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見狀，想到劉表可能是感覺到什麽了。
    這才沒有由著自己敷衍了事。
    起身看了看屋外沒人，劉備這才坐回位置上。
    “景升兄，你現在身體無恙，精神矍鑠。
    不要總想些有的沒的。
    隻要你我兄弟齊心，孫策、曹操、士燮都不足慮。
    值此大好時光，你怎麽總想著交班呢？”
    劉表搖頭歎氣道
    “話雖如此，但人歲數一上去，做事總會力不從心。
    以前隻需要治理荊州，平衡荊州內部勢力。
    對我來說還算勉強應付得來。
    可如今天下諸侯紛爭不斷。
    各路強敵覬覦荊州富饒之地。
    我越來越覺得有心無力。
    真怕萬一哪天……
    到時候荊州必定大亂，我那兩個兒子無兵無權，可怎麽辦啊！”
    “那景升兄的意思呢？
    你更希望誰來接替你掌管荊州？”
    有關內部繼承的問題，劉備也不好主動開口表態。
    即使劉表真心求教，他也不能就這麽直接做選擇。
    還是得劉表先提出心裏的想法，自己順著他的想法附和一下最為穩妥。
    “我？”
    “嗬嗬嗬……”
    劉表一臉沒落地端起酒杯，把酒一飲而盡。
    “玄德賢弟，你這麽聰明你還看不出來嗎？
    假如我那兩個兒子有一個爭氣的，我能年逾六旬還苦苦支撐嗎？”
    “這……”
    劉備頓時感覺有些不妙，劉表挑這麽個兩人單獨聊天的機會說這事。
    怕是他心裏早就有了什麽想法。
    而且這個想法多半跟自己有關係。
    “你也別為難，我劉景升不是那昏庸無能之輩。
    天下大事我看得很清楚。
    之所以單獨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有求於你。”
    劉表見劉備不知道如何接話，幹脆把事情挑明了。
    “按照我內心來說，長子劉奇知書達理，雖然性子軟弱、背後支持他的人也少。
    但他要是能接替我執掌荊州，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不過上位初期，怕是需要一個足夠有威望也足夠強勢的人來輔佐。”
    見劉備沒反應，劉表繼續道
    “其實幼子劉琮我更為喜愛。
    他真有一股子我年輕時的勁。
    聰明伶俐，也足夠仁德。
    隻不過他背後有蔡瑁、蒯家兄弟支持。
    加上年齡還小，極容易成為他們的傀儡。
    這一點讓我很糾結。”
    劉備見劉表對自己如此坦承不公。
    心裏還有些小感動。
    “嗯。”
    點頭表示理解後，劉備小心地問道
    “景升兄剛才說有求與我。
    是不是與這兩位公子有關？”
    劉表點點頭，壓低聲音道
    “荊襄九郡實際能受到蔡瑁、蒯家兄弟他們影響的，也就荊北這塊地方。
    南邊四郡幾乎隻認朝廷，加上當時曹操賣官鬻爵的時候，我沒有跟風。
    並未強行更換那四郡的太守。
    因此那四郡更容易以朝廷的名義掌控。”
    聽到這，劉備忽然想起徐庶最近老跟自己念叨的一句話
    “要想擴張勢力，最容易的就是從上庸向南，經秭歸、江陵奪取荊南四郡。
    南陽、南郡、江夏都是四戰之地，拿了也守不住。”
    雖說劉備不同意隔著劉表去占荊南四郡，但徐庶這話說得沒錯。
    今天劉表也這麽說，看來徐庶對於局勢的掌控，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想到這些，劉備對徐庶這種謀主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目前長沙、桂陽都有可能被孫策攻下，南陽、南郡又在曹操的兵鋒之下。
    可以說整個荊州，能留給我兩個兒子的，最多也就是武陵、零陵、江陵這幾個地方。”
    說到這，劉表突然直鉤地盯著劉備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一切一般。
    劉備被劉表看得一陣發毛。
    但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誠懇清澈。
    不論接下來劉表說什麽，或者提任何請求，劉備都已經決定拒絕。
    因為根據劉表的話，他多少也猜到了些劉表的想法。
    劉備自認為，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
    看了片刻，劉表無奈一笑。
    “我想求你提前攻下江陵、武陵、零陵三地。
    趁著你與曹操關係緩和的機會，讓曹操把這三地封給你。
    這樣就可以和上庸連成一片，進一步鞏固你的勢力。
    到時候假如我守不住荊州，希望你能接納我兩個兒子。
    不求太多，給他倆一個郡作為生存的資本就行。
    其他兩郡就當是我送給你的……”
    說完這些，劉表眼裏瞬間有了光。
    希冀的光。
    他活了六十年，從大漢還算穩定的年代，經曆黨錮之禍、宦官、外戚專權、董卓亂政等一係列事情。
    類似強權瓦解、勢力覆滅、爾虞我詐的事情見得太多了。
    直到自己經營的荊州也到了這般田地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受夠了。
    唯一能讓自己提精神的，也就剩下兩個兒子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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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那種任人擺布、受人脅迫的悲慘未來。
    而是能自己掌握命運的未來。
    他觀察了許久，也想了很多。
    最終在他認識的所有人裏，唯一能讓劉表放心的就是劉備了。
    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開口求劉備，是因為春夏之交，各路諸侯大戰將起。
    孫策在邊境又集結大軍了。
    他不敢保證這次荊州還能不能扛得住。
    畢竟孫堅、孫策父子那是正兒八經以武立業，真刀真槍殺出來的。
    自己手下除了劉磐和黃祖，就再沒有信得過還能打得過的人了。
    黃祖還早早地被曹操調到了許都，孫權還被封為江夏太守。
    這一切都預示著自己的荊州必定會成為各路強敵第一個瓜分的對象。
    他不得不提前想好退路，最少為自己的兒子們找條出路。
    剩下的，就讓蔡瑁、蒯家兄弟他們和孫策、曹操在荊北折騰吧。
    “景升兄！請恕兄弟不能答應您這個請求……
    荊襄九郡乃兄之基業，大不了我幫你抵禦強敵保住荊州。
    但從您手裏搶奪荊州土地，是萬萬不能的！
    即使是做戲，那也不是我劉備能接受的！”
    “玄德，你！”
    劉表極度失望之下，差點暴起罵出聲來。
    但轉念一想，自己看重的不就是劉備的這份君子之心嗎？
    雖說他沒能讓自己如願，但最少證明劉備是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你不再考慮一下……”
    劉表剛要繼續勸說，劉備卻是果斷起身。
    “酒醉之言當不得真，天色也不早了，景升兄還是趕快休息吧。
    如果邊境壓力大，隻要景升兄開口，弟一定舍命相幫。”
    說罷，劉備躬身行禮，轉身告辭。
    劉表看著劉備離開的背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唉！難道隻有我不在的那天，你才能下定決心接收荊州基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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