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小雨在晏時安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裏，身體是疲憊的，思緒卻紛亂如麻。身後男人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綿長，手臂卻依舊保持著環抱她的姿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
    她氣他嗎？當然是氣的。那些話像一根刺，紮在心口，時不時就冒出來疼一下。可當他真的跨越重洋出現在眼前，係著可笑的圍裙為她做飯，用那種從未有過的，幾乎卑微的姿態道歉，叫她“小小”時，她的心又沒出息地軟成了一灘水。
    “睡吧。”這兩個字說出口，與其說是原諒，不如說是一種暫時休戰的疲憊。她需要時間，需要消化這些情緒。
    而晏時安，幾乎一夜未眠。懷裏的女孩身體微微僵硬，他知道她沒睡。她的每一聲細微的歎息，每一次輕微的翻身，都牽動著他的神經。他不敢動，生怕驚擾了她，打破這脆弱的平靜。內心被巨大的後悔和失而複得的慶幸填滿，他隻想就這樣抱著她，確認她真的還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直到天快蒙蒙亮，林小雨才抵不住身體的疲憊，沉沉睡去。感受到她身體徹底放鬆下來，呼吸變得深沉，晏時安才稍稍鬆了口氣，極輕地吻了吻她的發頂，也合上了眼。
    林小雨是被陽光和食物的香氣喚醒的。她睜開眼，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不確定昨晚的一切是夢還是真實。直到她轉過頭，看到身旁空蕩蕩的位置已經沒了溫度，但枕頭上還殘留著熟悉的雪鬆氣息，而廚房方向傳來輕微刻意放低的聲響。
    她坐起身，發了會兒呆，才穿著拖鞋走出臥室。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精致的早餐：煎得恰到好處的雞蛋，烤得焦香的金黃吐司，新鮮的水果沙拉，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晏時安正背對著她，在廚房裏忙著什麽，身影依舊挺拔，但動作間卻透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
    聽到動靜，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語氣卻盡量自然：“醒了？洗漱一下來吃早餐吧。”
    林小雨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默默走進衛生間。看著鏡子裏依舊有些腫的眼睛，她歎了口氣。
    早餐在沉默中進行。晏時安不斷給她夾食物，自己卻沒吃多少，目光幾乎沒離開過她。林小雨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味道很好，是她想念的味道，但心裏的疙瘩還在，讓她無法像以前那樣輕鬆地享受。
    吃完早餐，林小雨拿起書包：“我去學校了。”
    “我送你。”晏時安立刻站起身。
    “不用。”林小雨拒絕得很快，“我自己可以。”她需要一點空間。
    晏時安眼神黯了一下，但沒有堅持，隻是說：“好，路上小心。晚上…想吃什麽？”
    林小雨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聲音悶悶的：“隨便。”說完便拉開門走了。
    門關上的瞬間，晏時安臉上強裝的平靜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和挫敗。他知道，這道坎，沒那麽容易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晏時安徹底化身“家庭煮夫”和“全職司機”。他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遠程工作和應酬，全天候待在林小雨的公寓裏。每天變著花樣地研究菜譜，準備一日三餐，確保她下課回來就能吃到熱乎可口的飯菜。她不讓送，他就提前把車開到教學樓附近等她，然後“順路”接她回家。
    他不再提那天的事情，也不再急於求她的原諒，隻是用行動無聲地彌補。他會幫她整理筆記，在她為論文煩惱時提供一些思路，在她生理期時默默準備好暖寶寶和紅糖水。晚上，他依舊會固執地抱著她入睡，不管她最初有多僵硬，最終都會在他的體溫和熟悉的氣息中慢慢放鬆下來。
    直到有一天，林小雨抱著書本走向教學樓，心情也有些複雜。氣還在生，委屈也沒完全消散，但不可否認，看到他放下一切在這裏陪著自己，笨拙又堅持地彌補，她的心不是沒有觸動的。
    中午和iian在餐廳吃飯時，iian打量著她的臉色，好奇地問：“小雨，你看起來心情好像好多了？黑眼圈也淡了，家裏沒事了？”她記得前幾天林小雨狀態糟糕得要命。
    林小雨戳著盤子裏的沙拉，歎了口氣，還是沒忍住，壓低聲音說：“他來了。”
    “ian驚訝地差點喊出來，趕緊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圓，“他飛過來了？什麽時候？”
    “就…前幾天。”林小雨含糊道，“現在住在我那兒。”
    “哇！”iian發出驚歎，“然後呢？道歉了？你們和好了？”
    “也不算和好…”林小雨蹙著眉，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這種詭異的狀態，“他就是…每天給我做飯，接送我上下學，也不多說話就…那樣。”
    “每天給你做飯？！”iian的重點瞬間歪了，一臉羨慕，“就是你說過的，好吃得不得了的那種？oh y god！這是什麽絕世好男人！吵架了還跨國飛來給你當廚娘？！小雨，這你還不原諒他？要是我，早就撲上去了！”
    林小雨被她的誇張逗得哭笑不得：“喂！你到底站哪邊的？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很傷人的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iian收斂了一下表情，湊近些，認真地說，“傷人的話當然不能輕易原諒。但是，他願意用行動來彌補，而不是隻是嘴上說說，這已經很能說明誠意了。而且，他那麽大一個總裁，放下工作跑過來給你做飯哎！這畫麵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又有點甜是怎麽回事？”
    iian的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林小雨的心湖，漾開圈圈漣漪。是啊，他那樣一個時間以分鍾計算的人，現在卻整天圍著廚房和她打轉。
    下午沒課的時候，林小雨去了圖書館。剛坐下沒多久，手機就在群裏震動起來。是蘇雨卿和許蒔夕。
    是卿不是晴：【小雨滴 小雨小雨！你最近怎麽樣？還好嗎？】
    林小雨看著消息，愣了一下，然後回複道：【挺好的，晏時安來了。】
    是卿不是晴：【！！！晏時安？！他來找你幹嘛？道歉嗎？怎麽道歉的？跪鍵盤還是跪榴蓮了？】
    許：【好好說話了嗎？心結解開了嗎？】
    麵對閨蜜們的關心，林小雨歎了口氣，拿著手機走到圖書館安靜的角落，才開始打字回複。
    小雨滴：【也沒怎麽正式道歉。就是那天晚上抱著我，說了句對不起，說自己犯渾。】
    小雨滴：【然後這幾天就一直在給我做飯，各種好吃的…接送我上下學…也不提那件事了，就默默待著。】
    是卿不是晴：【？？？就這？沒了？這道歉也太沒誠意了吧！】
    許：【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彌補。晏時安那種性格，讓他長篇大論檢討自己可能比較難。做飯，陪伴，對他來說可能就是最實際的道歉。你感覺呢？還生氣嗎？】
    林小雨看著許蒔夕的消息，若有所思。她回複道：【生氣還是氣的，想起來就難受。但是看他那樣，又覺得好像也沒那麽氣了。就是心裏還是有點別扭。】
    是卿不是晴：【別扭啥！讓他多做幾頓好的！吃窮他！】
    是卿不是晴：【不過說真的，他能立刻飛過去，說明心裏真有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估計他自己也後悔死了。】
    許：【嗯，雨卿話糙理不糙。給他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點時間。別急著做決定，感受他的行動。】
    和閨蜜們聊完，林小雨的心情豁朗了不少。
    但回到家的林小雨的態度依舊有些冷淡，但也不再明顯抗拒。她會吃他做的飯，會坐他的車，晚上也會默許他抱著。但她的話還是那麽少，很少主動跟他分享學校裏的事，笑容也少了很多。
    這種相敬如“冰”又詭異同居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天。
    直到一天晚上，林小雨在書桌前熬夜趕一份報告，晏時安在一旁用筆記本電腦處理郵件。夜深人靜，隻有鍵盤敲擊聲和書頁翻動的聲音。
    林小雨遇到一個難題，卡住了，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下意識地小聲嘟囔了一句：“這個數據到底怎麽分析啊…”
    一直留意著她的晏時安立刻抬起頭，放下電腦走過來，俯身看向她的屏幕：“哪裏不懂？我看看。”
    他的突然靠近讓林小雨愣了一下。他仔細看著她的報告，手指點在屏幕上，開始條理清晰地幫她分析數據邏輯，提供不同的切入角度。他的聲音低沉悅耳，思路清晰，瞬間撥開了林小雨眼前的迷霧。
    她聽著聽著，不由自主地按照他的思路往下想，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對哦！我怎麽沒想到這個！”她興奮地拿起筆開始記錄，完全沉浸在了解決問題的專注中。
    等到她豁然開朗，興奮地抬起頭想說什麽時，才發現晏時安一直保持著俯身的姿勢，距離她很近，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裏帶著溫柔的鼓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四目相對，空氣忽然安靜下來。林小雨看到他眼下的淡青色，想起他這些天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陪伴，白天要處理工作，晚上還要陪她熬夜，心裏那根堅硬的刺，仿佛忽然被泡軟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低下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雖然隻是簡單的兩個字，但語氣裏的冰封，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晏時安眼底掠過一絲光亮，他直起身，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輕鬆：“能幫上忙就好。快寫吧，寫完早點休息。”
    那天晚上，林小雨寫完報告躺上床後，第一次沒有背對著他。當晏時安像往常一樣小心翼翼地從身後抱住她時，她的身體雖然還是微微僵了一下，但沒有再抗拒，甚至…幾不可聞地往後靠了靠，更貼近了他溫暖的胸膛。
    感受到她細微的回應，晏時安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他收緊了手臂，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
    他知道，“冰”正在慢慢融化。他的小小，正在一點點地，重新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