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治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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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跌不止的賬戶與持續低落的晨昏》
深秋的梧桐葉撲簌簌落在證券營業部的玻璃上時,陳靜儀正盯著屏幕上的k線圖發呆。綠色的陰線像一條蜿蜒的蛇,在30日均線下方遊走,她重倉的那隻消費股已經連跌十七天,賬戶淨值縮水到讓她不敢點開餘額——那些本打算給女兒交鋼琴考級費的錢,此刻正隨著股價一起,沉進深不見底的穀底。
手機突然震動,幼兒園老師發來消息:“小語媽媽,本周鋼琴考級報名截止,記得按時繳費哦~”她指尖懸在鍵盤上,半天敲不出一個字。玻璃倒影裏,自己眼下的青黑比k線的綠色還要濃重,鬢角不知何時冒出的白發,像極了k線圖上那些刺眼的“跳空缺口”。
“陳姐,又來盯盤啦?”隔壁工位的老股民王伯遞來一杯熱茶,搪瓷杯上印著“穩賺不賠”四個紅字,“我跟你說,這梧桐樹啊,看著葉子落得凶,樹根底下正攢著勁呢。就像去年那隻醫藥股,跌了三個月,突然一根大陽線拔地而起……”
她勉強扯動嘴角,目光卻離不開屏幕。十七天前,她鬼使神差地聽了某“大v”的推薦,把家裏一半的存款都砸進了這隻“消費龍頭”,甚至賣掉了結婚時丈夫送的金鐲子——那時她想著,女兒的鋼琴考級、家裏的房貸,都能靠這隻“穩賺的票”解決。可現在,金鐲子換成的股票代碼,成了刻在她心口的一道疤。
深夜回到家,女兒小語正趴在桌上畫k線圖——不知何時,孩子學會了用紅筆和綠筆給“小熊餅幹公司”的股票“複盤”,畫紙上歪扭寫著:“媽媽說,陽線是小熊吃飽了,陰線是小熊餓肚子。”她喉嚨發緊,趕緊別過臉去,卻在玄關鏡子裏看見自己僵硬的表情——像極了k線圖上那些棱角分明的“斷頭鍘刀”形態。
丈夫陳建軍正在廚房熬粥,砂鍋裏的米香混著生薑味飄過來:“你爸今天又去醫院了,說夢見你小時候在證券營業部跑著玩,摔破了膝蓋……”她猛地轉身,指甲掐進掌心:“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些嗎?”話音未落,小語畫的k線圖被風掀起,飄落在她腳邊,紅筆寫的“小熊加油”四個字,刺得眼睛生疼。
後半夜,她躲在臥室洗手間,把“重度抑鬱症”的診斷書攤開在洗手台上。醫生的話在耳邊回響:“持續低落、失眠、興趣減退……這些症狀已經超過六個月,建議盡早開始藥物治療……”她摸出抽屜裏的抗抑鬱藥,鋁箔包裝上的“草酸艾司西酞普蘭”字樣,和股票軟件裏的“持倉虧損”數字一樣,讓她喘不過氣。
“媽媽?”小語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帶著剛睡醒的鼻音,“你在和小熊餅幹聊天嗎?我給它畫了新的k線,這次是紅色的,像媽媽以前煮的紅豆粥。”
她慌忙把診斷書揉成一團,塞進垃圾桶。鏡子裏,自己的眼睛紅腫得像漲過頭的股票,可嘴角卻怎麽也扯不出一個笑——就像這隻陰跌的消費股,無論怎麽等,都等不到那根救命的陽線。
第二天清晨,她鬼使神差地又來到證券營業部。王伯正在擦窗台,看見她便晃了晃手裏的噴壺:“知道為什麽我每天給這棵綠蘿澆水嗎?當年6124點跌下來,我虧得連養老金都沒了,是這盆綠蘿陪著我挺過來的——你看,它葉子黃了又綠,現在長得比誰都旺。”
她盯著綠蘿新發的嫩芽,忽然想起父親住院前說的話:“囡囡啊,爸爸這輩子在股市裏摔了無數跟頭,最不後悔的,是當年用最後一筆錢給你買了架電子琴——錢沒了能賺,可孩子的笑容沒了,就真的沒了。”
手機在包裏震動,她顫抖著點開銀行短信:“您尾號xxxx的賬戶收到轉賬元,備注:小語鋼琴考級加油。”轉賬人是大學同學阿琳,附了條微信:“記得大學時你總說,音樂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別讓k線擋住小語的琴聲呀。”
那天傍晚,她第一次在收市前離開了證券營業部。路過琴行時,小語正趴在櫥窗上看裏麵的三角鋼琴,鼻尖貼著玻璃,嗬出的白霧在窗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陽線”。她忽然蹲下身,把女兒抱進懷裏:“小語,媽媽帶你去報名鋼琴考級好不好?就像你畫的k線圖一樣,我們一步一步來,總會等到‘小熊吃飽’的那天。”
小語開心地摟住她的脖子,發梢的茉莉香混著深秋的桂花香,鑽進她的鼻腔——這是女兒今天在幼兒園學的“香薰課”,用花瓣做了“媽媽牌香水”。她忽然想起診斷書裏的“社會支持係統”,想起王伯的綠蘿、阿琳的轉賬、還有丈夫藏在粥裏的那片生薑——原來在k線之外,還有那麽多溫暖的“支撐位”,一直在默默托住她下沉的心。
深夜,她終於點開了股票軟件的“止損”按鈕。綠色的虧損數字跳出來時,她沒有想象中的崩潰,反而輕輕鬆了口氣。垃圾桶裏,被揉皺的診斷書旁邊,躺著小語畫的“陽線小熊”——小熊手裏捧著一顆紅心,旁邊寫著“媽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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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端著熱牛奶推門進來,床頭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溫柔的“護盤”k線。他指著牆上女兒的塗鴉:“你看,小語把咱們一家三口畫成了‘家庭etf’——爸爸是債券,負責穩穩的幸福;你是股票,偶爾波動但充滿潛力;她自己是貨幣基金,每天都在攢快樂。”
陳靜儀忽然笑了,這是十七天來她第一次真正的笑。牛奶的熱氣模糊了玻璃窗,卻讓窗外的梧桐樹顯得格外清晰——那些落光葉子的枝椏間,正悄悄冒出幾個褐色的芽苞,像極了k線圖上即將形成的“底分型”。
她掏出手機,給醫生發去消息:“您好,我想預約下周的心理谘詢。”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小語翻了個身,夢裏還在嘀咕:“媽媽的股票,要和小熊餅幹一起漲停哦。”
窗外,深秋的風掀起最後幾片梧桐葉,卻帶不走空氣中的溫暖——就像陳靜儀此刻的心情,雖然賬戶還在虧損,可心裏的“熊市”,終於露出了一絲“反彈”的跡象。原來比起股票的漲跌,更重要的是記住:在k線的波峰波穀之間,總有一些東西,比數字更值得守護——比如女兒的琴聲、丈夫的粥香,還有自己對生活未滅的期待。
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穩。夢裏,她帶著小語在證券營業部的院子裏種了棵新的綠蘿,陽光穿過葉間縫隙,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k線圖上那些溫柔的“陽線”——不是漲停的狂喜,而是知道,無論漲跌,總有一方天地,容得下她和家人的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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