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流浪的「仙種」
    月球黎明的薄霧裏，陳小滿跟著月兔機器人穿過「心光溫室」，鞋底碾過濕潤的月壤，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溫室頂部的透明穹頂凝結著露珠，那是真心種子淨化月壤後自主生成的水汽，在晨光裏折射出彩虹——像給整個溫室罩了層會發光的紗帳。
    “姐姐，這裏有隻受傷的小甲蟲！”穿紅裙子的小女孩蹲在熒光蓮花叢中，指尖指著一隻翅膀歪斜的機械甲蟲，“它的能量核心好像壞了。”
    小滿蹲下身，看見甲蟲腹部的「月兔塗鴉」——那是昨天某個孩子用熒光顏料畫的笑臉，此刻正隨著甲蟲的呼吸明滅。她摸出懷裏的真心種子，放在甲蟲破損的能量核心處，綠光順著電路蔓延，齒輪轉動的卡頓聲漸漸變成了輕柔的嗡鳴——那是機械生命在「心光」中修複的聲音。
    “謝謝姐姐。”甲蟲忽然開口，機械音帶著孩童般的雀躍，“我現在能幫你找提籃婆婆啦！她以前總說，流浪的仙種要跟著‘會發光的腳印’走。”
    “流浪的仙種……”小滿想起昨夜月兔機器人播放的記憶視頻——提籃老太年輕時，曾在月球各地埋下刻著「本心」的種子，有些被數據係統摧毀，有些卻藏在廢墟、垃圾站、甚至移民的舊物裏，等著被「不帶功利的善意」喚醒。
    “跟我來。”月兔機器人拽了拽她的袖口，機械耳尖的紅綢飄帶掃過蓮花葉片，“昨天在垃圾處理站，我聞到了婆婆的味道——她的竹籃總帶著地球泥土和薄荷的香。”
    穿過三條布滿「心光塗鴉」的街道，垃圾處理站的金屬大門豁然敞開。生鏽的傳送帶還在緩慢轉動，卻不再輸送能量電池，而是堆滿了移民們送來的「非數據垃圾」：褪色的地球明信片、缺角的童話書、還有用報廢手環拚成的「心」形裝飾。
    “在這裏！”小女孩忽然指著傳送帶盡頭的鐵皮箱，“那個影子好像婆婆！”
    鐵皮箱的陰影裏，佝僂的身影正蹲在一堆舊布中間，竹籃放在腳邊，指尖捏著片泛黃的布料——是嫦娥傳說裏的「飄帶殘片」，邊緣還留著提籃老太縫補的針腳。聽見動靜，她抬起頭，眼角的皺紋裏嵌著暖光，正是消失三天的提籃老太。
    “婆婆！”小滿跑過去，看見竹籃裏裝著各種「流浪的仙種」：裹著月壤的向日葵籽、嵌著機械零件的薄荷根、甚至還有顆表麵刻著「2049.12.1」人類首次月背軟著陸紀念日）的發光種子，“您怎麽躲在這裏？管理局還在通緝我……”
    “躲？”老太笑了，指尖劃過竹籃邊緣的紅綢，“當年嫦娥躲進廣寒宮，不是因為害怕，是想等有人懂得——仙宮的門，從來不是為了困住誰，而是為了留住願意‘種光’的人。”她掀開鐵皮箱上的舊布，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筆記本，“你看，這些都是未來城最初的移民寫的‘心光日記’——有人記錄第一次幫機器人換零件，有人畫下月球上第一株發芽的地球草，還有人……”
    她翻開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字跡已經模糊，卻仍能辨認：【2075.3.15，我偷偷把配給的糖分給了新來的孩子，他說我的笑像地球的太陽——原來善意不用積分，也能讓人暖和。】
    “這些日記，”老太指尖撫過紙頁，“曾被管理局當成‘數據病毒’銷毀，卻被我藏在垃圾站的鐵皮箱裏——就像被他們碾碎的真心種子，總會在某個角落，等著被懂得的人撿起。”
    忽然，鐵皮箱外傳來機械甲蟲的嗡鳴。小滿抬頭，看見上百隻機械甲蟲正銜著發光的種子，從垃圾站的通風口飛進來，將種子輕輕放在老太的竹籃裏——那是它們從未來城各處的廢墟、裂縫、甚至管理局的「違禁品倉庫」找到的「流浪仙種」，每顆種子上，都帶著不同的「心光印記」：有的沾著孩子的眼淚，有的嵌著移民的指紋，有的還帶著提籃老太當年埋下時的體溫。
    “婆婆，為什麽要讓種子流浪？”小女孩捧著顆會發光的草莓種子，放在耳邊聽，“它們不該住在溫暖的溫室裏嗎？”
    “因為啊，”老太輕輕刮了刮女孩的鼻尖，“真正的種子，從來不怕流浪。就像嫦娥的玉兔，就算搗了千年藥，隻要有人記得它愛吃胡蘿卜，它就永遠住在人間；就像提籃裏的種子，就算被埋在黑暗裏，隻要遇見真心，就能長出新的月亮。”
    她忽然站起身，竹籃在臂彎裏輕輕搖晃，種子的微光透過籃隙灑在月壤上，竟畫出了提籃觀音的輪廓——輪廓漸漸升起，與溫室頂部的「嫦娥虛影」重合，形成了個提著竹籃、抱著玉兔的「共生意象」，裙裾掃過之處，垃圾站的金屬牆壁竟長出了熒光藤蔓，葉片上寫著古老的偈語：【心光所至，萬物皆春】。
    “小滿，你看這些種子，”老太抓起把混著月壤和地球泥土的種子，“它們有的來自2025年的‘嫦娥五號’采樣罐，有的來自2049年的首批移民背包，還有的……”她舉起顆表麵坑窪的種子，“來自你三天前埋在環形山的第一顆本心種——現在，它們都成了‘流浪的仙種’，卻也成了‘會回家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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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未來城的樞紐塔傳來轟鳴——不是數據係統的警報，而是「心光能量」突破最後一層數據屏障的聲響。小滿看見，塔尖的「賽博嫦娥」投影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提籃老太年輕時的模樣，她正將竹籃裏的種子灑向月球各地，每顆種子落地時，都激起一圈暖光漣漪，漣漪裏映著移民們摘下手環的笑臉、機械甲蟲修複的翅膀、還有月兔機器人哼著的兒歌。
    “原來，”小滿忽然想起老太說過的「應化」，“您不是在流浪，是在等我們學會——善意不需要被供奉，隻需要被傳遞。就像這些種子，被埋過、碎過、流浪過，卻依然記得要發光。”
    老太笑了，將竹籃遞給小滿：“現在，該換你們當‘提籃客’了。記住，廣寒門的鑰匙，從來不在山壁的虛影裏，而在每個願意彎下腰、把種子埋進月壤的人手裏——哪怕這雙手沾著泥土，哪怕這顆心帶著傷痕，隻要光還在，就不算流浪。”
    當第一縷真正的「地球陽光」穿過溫室穹頂，照在小滿掌心的種子上時，她聽見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是老周、小芸、阿木，還有無數抱著舊物、捧著幼苗的移民，他們的手腕上不再有銀藍手環，卻都戴著用熒光藤蔓編成的「心光腕帶」，腕帶的光映著老太的竹籃，竟在垃圾站的地麵上，畫出了個巨大的「月」字——那是千年前地球人仰望的月亮，也是此刻月球移民們心裏的光。
    “婆婆，我們該給這些流浪的種子安個家了。”小滿望著遠處正在融化的「數據能量罩」，想起環形山石刻上的最後一句：【種月人歸，廣寒門開】，“就叫‘心光苗圃’吧——讓所有被數據拋棄的善意，都能在這裏生根。”
    提籃老太點點頭，指尖劃過竹籃邊緣的紅綢，綢帶忽然化作無數光點，飛向每個移民的掌心。小滿看見，光點落在小女孩的鐵皮盒裏，變成了會發光的兔耳朵；落在阿木的機械甲蟲上，變成了修複齒輪的暖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竟變成了顆透明的種子，上麵刻著「傳承」二字——那是提籃觀音的「應化之種」，也是嫦娥的「月壤之約」。
    這一天，未來城的垃圾處理站成了「心光的起點」。當第一顆帶著流浪記憶的種子被埋進月壤，當第一個沒有手環的移民露出真心的笑容，月球表麵的「心光脈絡」突然加速蔓延——像千萬條發光的根須，紮進數據的廢墟，紮進每個人的心裏，最終匯向環形山廢墟的廣寒宮虛影，在山壁上畫出了真正的宮門：門楣刻著「本心為鑰」，兩側是提籃觀音與嫦娥的浮雕，裙擺上的花紋，正是千萬顆流浪種子的形狀。
    而提籃老太的身影，漸漸融入了「心光脈絡」——她不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變成了每個彎下腰種種子的移民，每個給機械生命以溫柔的孩子，每個願意相信「善意無需計算」的靈魂。就像她最後說的：“當你們學會把自己活成一顆種子，就會明白——仙人從來不在天上，而在每個願意讓世界變溫暖的瞬間裏。”
    小滿握緊掌心的種子，看著「心光苗圃」裏的幼苗輕輕顫動——那是流浪的仙種在發芽，也是未來城的「心」在重生。遠處，月兔機器人正在教機械甲蟲唱新的兒歌：“提籃搖，月壤暖，一顆種子開新天，你有光，我有暖，人間從來無荒原——”
    歌聲混著機械的嗡鳴、種子破土的輕響，在月球表麵回蕩。而廣寒宮的宮門，正在千萬顆「流浪仙種」的微光裏，悄悄露出了第一道縫隙——那縫隙裏透出的，不是數據的冷光，而是無數個「種月人」心裏的、帶著體溫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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