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設平日並不常飲酒，因此對酒水的價值並無太多感觸。
    然而他未曾意識到，如今不同於後世，物資供應極度緊張。
    無論哪種白酒，皆以糧食釀製，而百姓連溫飽尚且困難，哪有餘力釀酒？縱使有百年窖藏，無糧何以為繼？
    他下意識地忽視了這些現實問題，隻盯著手中單子，眉頭微蹙：“這才幾天啊？”“為何又要如此多食材？”
    此前張謙已告知楊建設，年末事務繁雜。
    楊建設原以為整個部門工作量增加，直至臨近才知並非如此。
    確切地說，隻是禦膳房需求激增，其餘部門的采購要延至年底，屆時還會有另一輪福利發放。
    楊建設望著清單愈發皺眉：“菜單一：一等白菜百顆、黃瓜二十斤、西紅柿二十斤、油菜十斤、西瓜十顆四十斤一顆）、草莓四十斤；菜單二：西瓜四十顆三十斤一顆）、草莓六十斤、黃瓜十斤、西紅柿百斤、豆角四十斤、冬筍百斤；菜單三：一品白菜十顆、西瓜兩顆四十斤）、油菜十斤、扁豆十斤、黃瓜十斤、西紅柿十斤。”
    三份清單均標明為“國宴”，意味著禦膳房三天內需用完。
    楊建設暗忖：“張謙的工作筆記寫得很明白，這類國宴一旦開啟便停不下來。”六一年正值災荒，為鼓舞民心，多辦幾場國宴屬正常。
    今年好不容易熬過難關，怎能不慶祝一番？
    楊建設默默盤算著。
    今年的規模將是去年的一倍半，甚至更大。
    “厲害了，照這樣算，一天的蔬菜和水果，就算抵兩個飯店的供應量也不成問題。”
    “幸好我有隨身空間，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麽大的消耗。”
    並非是四個大棚的產量不夠。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四個大棚的產量完全足夠。
    但有個問題。
    大棚裏的蔬菜並不會恰好在同一時間成熟。
    也不會剛好有足夠的種類供楊建設挑選。
    幸好楊建設有隨身空間。
    否則這事兒確實挺麻煩的。
    楊建設正陷入沉思時，熊初一臉色興奮地跑過來。
    “建設，你那裏還有高粱酒嗎？”
    楊建設點點頭說：
    “是啊，為了試驗，我弄了些高粱。”
    “釀了些酒，感覺挺好。”
    熊初一大眼瞪小眼：“比地瓜燒還好？”
    楊建設疑惑地看著他：
    “高粱酒當然比地瓜燒好一些吧？”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熊初一眼睛一瞪：“別嬉皮笑臉的，我說的是那種……”
    “你的地瓜燒可不是普通的酒。”
    “高粱酒能達到那種品質嗎？”
    楊建設認真回答：
    “我當初隨便釀的，一共做了兩種。”
    “一種是清香型，一種是純香型。”
    “不知道你會喜歡哪種？”
    熊初一更加驚喜：“還有兩種？”
    楊建設更疑惑了：“高粱酒本來就有這兩種香型啊。”
    熊初一激動地拍手：“好好好！”
    他非常興奮：“我還以為能有點地瓜燒就不錯了。”
    “有了這高粱酒，一切都好說了。”
    楊建設嚇了一跳：“叔，您是真想用地瓜燒交差啊？”
    熊初一冷笑道：
    “戰爭時期，能喝上一口地瓜燒已經很幸福了。”
    “現在又是特殊時刻，就算葉大爺來了，也挑不出我的錯處。”
    楊建設由衷佩服：“叔，您太厲害了。”
    熊初一臉色陰沉地道：“不過發發牢騷罷了，若非張謙正忙於賑災事務，我怎會說出那種話？”楊建設聽罷，頓時放下心來。
    他可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繼續談下去，他相信熊初一真的會付諸行動：
    “熊叔，家中還有車嗎？剛好禦膳房的清單可以配齊了。”
    熊初一愣住。
    是啊！
    家裏已經沒了貨車！
    鄰近單位的車輛也被征用了。
    熊初一立刻說道：“我去想辦法。”
    “四千斤的酒水當真存在？”
    楊建設皺眉：“叔，幾千斤酒水，我還能騙你不成？”
    熊初一的眉頭忍不住跳動。
    換作別人這樣說，他一定會狠狠甩對方一個耳光。
    但說話的是楊建設。
    想到地下室堆積如山的酒水，熊初一隻能認栽。
    無奈啊，這侄兒和自己一樣實在。
    熊初一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誰能想到有人能做出如此驚人的事？
    簡直太瘋狂了！
    思索片刻後，熊初一為侄兒感到欣慰。
    這是好事。
    他趕忙撥通葉大爺的電話求助。
    係統的大貨車都已派出。
    前後十輛大貨車，放在那個年代，也隻有處能做到這般規模。
    熊初一打電話時底氣十足：“葉大爺，我們單位沒車了，請派兩輛貨車過來。”
    葉大爺當即震怒：
    “你是處的領導，為何不安排帶隊人員？”
    “你的卡車呢？”
    熊初一毫不示弱：“係統派出了十輛卡車用於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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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膳房又有新任務下來，我們無車可用，隻好向您求援。”
    葉大爺猛然一驚：
    “等等，你是說物資都準備妥當了？”
    熊初一謙虛地炫耀道：“物資不算多，也就六萬斤特級地瓜燒、八萬斤地瓜幹、兩萬斤菜幹。”
    “其他還好，隻是地瓜燒占地方較多。”
    “我們剛上午派人送去了九七五六四五三四二一零的貨物，誰知道下午禦膳房就傳來了需求。”
    “其他還好說，偏偏他們要四千斤高粱酒。”
    “沒有貨車確實沒法運過去啊！”
    “嘶！”
    葉大爺大吃一驚：“沒騙我吧？”
    熊初一感受到楊建設之前的委屈：“葉大爺您想想，我會在這事上撒謊嗎？”
    葉大爺非常興奮：
    “幹得好！”
    “不愧是我的手下，辦得漂亮。”
    “等一下，我立刻派車給你們。”
    “一輛車夠嗎？不夠的話再多派一輛！”
    熊初一高聲說道：“感謝老領導！”
    葉大爺十分滿意。
    在軍隊裏最不怕有個性的人，隻要有能力，隨便你怎麽表現。
    甚至可以從領導那裏拿煙抽。
    領導也會笑著數落你幾句，顯得格外親切。
    但要是沒本事亂來，等著被批評吧。
    葉大爺很高興，熊初一的表現讓他很開心。
    仿佛回到了那段烽火歲月。
    葉大爺心情很好，多問了一句：
    “張謙辦事挺不錯的，六萬多斤地瓜燒，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這樣的同誌要好好培養！”
    熊初一特別驚訝：“張謙？不是他！”
    這下輪到葉大爺驚訝了：“那是誰？你們處不是張謙負責酒水科嗎？”
    葉大爺其實很關心處裏的工作，畢竟處裏情況特殊，工作一點都不能馬虎。
    熊初一解釋道：
    “張謙同誌能力強，工作也很認真。”
    “不過，不是他！”
    “是建設！”
    葉大爺大吃一驚：“這和建設又有什麽關係？”
    熊初一笑道：“您不知道，建設這小子藏得很深。”
    “他那四個大棚已經建了三四年了……”
    “這些年他靠大棚種了些啥，您就沒琢磨過？”
    葉大爺頓時來了興致：“快說，你給我說說！”
    他對楊建設頗為欣賞。
    兩人釣魚時結識，楊建設為人謙和且博學，雖身份非凡卻不曾仗勢欺人，始終以平等之態待人。
    相反，葉大爺常從楊建設那裏得利，這讓他心中頗感愧疚。
    那二百斤的大鯉魚、自製土暖技術、大棚種植報告，甚至那些大額票據，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畢竟，皇城根大飯店的黃經理、玉華台的餘經理，誰不願為楊建設效勞？
    但楊建設給予他的每一項幫助，都令他獲益良多。
    在他心裏，楊建設的地位與眾不同。
    “這小子行事低調，卻總能帶來驚喜。”
    “確實如此！建設花了三年時間搭建大棚，怎麽可能毫無成果？”
    “難不成他那時就在試種地瓜酒？”
    “對了，他還研究出抗旱、抗倒伏、高產、雜交的玉米……”
    葉大爺越聽雙眼越亮：“好小子，真讓我意外！”
    隨即他又有些惱火：“他明明說隻釀米酒，怎又多了別的酒種？”
    “地瓜燒……有多久沒喝了！”
    “種些高粱玉米也屬正常。”
    “還有高粱酒，哪樣不比米酒更佳？”
    “小熊，你嚐過嗎？”
    熊初笑答：“自然嚐過，以前能有口地瓜燒已算幸運。”
    “不過葉大爺，建設釀的地瓜燒極好，幾乎無苦味，香氣濃鬱，十分舒暢。”
    “小於說，這可稱得上珍品！”
    呸！
    葉大爺震驚得說不出話。
    他本想否認，但想起楊建設隨手釀製的米酒，連海裏的保健醫生都連連稱讚。
    楊建設可是禦廚級別的大師，釀酒雖非主業，但也略有涉獵。
    想起楊建設釀造的佳釀，葉大爺不禁食指大動。
    “小熊啊，你幫我帶些建設釀的地瓜燒、高粱酒過來。”
    “我作為建設的長輩，得好好指導他的工作。”
    “酒的好壞，我最清楚不過。”
    “不用你親自送來，我讓車去取，你安排人把酒捎回來就行。”
    “我得好好指點一下他的工作。”
    熊初一暗自思忖：這事我可不敢接。
    熊初一哪敢應承？
    這種事怎麽敢答應？
    若是他真答應了，葉大爺的保健醫生怕是要殺到處……
    想象那場景，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初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熊初一徹底慫了！
    “葉大爺，您就放過我吧！”
    “我招架不住您身邊那位保健醫生。”
    葉大爺一臉無奈：
    “熊大膽，你的豪邁勁兒呢？”
    “你在戰場上衝鋒陷陣、負傷都不退縮的勇氣呢？”
    “區區醫生，竟讓你如此害怕？”
    “什麽熊大膽，根本就是沒膽！”
    熊初一強忍怒氣！
    招架不起是事實，但他也不會任由葉大爺隨意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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