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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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打鬆虎》當複仇成為一場困獸之鬥
一、景陽岡的風,卷著兩聲嗚咽
虎弟舔著前爪的血痂時,山風正送來哥哥虎哥的氣味。那是去年今日,它躲在灌木叢裏看見的場景穿青布衫的男人舉起斷棒砸向哥哥的頭,鮮血濺在石頭上,像開錯了季節的紅花。此刻它喉間滾動著未蛻的奶牙,卻在心底磨出了利齒——人類叫這場景“打虎”,而它記住的,是哥哥臨終前朝它甩尾巴的弧度,像在說“快跑”。
“想報仇?”沙啞的虎嘯從頭頂傳來。盤踞在鷹愁崖的老瘸虎正舔著爪子上的人血,它斷了半隻耳朵,卻曾在三日內咬死過七個獵戶。虎弟看見它爪下的銅牌,刻著“梁山好漢”四個字——那是去年秋天,某個叫“解珍解寶”的兄弟留下的。“拜我為師,”老瘸虎把銅牌踢進草叢,“教你怎麽讓人類知道,爪子比他們的刀更快。”
二、人類世界的齒輪,早把“英雄”磨成齏粉
武鬆折斷左臂的那天,正看著宋江把招安的詔書折成紙船。方臘的弩箭穿過他的袖管時,他忽然想起景陽岡的月光——那時他以為,打死一隻老虎就能頂天立地,卻不知後來要折斷多少根骨頭,才能看懂“忠義”二字背後的血。如今他在六和寺敲木魚,指尖撫過禪房木柱上的刀痕,那是當年陽穀縣百姓爭著讓他題的“打虎英雄”,卻被他用僧刀刻成了“阿彌陀佛”。
而虎弟在這三年裏,踏遍了八百裏水泊的每一塊石頭。它跟著老瘸虎學會了“鎖喉術”——專咬人類喉結;跟著嘯風虎學會了“滾石陣”——把山上的巨石推成陷阱;甚至在黑風洞遇到了一隻會裝死的母虎,教它用肚皮的白毛騙過獵戶的眼睛。當它終於能單爪拍碎碗口粗的樹時,老瘸虎卻死了——死在一群舉著“替天行道”大旗的人手裏,那些人喊著“除暴安良”,卻把虎骨泡進了酒壇。
“原來人類的‘義’,隻給同類。”虎弟舔著老瘸虎的血,忽然想起哥哥說過的話“山有山的規矩,人有人的道理,別去碰邊界。”可如今邊界早已潰爛——陽穀縣的獵戶砍光了虎哥的棲身林,梁山好漢的刀劈開了虎界的門,就連它藏在樹洞的虎崽,也被路過的樵夫砍斷了前爪。
三、當“英雄”成了通緝令上的符號
景陽岡又開始吃人了。這次不是一隻虎,是一群虎——虎弟帶著它的“複仇小隊”,把獵戶的陷阱變成了墳場。縣令的告示貼滿了酒肆“懸賞三千貫,取虎首者封捕頭!”可三個月過去,梁山剩下的好漢們去了三撥,回來的隻有染血的旗幟——打虎將李忠的棍斷成三截,插在虎穴門口;病關索楊雄的刀卡在虎骨裏,被虎弟當磨牙棒叼走。
“莫不是當年的虎精轉世?”茶館裏的說書人敲著驚堂木,“諸位可知,那武鬆當年打死的虎,原是有個孿生兄弟……”話沒說完,就見一個斷臂的僧人推門進來,袈裟上沾著草屑——正是消失三年的武鬆。他盯著牆上的通緝令,畫像上的自己還穿著捕快服,腰間別著那根斷棒,卻不知如今的斷棒,早成了禪房裏的敲魚板。
“貧僧去。”武鬆接過縣令遞來的酒碗,卻沒喝——當年那碗“壯膽酒”讓他記錯了很多事,比如虎哥撲來時眼裏的光,不是凶光,是看見幼崽時的驚慌。他拄著禪杖上山時,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像極了當年那個舉著哨棒的少年,卻又比那時多了道傷疤——在左胸,靠近心髒的位置,刻著“放下”二字,卻總被心跳震得發疼。
四、對峙當刀刃對準慈悲,當執念撞上空門
虎弟認出武鬆時,正踩著解珍的鋼叉打盹。那個讓它魂牽夢繞的身影瘦了很多,袈裟下的手臂少了一隻,卻依然是當年打死哥哥的人。它喉嚨裏發出低低的 grol,爪子摳進泥土——三年來無數次模擬的複仇場景在眼前閃過,此刻卻突然卡住眼前的人沒有握刀,沒有舉棒,隻是雙手合十,禪杖戳進了它當年藏虎崽的樹洞。
“你哥哥死的那天,”武鬆盯著它耳後沒褪的白毛,那是虎哥當年總被哥哥舔舐的地方,“我聽見它叫了一聲。不是吼,是……像人歎氣。”虎弟的爪子頓住了——它從沒聽過人類說這種話,那些舉著刀的人隻會喊“畜生”,卻沒人在意虎哥臨終前的眼神。“後來我去了梁山,”武鬆指尖劃過禪杖上的刀痕,那是征方臘時方臘的謀士刻的“殺”字,“才知道人殺起人來,比虎殺羊更狠。”
虎弟忽然想起老瘸虎臨終前說的話“仇恨是塊石頭,叼著它走,累的是自己。”可它不肯鬆口——哥哥的血還沒幹,虎崽的傷還在疼,人類的刀還在磨。它撲上去時,武鬆卻沒躲,袈裟被利爪劃破,露出心口的“放下”二字,卻比任何盔甲都燙。奇怪的是,爪子在碰到皮膚時頓住了——不是因為慈悲,是因為武鬆懷裏掉出個布包,裏麵裹著半枚虎爪,正是當年虎哥抓在他哨棒上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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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著它,”武鬆撿起布包,放在虎弟腳邊,“就像你留著哥哥的氣味。”山風又起,吹亂了僧人的頭發,也吹亂了虎弟額前的白毛。遠處傳來縣令派來的衙役的喊聲,可一人一虎都沒動——虎弟盯著那半枚虎爪,忽然想起哥哥曾教它舔爪子時說“山和山不碰,人和人要讓。”可如今山被砍了,人沒讓,隻剩下兩個被仇恨釘在原地的“活死人”。
尾聲未打完的架,在月光裏發了芽
衙役們找到景陽岡時,隻看見禪杖插在地上,旁邊臥著一隻虎。武鬆靠在樹樁上,手臂又多了道爪痕,卻在笑——虎弟沒咬他的喉結,隻撕爛了他的袈裟,把半枚虎爪按進了他的掌心。“回去告訴縣令,”武鬆把虎弟的毛別進袈裟,“虎在,人在;虎走,人走。”
當夜,景陽岡的虎群悄悄搬了家。虎弟叼著那半枚虎爪,路過當年的虎穴時,忽然聽見樹洞裏有幼崽的叫聲——是隻被獵戶打傷的小麂,正用濕漉漉的眼睛看它。它舔了舔小麂的傷口,忽然懂了武鬆掌心的溫度原來比複仇更重的,是讓活著的不再受傷。
而武鬆在六和寺敲晨鍾時,發現袈裟裏多了根虎毛。他把毛別在敲魚板上,聽著鍾聲穿過山林——當年的“打虎英雄”死了,如今的他隻是個想讓山風安靜些的僧人。至於虎弟,或許某天會帶著小麂路過寺門,那時他會遞上半塊燒餅,就像當年哥哥遞給他的那塊——有些恩怨不必打完,就像有些傷口,時間會替它們長出新的皮毛。
這一場“虎打鬆虎”,終究沒打成。但留在景陽岡的爪印和禪杖印,卻成了比刀槍更長久的注腳原來人和虎的邊界,從來不是刀刃,而是能否看見對方眼裏的光——那束光裏,有仇恨,更有沒說出口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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