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青囊先生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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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靈兒那兩瓣櫻唇一扁,粉腮鼓起如含氣的河豚。
    她兩次三番被打斷,胸中憋悶得緊,仿佛有隻小爪子在裏麵撓。 她本想跺腳反駁,可對上霜靈兒那雙洞若觀火、隱含告誡的眸子,又瞥見逸雲蕭姐姐那幾乎要哭出來的窘迫模樣,滿腔委屈堵在喉嚨裏,終究化作一聲不甘的悶哼。
    隻得任由霜靈兒那帶著馨香的臂彎攬住自己的纖纖細腰,半推半抱地被帶著向那曲折幽深的回廊行去,她那腦袋還氣鼓鼓地扭著,狠狠瞪了逸雲蕭一眼。
    霜靈兒走出幾步,眼波流轉,見那抱臂倚在廊柱陰影下的冷血郎君依舊紋絲不動,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她黛眉微蹙,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力道,隔空傳來:
    “還有你,冷少!”
    冷血郎君聞聲,眼底那抹促狹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方才將霜靈兒的解圍和逸雲蕭的窘態盡收眼底,心中早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此刻被霜靈兒點破,知曉這玩笑再開下去,怕是要惹惱了這位麵皮極薄的逸雲仙子。他當即收斂了戲謔之色,長身而起,抱拳朗聲道:
    “霜靈姑娘說的是!在下省得!” 言罷,他轉向逸雲蕭,臉上已是一片鄭重, “逸雲仙子放心,冷某這就親自去庫房,挑幾塊成色最佳的千年玄冰,著得力人手,以最快速度送至你房中!”
    逸雲蕭聞言,緊繃的心弦終於鬆弛下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籲出一口濁氣,胸中煩惡稍平。 她對著冷血郎君微微頷首致謝, 這一頷首間,竟覺脖頸都有些僵硬酸軟,足見方才心神震蕩之劇。
    待她回轉身,卻見閔墨仍癡癡地凝望著自己,那雙深邃的眼眸裏盛滿了關切、愛戀,還有一絲方才她慌亂時未曾留意的灼熱。
    被他這般目光籠罩著,逸雲蕭隻覺得臉上剛剛褪去的熱度又“騰”地燒了起來,心中又羞又惱,更兼此地剛剛經曆那番“險情”,實在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呆子!還看什麽看!” 她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嗔怪,幾分嬌羞,更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心焦, 纖手猛地一拽閔墨的衣袖,力道之大,幾乎將他拉了個趔趄,“快隨我走!這地方……這地方半刻也待不得了!”
    話音未落, 她已如受驚的玉兔般,拖著尚有些懵懂的閔墨,腳步匆匆,幾乎是落荒而逃地朝著自己暫居的廂房疾步而去。 隻留下裙裾拂過地麵青磚的細微聲響,和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她的淡淡馨香。
    逸雲蕭拖著閔墨的手腕,足尖剛點向通往客舍的木階,東邊暖玉閣方向驟然爆出一陣鼎沸人聲,如熱浪般席卷而來:
    “青囊先生到——!”
    這聲呼喊清亮高亢,穿透暮色,直刺入逸雲蕭耳中。她腳步倏然一頓,心頭如被無形的手攥緊,泛起一絲苦澀的漣漪。
    “好快!”她暗自喟歎,目光投向那燈火通明的暖玉閣方向。自己風塵仆仆,攜著神魂有缺的閔墨,連落腳之處尚未尋得,而那遠在五千裏外的岐黃聖手青囊先生,竟已被蕭曉駕馭神獸,追風逐電般搶先一步接回了這溫泉穀! 蕭曉行事,向來這般雷厲風行,不留餘地。
    閔墨的病,根植於神魂深處,非千年玄冰的至寒之力不能喚醒其沉眠的真靈。
    此刻即便回到房中,麵對這具徒具俊朗皮囊的空殼,又能如何?不過是徒增焦灼罷了。
    念及此,逸雲蕭胸中那點因行程落後而生的微末怨懟,也隻得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消散於微涼的夜風裏。
    更何況,委托人蕭曉已然歸來,那為救閔墨而身受重創的八豆妖尚在暖玉閣中等待救治。醫者仁心,她逸雲蕭又豈能置身事外?說不定,青囊先生還需她這身負薩麗塔傳承的聖女之力相助。
    她微微側首,眸光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幽怨與憐惜,投向身畔的閔墨。
    隻見他依舊癡癡地望著自己,那雙曾經燦若星辰、蘊藏無限深情的眸子,此刻卻空洞得如同兩口枯井,映不出半分昔日的靈光。他全然依從著她的牽引,無知無覺,仿佛一具精致的提線木偶。
    這眼神,這姿態,猛地刺中了逸雲蕭心底最深處那根塵封千年的弦!
    刹那間,時光倒流,眼前景象與千年前那絕壁懸崖、幽暗古墓重疊交織——
    那時,她還是高高在上、聖潔無瑕的薩麗塔聖女。而他,是她的守護者朔風,一個將靈魂都獻祭給她的男人。
    是她,為了平息部族長老的滔天怒火,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部族存續,親手將自己獻祭於祭壇之上!
    隻是她,從未想到,在生命之火熄滅之後,這個忠誠的男人,居然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他讓自己持刀站立,永生永世守衛在她的玄冰棺槨之側!
    她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男人,但是卻未能洞悉他堅定的內心!
    在她闔目之後,那個忠誠到近乎愚頑的男人,是如何在極北的苦寒之地,如同亙古不化的冰雕,持刀肅立在千年玄冰棺前!
    千年風霜,侵蝕了他的血肉,剝蝕了他的衣衫,卻未能撼動他分毫!
    直至化作一具森然白骨,他依舊保持著昂然挺立的姿態,空洞的眼窩固執地“望”著冰棺中沉睡的聖女,用沉默的骸骨,履行著他未曾出口卻刻入骨髓的誓言!
    這跨越千年的守護,這由她親手締造的悲劇宿命!
    自她這一世逐漸覺醒薩麗塔的記憶以來,那沉甸甸的愧疚與剜心般的痛楚,便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著她的靈魂。
    多少次午夜夢回,朔風化骨守衛冰棺的景象清晰如昨,冰冷的淚水便會在她毫無察覺時,悄然浸透枕畔,留下無聲的濕痕。
    這份痛,這份悔,這份跨越輪回的愛與債,是她與閔墨之間最深的羈絆,也是最痛的秘密,沉重得讓她不知該向誰傾訴,又能向誰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