫色新衣,外麵罩著厚厚的、鑲著柔軟毛邊的鬥篷,將他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沒什麽血色的小臉。
“阿嬰,我們回家了,回蓮花塢。”江楓眠將他抱上鋪著厚厚軟墊的馬車,語氣無比溫柔,“那裏氣候暖和,還有很多和你年紀相仿的孩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魏嬰靠在柔軟的墊子裏,透過車窗,看著夷陵陌生的街景緩緩後退,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茫然,以及對“家”的模糊憧憬。他點了點頭,小聲應道:“嗯。”
馬車軲轆,緩緩啟動,朝著雲夢的方向,漸行漸遠。
車簾垂下,隔絕了外麵的世界。江楓眠坐在魏嬰身邊,看著他乖巧卻難掩病弱的側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勢在必得的光芒。
這塊璞玉,雖蒙塵染瑕,但終究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假以時日,細心雕琢,必能成為他雲夢江氏最趁手、也最忠心的一件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