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少女那如蒼青森林般的美眸以及其中掩藏著的一絲忐忑，蒼也最終還是心一軟，應允了阿爾托莉雅的請求。
    而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阿爾托莉雅的嬌俏的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呆毛也隨之動了動。
    “那我先去換個衣服，可以嗎？蘭馬洛克。”
    “這是自然，如果一直穿著盔甲到處亂逛那也太引人矚目了。”
    蒼也輕輕笑了笑，隨後便跟隨著阿爾托莉雅先回了她的臨時住所一趟。
    期間兩人有意避開了來往的騎士們，雖然完全沒有必要，但過程也算的上是有驚無險了。
    在少女換了一身與蒼也一樣的便服後，兩人便再次離開了宴會舉辦地，沿著彎曲的小巷，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靜寂的夜色中並肩而行。
    在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鍾，隨著周圍的房屋逐漸變得稀少和殘破，蒼也終於明白阿爾托莉雅想要帶他去的地方是哪裏了。
    那是城鎮的城牆。
    因為戰亂不斷，管理此地的領主基本都選擇了明哲保身而跑路，所以往日裏重要的城牆都已經年久失修了。
    但這樣也方便了一些想要登上去眺望風景的人。
    “阿爾，你想要上去嗎？”
    蒼也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女。
    “可以嗎？”
    阿爾托莉雅眼神期待，青綠色的眸子在月光閃爍著光，讓人無端想起不列顛蒼翠的森林。
    沒有回答，蒼也隻是微笑著用行動表達了他的意思。
    他率先踩上因為許久沒人打掃已有些青苔的階梯，隨後向著下方的少女伸出手。
    見此，阿爾托莉雅臉上也湧現出了笑意，她將手遞到蒼也手中，兩人彼此幫扶著登上了這座其實並不算太高的城牆。
    但在地型以平原和山地為主的不列顛，這樣的高度已經足夠蒼也和阿爾托莉雅看見一些不一樣的風景了。
    一同站在高牆之上，清涼的晚風拂麵而來，映入兩人眼簾的是在那無垠星空下蔓延開來的廣闊平原，點綴著星辰與夜的黑，寧靜而又美的不可方物。
    “真美啊……”
    阿爾托莉雅情不自禁的說道。
    “是啊，真美啊，這片大地，這片天空。”
    蒼也輕聲附和著，說完他下意識的去看身旁的阿爾托莉雅。
    此時的少女正全心全意沉浸這幅如畫般的美景中，清麗的俏臉上掛著微笑，眼中的森林在天空的映照下也變成了璀璨的星空。
    嗯，不止是大地與天空，人也美。
    “唔……蘭馬洛克，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似是因為蒼也的目光太過深刻，亦或者少女本身就十分在意著他，所以阿爾托莉雅很快就察覺到了前者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錯覺，蒼也總感覺在這麽黑的情況下，阿爾托莉雅的臉色卻意外的緋紅。
    於是蒼也輕笑了一聲，故意打趣道。
    “沒哦，我在看那邊的風景呢。”
    “怎麽會！蘭馬洛克你剛剛明明就在看我……”
    似是沒想到往日裏正經的蒼也會和她開玩笑，見他否認自己的話，阿爾托莉雅頓時有些著急和羞惱了。
    但她很快就看到了月光下，蒼也臉上不加掩飾的笑意，立刻就明白自己這是被調戲了。
    頓時俏臉愈發透紅，宛若一隻熟透的水蜜桃，目光也變得飄忽起來。
    “真是的…蘭馬洛克你怎麽也開這種玩笑啦，一定是被凱哥帶壞了！”
    看著往日裏那個無時不帶著麵具，裝作一副不苟言笑模樣的阿爾托莉雅，在卸下盔甲後臉上終於有了15歲少女該有的樣子。
    蒼也嘴角的笑意不禁越發擴大。
    所謂王冠，桎梏罷了。
    經過這個玩笑，阿爾托莉雅和蒼也之間的氣氛明顯變得放鬆了不少，就連心情也隨著剛剛那些情緒的散去而變得有些愉快。
    吹著晚風，望著天空，兩人幹脆在城牆上坐了下來。
    興許是此時此刻的風景，心境乃至身旁坐著的人都是正確的，阿爾托莉雅開始主動和蒼也傾吐了心意。
    “蘭馬洛克，其實我有時候在想，這個王，我是真的非做不可嗎？”
    “或者說，成為王的，就真的必須是我嗎。”
    聽到這番話，蒼也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偏頭去看說出這話的阿爾托莉雅。
    在蒼也的眼中，少女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他，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遠處。
    眸中也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很顯然，阿爾托莉雅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是真的對自己從小被梅林灌輸的王之理論產生了懷疑。
    意識到了這一點後，蒼也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得回以沉默。
    而阿爾托莉雅仿佛也並沒有期待蒼也的回答，依舊自顧自的說著。
    “梅林說，在不久的將來，不列顛終將被白龍所毀滅，屆時百姓將會流離失所，人們吃不飽也活不下去，而隻有我才能拯救這一切，隻有我才能擊敗白龍。”
    “於是我信了，並以此定為了人生準則，因為梅林說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如果我不成王，那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這個人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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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語氣很輕，她像是在訴說一個毫不相關的故事，但蒼也卻能從她的話語中看到故事中的那個她。
    一個從出生起被賦予了使命和期待的小女孩，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被製造出來的成為王的道具。
    這樣的她，何其悲哀。
    蒼也知道梅林所說的一切都隻不過是按照世界意誌所製定的謊言罷了，而阿爾托莉雅從還沒出生開始，便已陷入這謊言之中了。
    想到這，蒼也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立場來對她施以安慰。
    畢竟，自己如今所行的事和將行的事不也是在欺騙阿爾托莉雅嗎。
    這樣與梅林一般的醜惡，他又有什麽理由去安慰阿爾托莉雅呢呢。
    但阿爾托莉雅似乎是看出了蒼也臉上的悲哀神情，誤以為他在為自己而難過，於是笑著伸出手在後者眼前晃了晃。
    “不要悲傷啦，蘭馬洛克，我剛才說的是以前的我啦，那樣的我早已經永遠的留在過去了。”
    這樣說著，少女眸光微閃，語氣認真。
    “現在的我，是在蘭馬洛克你的教導下知曉了我真正存在的意義，從而獲得新生的我哦。”
    “就像你曾說的那樣，先是一個人繼而才是一個王的嘛。”
    “先做人再做王，這便是我要走的路。”
    看著阿爾托莉雅那仿佛帶著光的青色眼眸，蒼也此時的心情很複雜。
    他很想對她說些什麽，卻也明白有些話一旦說出口，那很多事情都要變化了。
    坦白說，蒼也真的很討厭現在的自己，這樣優柔，這樣婆媽，整天不是在無休止的內耗就是憂鬱的路上。
    如今在見識到無論加雷斯還是阿爾托莉雅都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和追求的東西，從而不再猶豫不再躊躇，這份自慚形穢的煩躁便越發深刻。
    驀然的，蒼也的腦中回想起先前珀西瓦爾的話，以及那被阿爾托莉雅打斷的思緒。
    像是要下定決心般，蒼也緩緩吐出一口氣。
    既然決定了要去做什麽，又該做什麽，那就不要再去躊躇與猶豫了。
    或許會背負罵名，或許會辜負所有人的期待，亦或要付出生命和一切作為代價，但隻要結果是自己想要的不就行了。
    蒼也覺得自己有些愚蠢了。
    他從來就不認為是什麽好人，就算擁有了常清永澈之心，靈魂中有著水的高尚，但誰說‘壞人’就不能擁有這些了？
    行於陽光下的好人們有黃金般的靈魂，而匍匐於陰影中的惡人們又何嚐不能有漆黑意誌？
    拋去所謂的羞恥心以及名利的好壞，所行所為皆為自己所求之物。
    既然注定做不了正義的夥伴，那就做好摩根的騎士該做的事情吧。
    若日後注定會刀劍相向，那至少讓現在的相處是真情實感的吧。
    恍惚中就好像是心髒處有某些粉色的東西消散了一樣，蒼也再度抬頭，看向阿爾托莉雅的眼神已不再是迷茫和躲閃。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坦然。
    “嗯？”
    少女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蒼也，她總感覺眼前的蘭馬洛克在剛剛一瞬間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但真要說的話，又沒些什麽，似乎也就眸子明亮了一些？
    不過阿爾托莉雅並不想細究這些，如今夜還很漫長，她還想多和蘭馬洛克聊聊。
    畢竟這可是難得的二人獨處的時間，外加馬上就要打到倫蒂尼姆了，以後的空閑時間隻會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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