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清晨，教室裏的風扇呼呼轉著，卻驅散不了那股悶熱。許蒔夕第三次檢查筆袋裏的文具——兩支黑色簽字筆、兩支2b鉛筆、橡皮、直尺、圓規...她的手指微微發抖，額頭上的碎發被汗水黏在皮膚上。
    “第三十次了，”林小雨從前排轉過頭來，“你的筆又不會長腿跑掉。”
    許蒔夕深吸一口氣，把筆袋的拉鏈拉上又拉開：“這可是三模，最後一次模擬考了。”
    “放鬆點，”林小雨拍拍她的肩膀，“就當是高考彩排。”
    許蒔夕點點頭，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教室前排。宋煜珅已經坐在位子上，正安靜地翻看一本筆記，表情平靜得像是在看一本閑書。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線。似乎感應到她的視線，宋煜珅突然抬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他微微挑眉，用口型問道：“準備好了嗎？”
    許蒔夕擠出一個笑容，比了個\"還行\"的手勢。宋煜珅點點頭，從書包裏拿出什麽東西放進胸前的口袋，然後繼續低頭看筆記。
    “各位同學，”班主任老李走進教室，手裏拿著一遝密封的試卷，“三模考試現在開始。記住，這是高考前最後一次實戰演練，請認真對待。”
    試卷發下來，教室裏隻剩下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第一科是語文，許蒔夕的強項。她很快進入狀態，作文題目是《距離》，她不假思索地寫下開頭：“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山川湖海的阻隔，而是麵對麵站著，卻不敢說出心裏的話...”
    寫到這裏，許蒔夕的筆尖頓了一下。她抬頭看向前排，宋煜珅的背影挺拔如鬆，寫字時肩膀微微晃動的節奏讓她想起那天在書店，他念聶魯達詩歌時的聲音。她搖搖頭，繼續奮筆疾書。
    上午的考試結束，許蒔夕長舒一口氣，收拾文具時發現林小雨正衝她擠眉弄眼。
    “怎麽了？”許蒔夕小聲問。
    林小雨指了指教室門口。宋煜珅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兩瓶礦泉水，目光掃視著教室尋找什麽。看到許蒔夕，他眼睛一亮，走了過來。
    “給。”他遞給她一瓶水，“下午數學，別忘了尺子圓規這些。”
    許蒔夕接過水，“謝謝，我記得的。”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帶走了一些緊張感。
    午休時間很快過去，下午數學考試前，許蒔夕突然臉色煞白——她的圓規不見了！明明早上還檢查過的，現在卻怎麽也找不到。她慌亂地翻找書包每一個口袋，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滲出。
    “怎麽了？”林小雨關切地問。
    “圓規...我明明帶了...”許蒔夕的聲音帶著哭腔。數學沒有圓規就像戰士上戰場沒帶槍，尤其是三模這種難度接近高考的考試。
    監考老師已經開始分發試卷，許蒔夕急得眼眶發熱。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物體被推到她的桌角——是宋煜珅的圓規，他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旁邊。
    “備用。”他隻說了這一個詞，就回到自己的座位。
    許蒔夕握著還帶著宋煜珅體溫的圓規，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她看向前排，宋煜珅已經埋頭開始答題，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後頸上，那一小塊皮膚在光線下幾乎透明。
    數學試卷比想象中難，許蒔夕做到大題部分時已經額頭冒汗。一道立體幾何題卡了她足足十分鍾，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全是失敗的嚐試。她幾乎要放棄了，抬頭看見前排宋煜珅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教過的一個技巧——“當一條路走不通時，試著從終點倒推”。
    許蒔夕深吸一口氣，換了個思路重新開始。這一次，步驟如行雲流水般在腦海中展開，她飛快地寫下推導過程，最終得出了答案。交卷時，她悄悄在草稿紙角落畫了一個小小的太陽笑臉，趁人不注意塞進了宋煜珅的書包。
    接下來的考試日，五人小組形成了固定的流程——每科考完簡短交流，不討論具體題目，隻互相鼓勵。周沐陽總是最樂觀的那個：“簡單！比二模容易多了！”蘇雨卿則會溫柔地提醒大家：“別對答案，專注下一科。”林小雨負責緩解緊張：“考完我們還去吃火鍋！我請客！”
    而許蒔夕和宋煜珅之間有一種獨特的默契。有時是一個眼神，有時是一張悄悄傳遞的小紙條，上麵可能是一句\"加油\"，或是一行短詩。這些小互動成了許蒔夕在三模高壓下的精神支柱。
    最後一科是英語。許蒔夕做完試卷檢查了兩遍，抬頭看向窗外。五月的陽光燦爛得刺眼，梧桐樹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這是高中時代最後一次模擬考了，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真正的高考。想到這裏，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筆袋——裏麵還裝著宋煜珅的圓規。
    交卷鈴聲響起，全班不約而同地爆發出一陣歡呼。三模結束了，這意味著他們離高考又近了一步，也離各自的未來更近了一步。
    “解放啦！”周沐陽跳起來做了個投籃的動作，“火鍋走起！”
    “小聲點，”蘇雨卿拉著他，“其他班還在考試呢。”
    五人收拾好書包，輕手輕腳地走出教室。走廊上已經聚集了不少提前交卷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討論著考試和假期計劃。許蒔夕走在最後，看到宋煜珅靠在走廊盡頭的窗邊等她。
    “考得怎麽樣？”宋煜珅接過她手中的書包——這個自然而然的動作讓許蒔夕心跳加速。
    “還行，數學多虧了你。”許蒔夕遞還圓規，“謝謝，救了我一命。”
    宋煜珅搖搖頭，沒接圓規：“留著吧，高考也用得上。”
    許蒔夕握緊計圓規。“那個...高考後...”她鼓起勇氣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
    宋煜珅轉頭看她，夕陽在他的眼中點燃了兩簇小小的火焰：“嗯？”
    “沒什麽...”許蒔夕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就是...你有什麽計劃嗎？”
    宋煜珅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望向遠處：“可能會去趟s大。”
    許蒔夕的心突然沉了下去。s大——那所千裏之外的名校，那個可能會把他們分開的地方。
    “不過還沒決定，”宋煜珅補充道，聲音很輕，“要看情況...”
    許蒔夕抬頭看他，發現他正注視著自己，眼中的情緒複雜難辨。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滿了未說出口的話語。
    “許蒔夕！宋煜珅！”林小雨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火鍋還吃不吃了？”
    兩人如夢初醒，同時移開目光。“來了！”許蒔夕應道，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陽。不管高考後會怎樣，至少此刻，他們還能並肩站在這條灑滿金色陽光的走廊上，分享著同樣的風景，同樣的期待，和同樣說不出口的心事。
    宋煜珅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腕：“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許蒔夕點點頭，跟著他走向朋友們。身後，五月的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