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蛋並不是用於繁衍後代的。
    裏麵的那片羽毛，分明就是純粹的火焰靈力匯聚而成，帶著一種奇異而明亮的能量，仿佛能夠燒盡一切汙濁。
    它隻是蛋形的靈物。
    “鳳凰的力量麽。”
    “我記得聽師兄師姐們無意中談起過，鳳凰極愛潔淨之地，但其實它們隻要落在何處，那裏便是潔淨之地。”
    李葉知道宗門裏是有鳳凰這種神獸的，隻是那種神獸需要的環境實在太過苛刻，所以一般都在某些特殊的洞天世界中生活。
    因此，師兄師姐們說的話可信度還是極高的。
    那麽，這顆蛋裏的羽毛代表的就是鳳凰潔淨的力量麽？
    為什麽這些淺雪鳳尾鴨會有這種能力？
    他不理解，但這不妨礙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些蛋揣進兜裏——鳳凰的潔淨之力可是相當特殊的。
    那種力量與其說是“清理”，不如說是淨化，而且還是相當唯心的淨化，隻要是鳳凰覺得肮髒或汙穢的物件，都可以淨化。
    哪怕是日光。
    李葉現在真的心癢癢的，他很想試著調動其中的力量，但奈何如今隻有“煉氣二層”的修為。
    心有餘而力不足。
    好在這些鴨子已經落入他的手中，逃是逃不掉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妖族就喜歡包吃包住？
    他略有些遺憾地收集了一些棗兒，然後帶著鴨子和鬆鼠們，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隨後就對銀樺靈鬆塔進行了綁定。
    結果綁定竟然需要足足十萬點生機精華——這讓李葉微微一愣。
    時至今日，他也算了解了一些自己金手指的運作方式。生機精華是充當一種“黏合”或者說類似於紅線般的作用。
    潛力越大，所需便越多。
    而十萬點……
    如今李葉身上也不過才一百萬左右的生機精華。
    他眯了眯眼睛：
    “有趣。”
    “你能給我什麽驚喜呢？”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十萬點生機精華花了出去。
    生機精華的抽離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可那隻被選中的鴨子依然呆呆的，就坐在那邊，一動不動。
    “不對。”
    李葉的神識敏銳地掃過周圍，他看到其他的鴨子們也都呆呆地坐著，可眼中的靈光卻愈發明亮。
    像是自眼中閃耀著星辰。
    鴨群之中絲絲縷縷的神識絲線在周圍交織，圍繞著這座院落。
    風雪依然在呼嘯，但一種奇特、無形卻真實存在的寒潮驀然湧來——它們存在於神識的靈域，卻又影響到了現實。
    最終，硬生生創造出了一片屬於“大寒”的靈域。
    風吹雪落，寒潮席卷，這靈域竟然和李葉所知的大寒節氣一般無二，完全看不出來是神識構築出來的。
    “噢？”
    “原來如此。”
    李葉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融化，那一點雪水順著指縫落地，很快融入大地不見。
    ——這雪花是神識所化，但它和真實的雪花一般無二。
    先前他就聽說過，有些村莊或城鎮中存在看似自閉、呆呆傻傻，實則神識異常敏銳的孩童。
    那些孩童並非真的癡傻，而是他們的神識力量足夠讓他們在心中創造出一片完善且自洽的世界。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當然也就對外界的反應變得“呆傻”。
    恐怕這些淺雪鳳尾鴨也有這種能力，它們的內心世界實在是太過豐富，所以才會對外界呆呆愣愣。
    試想一下若是人也能夠駕馭夢境，恐怕有不少人也會想要沉溺於其中。
    “原來這些淺雪鳳尾鴨竟有這般恐怖的神識造詣。”
    “要是我能學會……”
    道法便是要觸類旁通。
    他試著將自己的神識插入到其中，這次沒有用通情曲，或者說沒有足夠的力量用通情曲。
    還好他的神識沒有被壓製，他很順利地參與進了淺雪鳳尾鴨們的神識靈域之中。
    他“看到”風雪環繞住了那顆鬆塔。
    還看到鬆塔在落地之後，內裏原本充盈的鬆脂和所有鬆子都在向外流淌，順著淺雪鳳尾鴨們飄蕩出的寒流，逐漸包裹住了整個院落。
    那一粒粒鬆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殼、發芽。
    鬆枝從鬆子中冒出頭來，於半空中交纏，簇擁著湧動的寒流與風雪，隻是須臾之間，便在小院的上空交織成一株銀色的鬆樹。
    它呈現出一種剔透卻又霧蒙蒙的姿態，寒流在樹枝之中湧動，猶如血脈中奔湧的血水。
    但能夠清楚地看見寒流凝聚變作鬆針，又於鬆針之中緩慢結出一個個剔透的鬆塔，內裏果實飽滿異常。
    僅僅一盞茶的功夫，那一個鬆塔便生長成了一株大鬆樹，還結出了許多小鬆塔，看得人嘖嘖稱奇。
    這都得益於它那積累了不知多久的靈力，隻差一個契機，一旦噴發便如火山爆發般猛烈。
    “嘎嘎~”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鴨子們忽然叫了起來。
    聲音震耳欲聾，震得鬆塔一個接一個下落，“啪嗒啪嗒”落了滿地都是。
    然後它們將鬆塔一個接一個放到李葉麵前，分成了兩堆，指了指其中較小的一堆，又指了指已經累得昏睡過去的小鐵鍋太歲們。
    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催促。
    “……”
    你們不是剛吃完蒸棗麽？
    這就又餓了？
    “餓也不行。”李葉嚴肅地搖搖頭：“你們要等它們睡醒，它們的靈力不太夠了。”
    鐵鍋太歲們畢竟不是真正的由鐵鍋啟迪靈性的，它們本質上是近乎鐵質的血肉。
    隻要是血肉之軀便會疲憊，再加上剛出生沒多久，沒辦法完善駕馭和控製自身靈力。
    若是累得狠了，對它們的未來沒有好處。
    “嘎？”為首的鴨子想了想，然後把鬆塔又堆到一起，朝李葉這邊推了推。
    ——那意思是，交給李葉處理了，有吃的再叫醒它們。
    隨後它帶著鴨群找了個積雪較厚的角落，一個接一個鑽回雪窩，擠擠挨挨湊在一起，還把挖出來的雪回填了回去。
    這一進去，它們的靈力以及神識便徹底消失。
    若不是院落半空中依然繚繞著神識構成的大寒寒流，李葉甚至會以為它們離開了這裏。
    “好強的神識結界。”
    到了這會兒，李葉已經理解了它們這種能力的來源——就是用神識創造出一道小型結界，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
    如此一來，便能達到近乎消失的效果。
    即便你動手去尋找它們，也不可能找得到，因為它們已隱藏在結界之中。
    “還真是寶藏啊。”
    他越看這些鴨子們越順眼。
    它們對於神識這種高效的利用方式如果能夠學到，觸類旁通，對他絕對大有益處。
    奈何它們似乎隻對吃的感興趣。
    是因為神識世界中的物件到底無法真正填飽肚子麽？
    李葉忽然想到在苦旅書院那邊聽說的一種畫技，用神識起筆，讓虛幻之物化作真實。
    什麽畫梅止渴、畫餅充饑都是可以的。
    或許下次去的時候可以試著偷學一下。
    “罷了。”
    “先解決眼前之事再說。”
    “連個睡覺的地方都還沒有呢。”
    他搖搖頭將紛雜的思緒拋之腦後，望向早就躍躍欲試想要拿鬆塔的鬆鼠們。
    “喏，這些東西若是賣出去能換多少靈石？”
    為首的那隻鬆鼠立刻上前，吩咐手下挑揀鬆塔，它自己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算盤。
    隨著手下的“吱吱”聲，算盤的“啪啪”聲也頗為明顯。
    最後，所有的鬆塔被鬆鼠們裝進背包裏，而它則是取出了一堆靈石，恭恭敬敬地對著李葉抱拳道：
    “每顆鬆果作價十枚靈石。”
    “這裏共有一千二百靈石，請您過目。”
    李葉望著靈光熠熠的靈石，一時間有些恍惚。
    忽然就回想起了自己在洄崖坊市的日子——當時自己好像也是從身無分文到忽然暴富，快得像一場美妙的夢境。
    他回過神來，財大氣粗地說道：
    “先幫我把房子修一修吧。”
    “往好了修。”
    鬆鼠們立刻聚在一起討論了一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往好了修需要一百枚靈石！”
    說這話的時候，那隻鬆鼠似乎還挺緊張的，搓了搓手。
    一百枚靈石啊，對它們來說也是一筆大生意了。
    它們辛辛苦苦做了那麽久的生意，每個月能得到的靈石也就一百多枚——不過這批鬆塔要是賣出去，應該能回本，順便再賺個一兩百靈石。
    李葉看著鬆鼠，看著麵板上心情一欄裏的「期待」，還有神識感覺到的隱隱約約的忐忑不安，頓時明了。
    看來在這片不與外界交流的雪林之中，它們的生意利潤並不高啊。
    那自己這一千多靈石…還有這源源不斷的鬆塔……
    想到這裏，他露出了一個溫潤如玉、充滿親和力的笑容，伴隨著溫柔的聲音一同出現：
    “我這裏還有不少靈石，你們若是能幫我做事，這些靈石都會是你們的。”
    “而且我保證你們還能賺得更多。”
    看著眼睛猛地一亮的鬆鼠們，他頓了頓才繼續道：
    “現在，幫我修繕房屋吧。”
    話音一落，鬆鼠們立刻從各自的鬆塔包袱中取出各種各樣的材料，爭先恐後地開始幫助李葉修繕房屋。
    先是清理院落中的積雪，再複原年久失修的院牆和木門，最後將整個屋子徹底翻修一遍。
    李葉找了個地方坐著。
    看著那座原本破敗的房屋逐漸恢複——破損的牆壁窗欞都被複原，屋子裏缺胳膊斷腿的家具也被修複，甚至鬆鼠們還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些油燈放在桌子上。
    隨著天色逐漸暗去。
    風雪愈發肆虐。
    屋內傳出來的亮光讓李葉心中越發急切，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畏懼這寒風刺骨的冬夜。
    那遠處籠罩在天際的黑暗如同實質一般湧動著，張牙舞爪，宛如怪物。
    “怪了。”
    “……是什麽影響了我？”
    哪怕李葉這會兒沒了強大的法力也絕對不該被黑暗所影響，恐黑？那隻是凡人才會有的情緒罷了。
    等等。
    情緒。
    他眯了眯眼睛。
    在冬日的時候似乎確實凡人們會躲在自己家中，一是為了躲避野獸，二就是為了躲避寒風。
    黑暗代表著未知的恐懼。
    也就是說，此地的節氣之力到底還是影響到了他——冬日便要老老實實的窩在屋子裏窩冬。
    想要體會就要真實的感受。
    修仙者的偉力會讓他錯過許多事情，甚至失去原本深藏於內心之中的“靈覺”。
    那甚至是人族傳承而來的“寶物”。
    念及此處。
    他便沒有再抗拒心中升起的隱隱約約的畏懼，等待著鬆鼠們的修繕。
    麵朝屋宅，背對黑暗。
    時間緩緩而過。
    終於。
    鬆鼠們結束了修繕的工作，一個接一個地拿走了李葉準備好的一百靈石。
    而後，為首的那隻鬆鼠對他說：“您晚上一定要好好待在屋子裏麵，不然可能會有壞家夥找上門的！”
    “我們要去售賣鬆塔，過幾日再來看您！”
    那鬆鼠對著他揮了揮手。
    一隻接著一隻跳走，轉眼之間便消失在了黑暗的雪林之中。
    偌大的院落便隻剩下了他以及鬆樹和躲在雪堆裏麵呼呼大睡的淺雪鳳尾鴨們。
    他不再猶豫，邁步進入到屋子裏麵，然後將門“啪嗒”一聲關上，再好好的將門閂放下。
    房門隔絕了外界的風雪。
    屋子裏麵被鬆鼠們修繕恢複的地龍迅速發揮作用，升騰的暖意之中，穩定的油燈散發出昏黃的光暈。
    在這一刻。
    李葉感覺到非常的舒坦。
    外界風雪漫天，遠處的雪林之中可能還潛藏著某種會攻擊人的“獸類”，而自己就待在安全溫暖的屋宅之中。
    他體驗到了窩冬的快感。
    不用忙碌，不用出門。
    需要做的就隻有吃東西然後睡覺。
    他輕輕地舒了口氣，將一切繁雜的思緒拋之腦後，然後坐在桌子旁邊拿出棗兒和鬆塔慢悠悠的剝著，吃著。
    等到吃了個飽，睡意便升騰了起來。
    他很自然地躺在雕花的牙床上，看著搖曳的燈火，很快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
    直到他忽然聽到門外有“砰砰砰”的敲門聲。
    神識本能地往外一掃——
    隻見在他的門外，有一隻渾身漆黑，卻有著像是戒疤一般的紅光在毛皮上閃亮，高大異常的黑熊。
    那家夥正“砰砰砰”的敲門。
    滿臉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