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玉公主神色動了動，麵容有些掙紮。
    顯然還是不甚能夠相信裴宗泫。
    其實，裴宗泫也不甚相信眼前人就是那個自幼被嬌寵長大的小公主。
    或者說，他不相信那個被千嬌萬寵長大的小公主，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那不合身的衣裙，裙角處還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劃破了一道，被衣袖遮擋的手腕上，隱約露出一道道醜陋的疤痕。
    裴宗泫擰了擰眉。
    太子昨日不是還說，月初才與天霧山那邊通過書信嗎？
    若不是裴宗泫提醒，瓊玉公主都差點兒記不清自己的名字了。
    她仔細回憶著從前，恍惚地叫了一聲：“宗泫哥哥，太子哥哥。”
    也是這一聲哥哥，讓裴宗泫嘴角帶笑，眼中卻含淚。
    他轉頭望向別處，用力把眼中的淚逼退，微薄的嘴唇抿緊。
    是瓊玉，沒錯。
    他幼時與太子同進同出，所以瓊玉公主喊他和太子，總會同時喊。
    又因為他總愛逗年幼的瓊玉，故此，他與瓊玉的關係比太子這個親哥哥關係還要好。
    裴宗泫上前兩步，站在裴珠泫麵前：“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裴珠泫張了張口，滿目蒼涼。
    她甚至，連眼淚都就不出來。
    “走，我帶你回家。”裴宗泫眼尾微紅，哽咽著伸出手。
    聽到“回家”二字，裴珠泫再也繃不住了，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哭聲刺耳，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曾經的苦楚和委屈不甘全都給哭出來。
    裴宗泫把眼淚咽下去，上前半步把裴珠泫抱在懷中。
    他不敢想象，曾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病秧子，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才從天霧山那麽遠的地方，隻身一人來到皇城門外。
    她可是一國公主啊。
    是聖上與皇後的心尖尖……
    裴珠泫哭得昏厥了過去。
    沈明珠趕緊上前：“沒事吧？”
    她摸了摸瓊玉公主的額頭，又伸手探了一下對方的鼻息。
    “應該是情緒太過激動，又身體太過疲憊導致的昏厥，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裴宗泫抱著裴珠泫，沈明珠跟在身側。
    看著瓊玉公主即使昏迷過去，也依然身體蜷縮的樣子，沈明珠是真的有些心疼。
    “你同我一起回王府吧，等她醒來，看到你，應該會安心一些。”
    馬車裏，裴宗泫心緒不寧地開口。
    沈明珠想了想，搖搖頭：“你如今最需要的你和太子殿下他們，你們這些親人。我過去，有些不太合適。”
    這並非前世。
    前世，瓊玉公主醒來隻見到她一個人，雖然有所防備，但確認過她不會害她，也是對她產生幾分依賴的。
    而如今，瓊玉公主見到了裴宗泫，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當然是更重要一些。而沈明珠與她來說，隻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不單如此，我今日也想請你幫忙照顧她一下。回府後，我需要進宮一趟，將此事稟明聖上和皇後娘娘，太子那裏也要知會一聲。”
    而且還要先找個太醫，幫瓊玉把脈查看一下身體狀況。
    沈明珠思索了一下：“也好。”
    入了王府，裴宗泫先讓人把府醫傳來，然後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匆匆離開。
    這畢竟不是沈明珠第一次照顧瓊玉公主，所以她動作還算熟練。
    “去取一條幹淨的帕子來，再端一盆溫熱的水過來。”
    “是。”
    不多時，帕子和溫水都呈了上來。
    “姑娘，讓奴婢們來吧。”一旁的侍女開口。
    沈明珠搖搖頭：“不用。你們先退下吧。對了，廚房裏記得溫著粥。另外，我開口喊你們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即便是世子也不行。”
    “是。”
    世子臨走前交代，任憑沈姑娘吩咐。
    所以沈明珠的話，沒人會不聽。
    不讓侍女服侍，是因為瓊玉公主身上滿是疤痕，可怖又可憐。
    她畢竟是一國公主，這種不光彩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還有一個就是，瓊玉公主的小腹微微隆起。
    揮退下人，沈明珠才輕輕褪去瓊玉公主的衣裙。
    明明該是膚如凝脂的肩膀，卻又數不清的疤痕交錯著。
    有剛生出粉色嫩肉的新疤，也有已經漸漸發白的老疤痕。
    有的像是被鞭打出來的傷痕，有的像是被利器劃傷的很深的疤痕，新舊交錯，觸目驚心。
    即便是再次看到，沈明珠還是忍不住別開眼去。
    她小心的用帕子為瓊玉公主擦拭身子。
    半柱香後，一位身著鳳袍的貴氣夫人，乘著龍輦直衝雍親王府。
    “今日被世子帶回來的人呢？安置在了何處！”
    “回娘娘的話，兩位姑娘安排在倚蘭閣。”
    皇後的步子頓了頓，“兩位？”
    “是。一位是沈姑娘，另一位……奴婢們並不知曉身份。”
    皇後急匆匆地跟著帶路侍女，往倚蘭閣的地方走去。
    眼見著雕花門緊閉著，一眾侍女守在外麵，皇後直接就要推門而入。
    侍女趕緊出聲阻止，“娘娘！您不能進去！”
    話落，侍女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趕緊跪下解釋。
    “大膽！你敢攔住皇後娘娘……”皇後身邊的公公開口。
    尖利刺耳的聲音吵的皇後頭疼，讓她本來就焦躁的心情更加煩躁。
    “閉嘴。”
    然後她朝著跪下的侍女：“說，怎麽回事。”
    “沈姑娘在裏麵幫另一位姑娘擦拭……，這會兒恐怕不太方便。”
    屋內的沈明珠也聽到了動靜，正在幫瓊玉公主穿衣裙。
    “稍等。”
    她替瓊玉公主掖好被角。
    門外，一身龍袍和一身蟒袍的兩位男子，都站在外麵等候。
    侍女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甚至汗流浹背。
    最尊貴的三個人都等候在這裏，這種壓迫感，誰能承受的住。
    而前院裏，聽說帝後和太子同時駕臨雍親王府的雍親王，也趕緊往這邊趕來。
    沈明珠打開門，看到齊刷刷站在門外的四人，行了個禮。
    然而此時聖上和皇後哪有心思在意一個外人？
    趕緊直奔床榻去。
    太子殿下多看了沈明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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