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的第一天，許蒔夕蜷縮在床上，雙手死死按著小腹，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黏在蒼白的臉頰上。這次的例假來得毫無預兆，疼痛得像一把鈍刀，在小腹處來回攪動，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手機在枕邊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宋煜珅發來的消息：【早安，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出來走走？】
    許蒔夕想回複，但手指剛碰到屏幕就一陣發抖。往常她總能秒回宋煜珅的消息，最遲不過三五分鍾，但此刻光是看著屏幕上的字都讓她眼前發黑。她閉上眼睛，試圖等待這一波疼痛過去。
    十分鍾後，手機又震動一次。許蒔夕勉強睜開眼，看到宋煜珅發來：【？】
    又過了二十分鍾，當第三條消息“不舒服嗎？”出現在鎖屏上時，許蒔夕終於攢了一點力氣，手指顫抖著劃開屏幕，卻連解鎖的力氣都沒有。一陣更劇烈的疼痛襲來，她弓起身子，咬著下唇，意識逐漸模糊，最終陷入半昏迷的睡眠。
    “叮鈴鈴——”
    刺耳的電話鈴聲將許蒔夕從混沌中驚醒。她摸索著按下接聽鍵，手機貼在耳邊，卻連“喂”都說得氣若遊絲。
    “許蒔夕？”宋煜珅的聲音通過聽筒傳來，帶著明顯的焦急，“你怎麽了？”
    “我…”許蒔夕的嘴唇幹裂發白，每一個字都像是擠出來的，“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我馬上過來。”宋煜珅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許蒔夕想阻止他，但手機已經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她蜷縮成一團，額頭抵著膝蓋，等待下一波疼痛的襲擊。父母一早就出門了，家裏空蕩蕩的，隻有掛鍾的滴答聲與她粗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門鈴響了。許蒔夕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挪到門口。開門的一瞬間，看到了宋煜珅站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跑上樓的。
    “許蒔夕！”宋煜珅的瞳孔猛地收縮。眼前的女孩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搖搖欲墜。他上前扶住她，手掌觸到的皮膚冰涼。
    “怎麽…來了…”許蒔夕虛弱地問，身體不自覺地靠向熱源。
    宋煜珅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撫摸她的額頭：“發燒了嗎？”觸感是冰涼的，沒有發熱跡象。他幹脆彎腰，一個公主抱將許蒔夕抱起來，快步走向臥室。
    “放我下來…”許蒔夕微弱地抗議，卻無力地掙紮，隻能將臉埋在他肩窩。宋煜珅身上有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讓她莫名安心。
    宋煜珅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許蒔夕搖搖頭，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不用…就是…生理期…”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
    宋煜珅愣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抿了抿唇，掏出手機：“你等一下。”
    許蒔夕半閉著眼睛，聽到宋煜珅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的聲音，然後是幾聲輕微的‘哢嗒’——他在截圖保存？
    “我…我去給你煮點東西。”宋煜珅的聲音有些不自然，“你先休息。”
    許蒔夕微微點頭，疼痛再次襲來，她蜷縮成一團，意識逐漸模糊。朦朧中，她聽到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水流聲，還有宋煜珅偶爾的低語：“薑切片…紅棗去核…”
    廚房裏，宋煜珅手忙腳亂地按照搜索到的‘經期薑棗茶做法’操作著。他的手機屏幕上還開著七八個網頁：“女生痛經怎麽辦”、“經期吃什麽可以緩解疼痛”、“經期臉色蒼白是什麽原因”…學神宋煜珅第一次麵對連教科書都沒有答案的難題，眉頭緊鎖，神情比解數學題時還要專注。
    水燒開了，宋煜珅小心地將薑片和紅棗放進去，又按照搜索結果的指示加了一小勺紅糖，搜索的內容上寫的是經期喝紅糖水並不能緩解疼痛，所以隻加了一小勺。
    等待的時間裏，他回到許蒔夕床邊，發現她眉頭緊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宋煜珅從衛生間找來幹淨的毛巾，輕輕為她擦拭額頭和脖頸的冷汗。
    “唔…”許蒔夕在睡夢中輕哼一聲，無意識地抓住宋煜珅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她的手指冰涼，力道卻很緊，指甲幾乎陷入他的皮膚。宋煜珅任由她抓著，另一隻手繼續輕柔地擦拭她汗濕的臉頰。
    廚房傳來水壺的鳴叫聲，宋煜珅不得不輕輕掰開許蒔夕的手指。他快步回到廚房，關火，過濾，將深紅色的薑茶倒入馬克杯，又兌了些冷水調至適口溫度。
    “蒔夕，”他輕聲喚道，一隻手托起她的後頸，“喝點東西。”
    許蒔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宋煜珅近在咫尺的臉——眉頭微蹙，眼中滿是擔憂。杯口湊到唇邊，一股辛辣中帶著甜香的氣息鑽入鼻腔。
    “小心燙。”宋煜珅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許蒔夕小啜一口，熱流從喉嚨滑到胃裏，溫暖逐漸擴散。她雙手捧住杯子，感受著溫度透過陶瓷傳到冰涼的手指。宋煜珅坐在床邊，確保她拿穩了杯子，目光片刻不離她的臉。
    “好點了嗎？”看她喝完半杯，宋煜珅問道。
    許蒔夕微微點頭，確實感覺疼痛減輕了些。她看著宋煜珅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認識以來，自己最狼狽、他卻最溫柔的時刻。
    “謝謝…”許蒔夕輕聲說，將空杯子遞還給他。一陣困意襲來，她的眼皮子又開始打架。
    宋煜珅接過杯子，為她掖好被角：“睡吧，我在這守著。”
    等許蒔夕呼吸變得均勻，宋煜珅輕手輕腳地回到廚房。從冰箱裏找出小米，開始熬粥。
    熬粥的間隙，宋煜珅回到許蒔夕房間，安靜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陽光漸漸西移，從窗簾的縫隙斜射進來，落在許蒔夕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一些，嘴唇恢複了一點血色，但眉頭仍微微皺著，似乎疼痛並未完全消退。
    宋煜珅忍不住伸手，輕輕撫平她眉間的褶皺。許蒔夕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隻撒嬌的小貓。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宋煜珅胸口一熱，某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在心底升騰而起。
    廚房傳來定時器的‘滴滴’聲，宋煜珅輕輕起身。小米粥已經熬得濃稠適中，表麵浮著一層細膩的米油。他盛出一碗，撒上一點點白糖，放在托盤上晾著，等待許蒔夕醒來。
    下午三點，許蒔夕終於從沉睡中醒來。睜開眼的第一秒，她就看到宋煜珅坐在床邊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本書。聽到動靜，他立刻放下書，俯身過來。
    “醒了？感覺怎麽樣？”宋煜珅的手自然地貼上她的額頭，試探溫度。
    許蒔夕眨了眨眼：“好多了…”聲音還有些沙啞，但確實比早上有力氣多了。
    宋煜珅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等著，粥還溫著。”
    他快步走向廚房，端回一碗金黃的小米粥，表麵飄著誘人的米油香氣。許蒔夕想自己接過來，卻被宋煜珅躲開：“我來。”
    他舀起一勺粥，輕輕吹涼，送到許蒔夕唇邊。許蒔夕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張口接受了投喂。粥的溫度剛好，米粒熬得開花，入口即化，甜度也恰到好處。
    “你…一直沒走？”咽下幾口粥後，許蒔夕小聲問。
    宋煜珅搖搖頭，又舀了一勺：“不放心。”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許蒔夕的眼眶突然發熱。她低頭掩飾自己泛紅的眼圈，乖乖吃下又一勺粥。
    一碗粥見底，許蒔夕的氣色明顯好轉，臉上有了血色，嘴唇也沒有那麽蒼白。宋煜珅放下碗，突然很認真地問：“以前…也會這麽疼嗎？”
    許蒔夕搖搖頭：“第一次這麽嚴重，可能是最近熬夜準備期中考試？”
    宋煜珅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思考什麽。片刻後，他掏出手機：“我記了幾個緩解痛經的方法，以後…”
    “宋煜珅！”許蒔夕羞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別說了！”
    宋煜珅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越界了，耳朵紅得幾乎要滴血：“對不起…我隻是…”
    許蒔夕看著他慌亂的樣子，突然笑出聲來。疼痛似乎已經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暖的、充滿全身的幸福感。她鬆開他的手腕，轉而輕輕握住他的手指：“謝謝你今天照顧我…我很開心。”
    宋煜珅回握住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隨時都可以…找我。”
    窗外的天空漸漸變得橘紅，房間裏彌漫著溫馨的靜謐。在這個普通的國慶假日，沒有約會，沒有電影，沒有浪漫的晚餐，卻有一個男孩笨拙卻真誠細心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