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珅盯著父親手中自己的手機，喉嚨發緊。“爸，把手機還給我，我四點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宋明冷笑一聲，將手機鎖進書桌抽屜，“什麽重要的事？又去聽那些沒用的音樂會？”
    書房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宋煜珅看著父親把鑰匙放進西裝內袋，那個動作如此熟練，仿佛已經練習過無數次。牆上的古董鍾指向三點四十五分，秒針每走一下都像在敲打他的太陽穴。
    “那不是沒用的音樂會。”宋煜珅盡量控製著聲音不發抖，“那是肖邦專場，對我的鋼琴——”
    “鋼琴？”宋明打斷他，手指重重敲在桌麵的選修課申請表上，“你看看這是什麽？我允許你回國上高中，是讓你學這些沒用的東西的？是讓你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沒用的東西上麵的？”
    宋煜珅的下頜線條繃緊了，十六歲的身高已經超過父親，但此刻卻感覺回到了小時候，那種無力感如潮水般湧來。
    “這些不是沒用的課程。”他深吸一口氣。
    “荒謬！”宋明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叮當作響，“我花了十幾年培養你，不是為了讓你去學這些沒用的！學好你的理科，商科，法律，醫學，這些才是你應該考慮的！”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遠處傳來悶雷聲。宋煜珅想起許蒔夕此刻可能已經到達中央公園站，她總是很準時，甚至可能提前到。她會穿什麽衣服？那件淡藍色的連衣裙嗎？還是上次藝術節時那件白色襯衫？
    “爸，我約了人。”宋煜珅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最後的懇求，“就今天，讓我出去，我們明天再談這個。”
    宋明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他走到窗前背對著兒子：“你哪兒也不準去。我已經給你聯係了sat輔導老師，下周開始上課。後麵去國訪校，明年申請季前把成績提上去。”<國。”宋煜珅一字一句地說。
    宋明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宋煜珅從未見過的神色：“你以為你有選擇？”
    “我已經十六歲了，我有權決定自己的未來！”宋煜珅提高了聲音。
    “在你滿十八歲前，在這個家裏，我說了算！”宋明的聲音像刀一樣劈開空氣，“現在回你房間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雨點開始敲打窗戶，越來越急。宋煜珅站在原地沒動，胸口劇烈起伏。三點五十五分，許蒔夕一定已經在等他了。
    “你聽到沒有？”宋明厲聲道。
    宋煜珅突然衝向書桌，伸手要去拉抽屜。宋明反應極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了你了！”
    父子倆在書房裏拉扯起來，宋煜珅比父親強壯，但宋明的格鬥技巧顯然更勝一籌。一個巧勁，宋煜珅被按在了牆上。
    “為了個破音樂會，你跟我動手？”宋明的聲音裏帶著難以置信，“那個許蒔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宋煜珅身體一僵：“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宋明鬆開了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領帶，“你以為我不關心你交什麽朋友？那個女孩家裏什麽背景？父親是個小科員，母親是中學老師，能給你什麽未來？”
    宋煜珅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調查她？”
    “我是保護你。”宋明從口袋掏出手機，“現在，回你房間去。別逼我鎖門。”
    雨聲漸大，雷聲轟鳴。宋煜珅最後看了一眼抽屜，轉身走出書房。他能感覺到父親的目光如芒在背，但他沒有回頭。
    上樓時，他聽到書房門鎖上的聲音，然後是父親打電話的聲音：“李秘書，來家裏一趟，把我書房的抽屜換個鎖…”
    宋煜珅的臥室在二樓，窗戶對著後院。他關上門，立刻衝到窗前。雨水拍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麵的世界。四點二十分，許蒔夕應該還在等他。
    臥室裏急切地翻找著什麽，終於找到了那個很久不用的備用機，充上電後，他試著給許蒔夕發信息，卻發現ifi已經被切斷。手機信號時有時無，他顫抖著手指編輯短信：【許蒔夕，對不起，我被父親關在家裏，手機被沒收了，我盡量想辦法出來，等我】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屏幕上顯示"發送失敗"。宋煜珅咒罵一聲，重試了幾次，依然無法發送。
    窗外雨勢越來越大，天色越來越暗。宋煜珅在房間裏踱步，時不時看向窗外。五點整，他確信許蒔夕已經離開了音樂廳。她會怎麽想他？會不會以為他故意放她鴿子？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煜珅？”是母親溫柔的聲音，“我給你送晚飯。”
    宋煜珅打開門，母親端著托盤站在門外，眼神擔憂。她身後站著家裏的保姆，明顯是父親派來監視的。
    “媽，我需要用你的手機。”宋煜珅低聲說。
    母親搖搖頭，眼神示意保姆就在旁邊：“先吃飯吧，你爸他...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宋煜珅苦笑，“控製我的人生就是為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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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把托盤放在桌上，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別跟你爸硬碰硬，他...他有他的打算。”
    宋煜珅看著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意識到什麽：“你也知道他要送我去國？”
    母親沒有回答，隻是歎了口氣：“吃點東西吧，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母親離開後，宋煜珅看著窗外的雨簾，做了一個決定。
    七點三十分，雨勢稍減。宋煜珅聽到樓下傳來父親接電話的聲音，似乎是公司有急事。幾分鍾後，引擎聲響起，父親的車駛出了院子。
    宋煜珅立刻行動起來。他從衣櫃裏找出一件連帽衫，然後將床單撕成條狀綁在一起。窗戶鎖是老式的，他用鋼筆撬了幾下就鬆動了。
    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臉。宋煜珅將布繩一端係在床腳，另一端扔出窗外。二樓不算高，但濕滑的牆麵增加了難度。當他跳到草地上時，右腳踝傳來一陣劇痛，但他顧不上這些。
    翻過院牆時，保安室的燈亮著，他貓著腰快速跑過。雨又開始下大，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宋煜珅攔了一輛出租車，渾身濕透地鑽了進去。
    “中央公園站，快！”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小夥子，這麽晚去那兒幹嘛？”
    “找人。”宋煜珅喘著氣說。
    車程不過十五分鍾，對宋煜珅來說卻像一個世紀。當車停在中央公園站時，他扔給司機一張鈔票就衝了出去。
    站台空蕩蕩的，隻有幾個匆匆走過的行人。宋煜珅找遍了每個角落，甚至查看了附近的咖啡店和小店，都沒有許蒔夕的身影。
    雨中的城市燈光模糊成一片，宋煜珅站在他們約定的地點，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心底流失了。他掏出母親偷偷塞給他的老年機——那是她平時用來玩消消樂的——撥打了許蒔夕的號碼。
    漫長的等待音後，電話接通了。
    “喂？”是一個熟悉的女聲。
    “阿姨您好，請問...許蒔夕在嗎？”宋煜珅的聲音嘶啞。
    “你是哪位？蒔夕發燒了，剛吃了藥睡著。”對方語氣警惕。
    宋煜珅閉上眼睛，雨水順著臉頰流下：“阿姨，我是宋煜珅，請告訴她...我很抱歉，我…”
    “哦，是你啊。”對方的聲音立刻冷了下來，“蒔夕等了你好幾個小時，淋雨回來的。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電話掛斷了。宋煜珅站在雨中，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第二天清晨，宋煜珅悄悄回到家裏，發現父親一夜未歸。他換了幹衣服，裝作剛從房間出來的樣子。母親看著他紅腫的眼睛，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他去找了許蒔夕的朋友蘇雨卿，對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蒔夕高燒39度，醫生說至少要休息三天。”
    “能不能幫我帶個話？或者把這封信…”
    蘇雨卿打斷他：“她現在不想見你，也不想聽任何解釋。”
    宋煜珅去了音樂教室。林雯老師正在整理樂譜，看到他時挑了挑眉："宋煜珅？選修課申請表交了嗎？"
    宋煜珅搖搖頭："我父親不同意我選修。"
    林雯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樂譜："可惜了。"
    宋煜珅抬起頭：“老師我先走了，我還有事要解決。”
    林雯了然地笑了笑：“是那個經常來看你彈琴的女生嗎？許蒔夕？”
    宋煜珅驚訝地看著她。
    “年輕人啊，”林雯搖搖頭，“感情和音樂一樣，需要真誠和勇氣。別等到失去了才後悔。”
    宋煜珅走出音樂教室時，天色已晚。他站在許蒔夕家樓下，看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卻始終沒有勇氣按下門鈴。
    他不知道的是，許蒔夕此刻正靠在窗邊，看著樓下那個熟悉的身影，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手裏攥著那張被雨水泡得變形的音樂會門票，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再心軟了，他連一個解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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