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帶著一絲涼意，樹葉掛在枝頭上搖搖欲墜，期末考試臨近，整個高二年級都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氛圍中。許蒔夕推開理科班的門，一眼就看到蘇雨卿獨自坐在角落裏，麵前攤開著好幾本習題集，眉頭緊鎖。
    “吃午飯了。”許蒔夕在她對麵坐下，遞過一個飯盒。
    蘇雨卿頭也不抬：“放那兒吧，我做完這題。”
    許蒔夕歎了口氣，伸手合上她的練習冊：“休息一下，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動過。”
    蘇雨卿這才抬起頭，眼睛下麵掛著淡淡的黑眼圈。她機械地打開飯盒，咬了一口三明治，目光卻還黏在旁邊的物理筆記上。
    “你最近太拚了，”許蒔夕皺眉，“還在為藝術節耽誤的學習時間補回來？”
    蘇雨卿搖搖頭：“下周就是期末考了。我理科成績一直不穩定，尤其是物理...”
    “周沐陽物理不是很好嗎？怎麽不找他幫忙？”
    蘇雨卿的手指在飯盒邊緣輕輕敲打：“他...最近很忙。”
    確實，自從藝術節結束後，許蒔夕注意到周沐陽出現在她們麵前的頻率明顯降低了。以前幾乎每天都能"偶遇"的他，現在似乎刻意保持著距離。
    “你們吵架了？”許蒔夕試探著問。
    “沒有。”蘇雨卿放下三明治，“就是...他突然變得很客氣。”
    話音剛落，教室門被推開，周沐陽走了進來。看到兩人，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在吃飯啊。”
    這種生疏的招呼讓許蒔夕也感到不適。以前的周沐陽會直接走過來，毫不客氣地搶蘇雨卿便當裏的食物吃。
    “嗯。”蘇雨卿應了一聲，低頭繼續吃飯。
    周沐陽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本書，猶豫了一下，又折返回來，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巧克力放在蘇雨卿麵前：“補充點能量，別太累了。”
    沒等蘇雨卿回應，他已經快步離開了教室。
    蘇雨卿盯著那盒巧克力，表情複雜。許蒔夕認出來，那是進口牌子，很貴，而且是她最喜歡的黑巧口味。
    “看吧，”蘇雨卿小聲說，“就這樣。突然變得彬彬有禮，好像我們剛認識一樣。”
    許蒔夕拿起巧克力盒，發現下麵還壓著一張折疊的小紙條。她遞給蘇雨卿，後者打開一看，上麵寫著：“物理公式我整理了一份簡版，放在你抽屜裏了。加油！——”
    字跡工整，沒有任何塗鴉或玩笑話，完全不像平時那個隨性的周沐陽。
    “他還是關心你的，”許蒔夕說，“隻是方式變了。”
    蘇雨卿把紙條小心地折好，放進鉛筆盒裏。許蒔夕這才注意到，她的鉛筆盒裏已經躺著好幾張類似的紙條。
    “他這幾天每天都放。”蘇雨卿解釋道，“有時候是筆記，有時候是鼓勵的話...還有零食。”
    “你都沒回應？”
    “我...”蘇雨卿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以前他從來不會這樣正經。”
    許蒔夕若有所思：“你剛才說擔心物理成績...是因為他嗎？”
    蘇雨卿沉默了很久，久到許蒔夕以為她不會回答了。窗外傳來操場上體育課的哨聲和學生的笑鬧，襯得教室裏的安靜更加明顯。
    “他太優秀了，”蘇雨卿終於開口，聲音很輕，“理科成績好，體育好，人緣好...有時候我覺得，如果我們不是青梅竹馬，他根本不會注意到我這樣的人。”
    許蒔夕驚訝地看著她。這個在別人眼中自信冷靜的蘇雨卿，此刻竟流露出如此的不安全感。
    “你也很優秀啊，”許蒔夕握住她的手，“你做事認真負責，文筆好，考慮問題周全...周沐陽肯定也——”
    “我們隻是朋友。”蘇雨卿打斷她，合上鉛筆盒，“一直都是。”
    下午放學後，許蒔夕在圖書館門口遇到了周沐陽。他獨自一人，抱著一摞參考書，看到許蒔夕時勉強笑了笑。
    “蘇雨卿沒和你一起？”他問，眼睛卻看向她身後。
    “她去學生會幫忙了。”許蒔夕猶豫了一下，“你最近怎麽了？”
    周沐陽裝傻：“什麽怎麽了？”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麽。你們之間...突然變得很奇怪。”
    周沐陽靠在圖書館的柱子上，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晃動的光斑。他看起來比平時疲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我隻是覺得...也許我太打擾她了。”他最終說道。
    “打擾？”
    “總是自作主張地出現在她麵前，自以為是地給她帶這帶那...”周沐陽苦笑，“她從來沒說過需要這些。”
    許蒔夕正想反駁，兩個女生從他們身邊經過，興奮地討論著什麽。許蒔夕捕捉到了"學生會"和"學長"的字眼。
    周沐陽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等女生們走遠，他低聲問：“蒔夕，雨卿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為什麽這麽問？”
    “前幾天我聽到幾個女生在討論，說雨卿經常去學生會，可能是對那個高三的學長...”周沐陽的聲音越來越小，“你知道的，那個叫林什麽的，成績好又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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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蒔夕恍然大悟：“所以你突然變得這麽客氣是因為這個？”
    周沐陽沒有直接回答：“如果她真的喜歡那個人...我整天黏著她會讓她困擾吧…”
    許蒔夕想說些什麽，但周沐陽已經直起身子：“我得去還書了。期末考加油。”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許蒔夕突然理解了蘇雨卿的困惑。這個總是陽光燦爛的周沐陽，此刻的背影看起來竟有些落寞。
    第二天中午，許蒔夕特意去學生會找蘇雨卿。推開活動室的門，她看到蘇雨卿和一個高個子男生站在一起，正低頭討論著什麽。男生戴著眼鏡，表情嚴肅，指著桌上的文件說著什麽，蘇雨卿則頻頻點頭。
    “夕夕？”蘇雨卿注意到門口的動靜，向她招手，“進來啊。”
    許蒔夕走進活動室，蘇雨卿向她介紹：“這是學生會主席林學長，我在幫他整理畢業典禮的資料。”
    林學長點點頭：“蘇學妹做事很細心，幫了大忙。”
    許蒔夕悄悄觀察著蘇雨卿的表情，發現她對林學長的態度完全是公事公辦，沒有任何特別的跡象。
    回教室的路上，許蒔夕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和林學長經常一起工作？”
    “嗯，這周每天午休都要討論畢業典禮的事。”蘇雨卿揉了揉太陽穴，“學長要求很嚴格，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許蒔夕若有所思。看來周沐陽是誤會了。
    下午物理課，老師宣布下周要進行一次模擬考。放學後，蘇雨卿留在教室複習，許蒔夕陪著她。六點半，教室已經空無一人，蘇雨卿還在為一道力學題絞盡腦汁。
    “要不要問問周沐陽？”許蒔夕提議，“他物理不是很好嗎？”
    蘇雨卿搖搖頭：“他今天有籃球訓練。”
    正說著，教室門被推開，周沐陽走了進來，校服被汗水浸濕了大半，頭發也濕漉漉的，顯然是剛訓練完。看到教室裏還有人，他明顯愣了一下。
    “我忘拿東西了。”他解釋道，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水壺。
    蘇雨卿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低下頭繼續做題。
    周沐陽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在複習物理？”
    蘇雨卿輕輕“嗯”了一聲。
    “那道題...”周沐陽指著她卡住的地方，“可以用動能定理來解。”
    他站在一米開外，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湊過來看，也沒有順手拿過筆寫下解題步驟。這種克製的距離感讓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謝謝。”蘇雨卿小聲說。
    周沐陽點點頭，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對了，我整理了一些物理易錯題和解析，放在你抽屜裏了。可能...對複習有幫助。”
    門輕輕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清晰。蘇雨卿放下筆，伸手從抽屜裏拿出一遝裝訂整齊的紙張，最上麵一頁用熒光筆標著"蘇雨卿專屬複習資料"幾個大字，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這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了當初那本黑色筆記本，上麵有很多筆記是宋煜珅為自己寫的，眼神突然有點恍惚。
    許蒔夕看到蘇雨卿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個笑臉，眼神柔軟了下來。
    “你應該告訴他，”許蒔夕輕聲說，“告訴他你根本不喜歡什麽林學長。”
    蘇雨卿猛地抬頭：“你怎麽知道——”
    “周沐陽誤會了。他聽說你經常去學生會，以為你喜歡那個學長。”
    蘇雨卿的表情從驚訝變成無奈，最後定格在某種複雜的情緒上：“...笨蛋。”
    她把資料小心地放進文件夾，然後從書包裏取出一個小鐵盒，打開後裏麵全是周沐陽這幾天塞給她的紙條。最下麵壓著一張照片，是兩人小時候的合影。
    “我該怎麽說？”蘇雨卿輕聲問，“走到他麵前說"嘿，我不喜歡別人，你別躲著我了"？”
    許蒔夕笑了：“為什麽不呢？”
    “太奇怪了...”蘇雨卿把照片放回鐵盒，“而且，萬一他隻是因為青梅竹馬的情誼才關心我呢？”
    許蒔夕看著好友糾結的側臉，突然理解了青春期的感情為何總是如此曲折——因為害怕被拒絕，所以寧願保持現狀；因為不確定對方的心意，所以連邁出第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窗外，夕陽西下，為整個校園鍍上一層金色。遠處的籃球場上，一個熟悉的身影還在獨自練習投籃，每一次起跳都在空中劃出孤獨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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