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從台上懸浮起來。
    黎譜用棗木尺去壓，但稍一用力，紙人便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好強的魔法，恐怕小朋友已經咒蟲入腦了。’
    人神之間，正以陳樂瞳為戰場，展開鬥法。
    若是黎譜不管陳樂瞳死活，當然可以用金錢劍強行破法，重創佛母。
    但這場鬥法初衷是為了護生而非殺生。
    那樣做正隧了佛母之意，雖勝猶敗，魔漲道消。
    ‘鬥法開始，我所在之地必然暴露，陳家人一定會派殺手過來，我必須速戰速決，一錘定音。’
    黎譜抬頭望天，今晚星月通明，三光濯濯。
    “頌依。我們相識也是在這樣一個月夜吧？”
    “嗯。那時候你為我和院長爺爺報仇，我反而一點勇氣也沒有。”
    “頌依，我想……”
    “我答應。送我去那個孩子那裏。”
    “離開法界，會有危險。”
    “……我相信你。”小仙姑的聲音慢慢小了下來，“我更怕沒有你。”
    黎譜握住十字架，大家都說他一生孤鰥，但他並不感到孤獨。
    “我會借三光之力為你鑄甲，金錢法劍為你兵器，照妖法鏡為你開天辟地。頌依，我會在這裏與你並肩作戰。”
    “嗯！”
    黎譜在照妖鏡上寫下開門法咒，利用鏡麵接引星月光芒，同時手結三山印，將小仙姑從法界引入鏡中。
    小仙姑穿著一身騎士鎧甲的倒影出現在了鏡子中，仿佛是趕赴戰場的聖女貞德。
    黎譜掐劍訣按在眉心，引動念力，朝金錢劍一指。
    “起！”
    金錢劍一跳。
    “起！”
    金錢劍重重一跳。
    “起！”
    金錢劍跳到半空，立在了紙人麵前。
    黎譜將法鏡立在金錢劍前，再次用三山印為小仙姑引路。
    小仙姑縱身一躍，穿過金錢劍，全身便覆蓋上一層雷光，鑽入了代表陳樂瞳的紙人之中。
    黎譜將三根煙立在香爐中，先點燃了左邊第一根。
    隻設三根煙時間，不管成不成，他都會召回小仙姑。
    隨後，他看向了法鏡，法鏡中，一眾陳家人的影像緩緩浮現在他麵前。
    劍訣指向了鏡中老嫗。
    “疾！”
    霹靂一聲響，佛劍不分說。斬業非斬人，殺生為護生。
    ……
    陳樂瞳的慘叫突然中止，在屋中眾人不明所以時，她忽然飛上了天花板，像壁虎一樣趴在上麵，轉動腦袋掃視眾人。
    李若男道：“瞳瞳？”
    陳樂瞳脖子像青蛙一樣鼓了起來，猛地一口黑水噴了出來，澆了李若男一臉。
    混雜其中的，還有大量蠕動的毛蟲，灑了李若男滿頭滿臉。
    嘔完以後，陳樂瞳在天花板上爬了幾步，忽然又從上麵掉了下來，摔到了同為祭品的青少女身上。
    她的身體左一下，右一下，好像提線木偶一樣，不斷被拉起放下。
    李若男撣掉身上的蟲子，這些蟲子一落地馬上就死了。
    她上前查看，伸手想要觸碰女兒，卻有一道電流從陳樂瞳身上彈了出來，擊在李若男指尖。
    “啊！”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太婆畢竟幾十年薩滿做下來，見多識廣。
    “是雷法！大家快退呀！”
    但她還是喊遲了一步，至少對她自己來說是這樣。
    那名昏迷的青少女猛然睜開眼，瞳孔中隱隱有雷光閃爍。
    她轉頭鎖定老太婆，身體關節不見發力，以極其反人體力學的姿勢彈起，將這老而不死的巫婆撲倒在地。
    老太婆被撲倒的瞬間，便有一道電流從青少女雙手直衝她的心髒。
    這道電流對一個青壯年來說，頂多抽搐一下，但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而言，足以讓她心髒停跳，如果不能及時搶救，幾分鍾後就要徹底死亡。
    可惜現在的情況，急救也沒用了，因為老人摔倒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致命。
    老太婆仰倒在地，眼閉口張，沒了進出的氣，這個陳家村輩分最大的老祖宗終受惡報，就此喪命。
    “阿嫲！”
    陳家人人心大亂，幾個膽大的男丁撲向了青少女。
    ……
    黎譜收回劍訣，關於害人的惡咒他所學不多，畢竟真要殺人效率遠遠不如用刀槍。
    雷法頂多殺掉這個老巫婆，但要殺死那些青壯年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看了眼香煙，第一根已經快要見底，便又點上了第二根。
    隱約間，夜空中似有隱隱轟鳴聲傳來。
    ……
    陳家男丁剛按住青少女，青少女兩眼一翻，軟軟癱倒在了老太婆屍體上。
    與此同時，床上的陳樂瞳再次出現異狀。
    她好像一條擱淺的鯉魚，身體劇烈彈跳，不斷開合著雙唇，喉頭發出溺水般的咕嚕聲。
    沒幾秒，她的頭發像刺蝟一樣根根豎起，頭發之間不斷出現靜電閃爍。
    因極度幹燥，或其它不可言喻的原因，她身上的皮膚開始多處出現龜裂，往外滲出血液來。
    這些血液糊掉了她身上的梵文咒文，覆蓋了她皮膚上的爛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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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瞳？”李若男緩緩上前。
    突然間，陳樂瞳的右臂好似什麽東西抓住，猛然伸直，欲將她從床上拖下來。
    然而陳樂瞳的左腿這時候亦似被一股力量定住。
    在兩股力量的角力下，她整個人便被拉扯到半空，全身骨骼咯咯作響。
    李若男被嚇得坐到地上，連滾帶爬朝後麵逃去。
    ………
    法鏡中顯現出了常人肉眼看不見的景象。
    陳樂瞳浮於半空，是因為右手和左腳被人拉住。
    拉她左腳的是小仙姑，小仙姑一手持劍，全身陰雷閃閃如著盔甲。
    拉她左手的，是兩條奇長無比的斷臂。
    傳說長江以南有一種女妖，叫作落頭氏，在夜裏頭顱會脫身飛走，到處尋找蟲子吃。
    其實並沒有這種妖怪，這是南方部落的一種巫術，多為女巫修行。
    因西漢巫蠱之禍，大批巫師受到牽連，其中一批巫師從中國逃到日本，便將許多巫術帶了過去，建立了邪馬台國。
    有女巫修煉這種落頭的巫術，被那邊百姓看見，以為是妖怪，就叫她作飛頭蠻。
    又有一批巫師南下到了東南亞地區，與當地巫術結合後，發展成為飛頭降。
    但實則這種巫術並非隻能飛頭，而是四肢都能飛。
    修煉之人要先斷左臂，待練到斷臂可以與身體自由分合後，再斷右臂，如此依次左腿、右腿，到最後才是頭顱。
    頭顱分身而不死，魔功就算真正大成了。
    看亞子這大黑佛母生前應該修煉過飛頭降，還給自己銜接了多條手臂，模仿神佛的形象。
    此時隻現兩臂，應當還有六條手臂蓄勢待發。
    果不其然，有兩條手臂從床頭伸出，抓住了陳樂瞳的頭發。
    又有兩條從天花板上垂下，朝小仙姑的頭發抓去。
    黎譜劍訣一指，小仙姑手中法劍便射出一道陰雷，將兩條手臂打作兩截。
    那手臂斷而複合，縮回天花板中。
    黎譜正待催動雷法去打另外幾條手臂，忽然察覺到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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