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軍營住了一夜，加裏南白天早，至天微微亮時，時間才淩晨三點。
    這個時間用來遷墳剛剛合適，黎譜安排了四個工兵帶上家夥跟隨，和兩兄妹上山遷墳。
    為了防止陰宅被人故意破壞，當年的風水大師隱瞞了具體位置，需要通過特定的羅盤才能找到。
    這個羅盤一分為三，分別為三墳的後人掌管，王天明保留著一個，阮家應該也有一個，還有一個就不知所蹤了。
    黎譜不需要這個東西，直接逆著山脈磁場方向走，走到半山腰時，在一處山坳中找到了目標。
    眼前有一根天然形成的石柱，兩米高，兩人環抱，工兵爬上去，看到石柱頂部有一個孔洞，石柱中空，是一具天然的立棺。
    黎譜讚道“好一處鳳凰啄米穴。此穴高六尺三寸，不能土葬，而要在半山腰的石頭裏懸葬。正所謂先人抱土石，後人揀黃金。好穴、好穴。”
    王天明難掩激動，說道“佛陀說的對。我家幾代奴仆，自從我爹葬在這裏之後，我就財路亨通，十多年從一個偷渡客做到了現在家財萬貫。”
    工兵打開手電筒往裏一照，道“佛陀首長！裏麵有一副人骨頭。”
    黎譜點頭道“王公黑狗重現天日，凡屬算求，把他拾出來。”
    工兵用繩套小心固定好骨頭，一點一點釣出來。
    人骨一露麵，王天明和王安娜當即跪倒在地，磕頭哭喊道“爹！”
    黎譜道“既然是鳳凰啄米，就不能一啄再啄。這穴已經廢了。我看不如把你爹屍骨拉下山火化，找個落葉歸根的百年安穩穴讓他安息。”
    王天明臉色有些不自然“佛陀，我爹生前最怕火，這”
    黎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天明，你是微軟的首席技術官，微軟係統是你一手主導開發出來，這靠的是你的聰明才智，而不是風水賦予的財運。你應該更有點自信才對。”
    一番話撥開雲霧見月明，王天明忽然想明白了。
    這個穴是財穴而不是智穴，他有如今的成就靠的是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努力拚搏，這和風水卻是沒關係的。
    風水或許幫助他發財，卻也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已經有了最寶貴的知識，隻要活著終究會東山再起，那麽風水還有什麽重要呢？
    “天明全依佛陀明燈指示。”王天明叩首道。
    黎譜先一步扶住他，道“依我雅威正法所見，非罪大惡極者謝罪、非子孫拜親長不許下跪。”
    “是。”
    “善哉善哉。”
    兩兄妹親手揀了父親的屍骨包好，一眾人下山回到軍營才四點。
    黎譜讓人帶他們去火葬場，自己則一個人出門溜達。
    他昨晚一到，就直接發動了迅捷的斬首軍變，還沒來得及在當地實地考察一番。
    早間招商會約好的時間是九點，時間還很充裕。
    加裏南確實很小，從官方數據來看隻有一萬一千平方公裏，約摸日本一個中大型縣，全國隻有一個首都和十幾個村鎮。
    出了首都其他地方都是鄉下，加上被四個軍區包圍，實際可耕種的土地非常有限。
    耕地有限，偏偏陳阮兩家軍閥統治下，苛捐雜稅又一分不能少，黎譜沿途走來目睹這裏的人民個個被壓榨得麵黃肌瘦，雙目無光。
    這也可以理解到阮文鳳為什麽急著招商引資，隨著世界工業化進程，養軍隊要花的數目越來越大，落後的農耕產能已經入不敷出了。
    他們需要更加可持續的竭澤而漁。
    黎譜一身正裝，自有一股青天老爺之氣散發開來。
    路邊的老農見到他無不卑微地佝僂下身子，或低頭的，或諂媚笑的，或躲在後麵偷偷看他的。
    作為社會性動物，權力哪怕僅僅隻展露出冰山一角，對人類也有著一種天然的壓製力。
    黎譜來到一條河邊，大清早一群婦女正在這裏洗衣服，手中棒槌不斷敲打著。
    這裏麵有老嫗、有少婦也有少女，皮膚都被曬得黝黑，但衣服底下不時露出的部分又是雪白的。
    黎譜背負雙手，駐足觀看，其中有幾個少女被他看不好意思起來，轉身背對他。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黎譜身後冷不丁有人說道。
    黎譜道“我隻是在想一個問題。”
    “哦？什麽問題，不妨說出來讓我替你參詳一下。”
    “我在想同樣是人，為什麽有的人錦衣玉食，有的人連溫飽都成問題。這些人努力生產維係人類社會，到頭來卻最終一無所有。”
    一個威嚴的男人以及一個靚麗的女人出現，來到他旁邊兩米遠的地方站定，正是元大宗和幻姬。
    元大宗道“因為人是由運氣創造出來的。幸運的人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不幸的人如他們，出生在貧困的加裏南，就隻能忍饑挨餓。”
    黎譜道“鬼眾道運氣也不錯，可惜他結果卻不太好。”
    “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作為一個當爹的，你還真是夠絕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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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想絕情，因為我需要負責的從來不止他一個人。雅威佛，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和我是同一類人。”
    “是嗎？你覺得我們哪裏像？”
    “都喜歡搞試驗。”
    黎譜轉頭看向元大宗，元大宗也正在看他。
    “你這麽說，那我們可就不一樣了。我是把印度達利特當人看的。”
    元大宗道“就像你在找我一樣，我也一直在了解你。我們有什麽不一樣呢？印度手術台上的實驗會死人，你在日本搞社會實驗難道不會死人嗎？一旦失控，造下的殺孽隻怕比我多何止萬倍？”
    黎譜默認無語，若把美菲拉斯那一擊算到他身上，他已經背負了幾千萬條人命。
    元大宗繼續說道“其實所謂實驗，不過是利用陣痛擺脫迷茫的一種方式。這種迷茫可以是個人的迷茫，也可以是整個族群的迷茫。我們都是立誌帶領各自族群走向光明未來的領袖，這就是我們的相似之處。從我個人情感上來講，我實在不願意和你為敵。這世道隨波者太多，唯有知己太少。”
    黎譜竟然從他的話語間感受到真心實意，元大宗或許真的是一個對他們族群而言，沒有私心的領袖。
    可惜他黎譜是人啊。
    都說狗是人類的朋友，那是建立在狗背叛了自己的種族，完全依附於人類，並對人類言聽計從的前提下，“朋友”一詞本質上是奴隸主對奴隸的虛偽定義。
    元大宗是妖獸，為自己的族群謀取利益的領袖，他口中的知己，和人口中的狗朋友又有什麽區別呢？
    “知己嗎？若我們目的一致，或許可以成為知己。”黎譜嗬嗬笑了起來，“元大宗，你拿印度人做人體實驗的目的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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