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被探照燈割裂成細碎的光斑，如夢幻般閃爍，趙隊踩著膠靴踏過泥濘的圍堰，腳下的泥漿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響，那黏膩的觸感從鞋底傳來。
    泥漿泵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他摘下沾滿水霧、濕漉漉的防毒麵罩，露出被江風吹得發青、冰冷僵硬的臉，大聲喊道："抽到第幾層了？"
    "淤泥層已經見底。"李世掀開平板電腦，三維建模圖上浮動著鱗片狀的青黑色建築群，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散發著幽冷的色澤，"聲呐顯示主結構保存完整，東南角有疑似祭祀台的凸起物。"他話音剛落，泥漿泵突然發出刺耳尖銳的金屬刮擦聲，如同利刃劃過玻璃，操作工罵罵咧咧地扯出纏滿水草、散發著腐臭氣味的過濾網。
    趙隊彎腰抓起把淤泥，那冰涼、黏糊的觸感讓他的手瞬間被包裹，指腹碾開幾粒暗紅色砂礫。
    這些鐵鏽色的結晶在探照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如同邪惡的眼睛在窺視，與他三年前在黃河故道挖出的鎮河碑材質如出一轍。
    對講機就在這時炸響嘈雜的電流聲，錢隊長沙啞的嗓音裹著呼嘯的風聲傳來："老趙，我們這邊也露頭了。"
    防水手表在趙隊腕上幽幽泛著藍光，那幽冷的光芒讓他的手腕都感到絲絲涼意，他盯著表盤內側刻的六甲秘祝，那是臨行前龍虎山的老道塞給他的。"讓弟兄們戴上雙層手套。"他扯開領口，露出鎖骨處用朱砂畫的壓勝紋，那鮮豔的紅色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凡是摸到帶紋路的石塊，立即裝進鉛盒。"
    江風突然打著旋兒鑽進施工棚，發出“呼呼”的聲響，李世手裏的圖紙嘩啦翻到某頁。
    泛黃的《長江水脈考》複印件上，用紅筆圈著"分江鎖龍"四個字，那紅筆的顏色如同鮮血一般。
    趙隊的登山靴重重碾過那頁紙，靴底沾著的淤泥裏滲出絲絲縷縷的腥紅，那股刺鼻的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當第一塊青石板露出水麵時，二十台強光射燈同時熄滅，黑暗瞬間將一切吞噬。
    備用電源啟動的三十秒間隙裏，所有人都聽見了指甲刮擦石板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仿佛有無數雙無形的手在黑暗中摸索。
    趙隊摸黑扣上潛水頭盔，指尖觸到內襯層密密麻麻的符咒刺繡，那粗糙的觸感讓他心裏踏實了一些——這是工程局特批的"特殊裝備"。
    "走廊長七十七米，每塊青磚接縫處都用魚膠混合骨粉填實。"技術員顫抖的激光筆光斑停在一處凹槽，那微弱的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渺小，"這些半月形缺口原本應該嵌著......"他的話被突然啟動的泥漿泵打斷，渾濁的水流衝開最後一片淤泥，露出走廊盡頭扭曲變形的青銅門環，那門環在幽暗中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趙隊係安全繩的手頓了頓。
    門環上的饕餮紋本該是威嚴肅穆的，此刻卻在探照燈下顯出詭異的笑相，那猙獰的模樣讓趙隊不禁打了個寒顫。
    更令他心驚的是那些纏繞在門縫間的絮狀物——根本不是常見的水藻，而是某種帶著毛囊的黑色纖維，像是從活物身上生生撕下來的，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肉氣味。
    "施工隊全部撤到二號警戒線。"趙隊將桃木楔塞進戰術背心，突然發現青石板上凝結的露珠正在逆著重力向上滾動。
    他心中一驚，暗自思索：這違背常理的現象，難道和這江底遺跡的秘密有關？
    這些水珠在半空組成模糊的卦象，又在他摸出羅盤的瞬間轟然墜地，那“劈裏啪啦”的聲響在寂靜的江底格外清晰。
    李世幫他檢查氧氣閥時，脖子上的吊墜滑出衣領。
    那是枚戰國蟻鼻錢，此刻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角度懸停在胸前，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托舉著它。"頭兒，氣象台說上遊形成了刀切狀積雨雲。"他的呼吸在麵罩上凝成霜花，那冰冷的霜花觸感讓他的臉都有些麻木，"就像......有人把整片雷暴雲團劈成了兩半。"
    江底突然傳來沉悶的鍾鳴，那聲音如同重錘一般，敲擊在趙隊的心上。
    趙隊順著安全繩下滑時，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某種幽藍的光源撕成了三份，那幽藍的光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這些影子像是有自主意識般貼在青石壁上，隨著他下潛的深度變換著猙獰的形態，仿佛在向他訴說著江底的恐怖秘密。
    當他觸到江底時，防水終端自動彈開某個加密文件夾，1972年長江斷流考察隊的黑白照片赫然在目——照片裏戴著防毒麵具的人，正擺著和他此刻一模一樣的半跪勘察姿勢。
    看到這一幕，趙隊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心想：這其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聯係？
    "這裏是蛟龍七號，錢隊那邊......"對講機突然竄出嬰兒啼哭般的雜音，那尖銳的聲音讓趙隊的耳朵一陣刺痛，他猛地扯掉耳麥。
    在他麵前，青銅門環不知何時變成了鮮豔的朱紅色，門縫裏滲出的液體在強光手電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湊近看才發現是混著金粉的桐油，那股刺鼻的油味鑽進他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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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高壓水槍衝破最後一道淤泥屏障時，趙隊終於看清門楣上的陰刻紋樣——根本不是什麽上古圖騰，而是無數個首尾相接的"卍"字符。
    這些本該象征著吉祥的符號，每個轉折處都生著細小的倒刺，仿佛隨時會紮破六百年的時光撲到人臉上，那尖銳的倒刺讓人不寒而栗。
    "趙隊！"安全繩突然傳來三急兩緩的扯動，這是約定好的緊急信號。
    刹那間，趙隊隻感覺心跳陡然加速，大腦一片空白，但多年的經驗讓他迅速冷靜下來。
    他回頭望向水麵，隔著十五米深的江水，看見李世舉著的警示牌在粼粼波光中扭曲成怪異的形狀，那怪異的形狀仿佛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對講機在此刻恢複通訊，傳來技術員變調的驚呼："聲呐顯示建築群結構正在......軟化？"趙隊的潛水靴陷在江底淤沙裏，安全繩在身後繃成筆直的線，那緊繃的繩子觸感讓他感受到了危險的臨近。
    他按住對講機的手指微微發顫："錢隊比我們早十分鍾下水？"混著電流聲的呼吸從耳麥裏傳來，李世的聲音像是被江水泡發了："他們的聲呐圖像比我們清晰三倍，地質雷達顯示......"
    突然炸開的警報聲吞沒了後半句話，那尖銳的警報聲讓趙隊的神經瞬間緊繃。
    趙隊抬頭看見防水終端彈出紅色警告框，1972年考察隊照片上的防毒麵具突然滲出黑色黏液，那黏糊糊的液體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氣味。
    他甩開終端扯動安全繩，戰術腰帶上的五帝錢劇烈震顫，銅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那震顫的觸感讓他的腰部都有些發麻。
    "問錢隊有沒有摸到人形物件！"趙隊的手電光掃過青銅門環，那些朱紅色正在門軸上凝結成血痂狀的凸起，"特別是......裹著金縷玉衣的殘軀。"他說出最後半句時，青石走廊突然傳來指甲抓撓的共振，潛水服裏的護身符燙得他肋骨生疼，那滾燙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李世敲擊鍵盤的哢嗒聲夾雜著牙齒打顫的響動："錢隊回複說他們挖到了......"電流雜音突兀地吞沒了關鍵信息，對講機傳出類似磁帶倒帶的吱呀聲。
    趙隊猛然轉身，安全繩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那耀眼的火星在黑暗中格外醒目——本該靜止的青銅門環正在順時針旋轉，門縫裏滲出的桐油不知何時變成了膠狀的暗紅，那黏膩的觸感讓他的手感到一陣惡心。
    防水表盤上的六甲秘祝符突然裂開細紋，趙隊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突然發現潛水鏡邊緣結著冰晶，那冰冷的觸感讓他的眼睛周圍都有些刺痛。
    這不合常理的低溫讓頭盔內襯的符咒刺繡泛起青煙，他分明聞到硫磺混著腐魚的氣息從門縫裏溢出來，那刺鼻的氣味讓他幾乎窒息。
    "頭兒！
    聲呐顯示建築群開始形變！"技術員的聲音帶著哭腔，"東南角祭祀台的位置......在蠕動！"趙隊的手電光掃過門楣，"卍"字符的倒刺正在緩慢生長，那些珍珠母光澤的液體沿著字符紋路倒流，在門楣中央聚成拳頭大小的球體，那球體散發著神秘的光芒。
    對講機突然傳出錢隊長變調的聲音："老趙......我們找到半截......"劇烈的金屬刮擦聲淹沒了後續內容，趙隊隱約聽見類似脊椎骨節錯位的哢哢聲。
    他正要追問，戰術背心裏的桃木楔突然自發地排列成北鬥七星狀，尖銳的一端全部指向青銅門，那奇特的排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江底傳來第二聲鍾鳴，這次帶著甕葬品的回響，那沉悶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趙隊的安全繩突然傳來五長三短的扯動——這是最高級別的警報信號。
    他抬頭望向水麵，探照燈的光斑正在江水中扭曲成瞳孔狀的漩渦，李世的警示牌倒映在水波裏，竟顯出"速歸"的甲骨文字形，那神秘的字形仿佛在催促他趕緊離開。
    "讓蛙人組準備爆破鉛盒。"趙隊最後瞥了眼門楣上的液體球體，那東西表麵正浮現出錢隊長工程隊的安全帽反光。
    當他開始收攏安全繩撤退時，青銅門內傳出布料撕裂的脆響，戰術手電的餘光照見門縫裏飄出一縷纏著金線的頭發——那分明是現代人使用的登山繩纖維。
    江麵探照燈突然恢複正常照明，強光穿透十五米深的水體，在趙隊頭盔上投下網格狀的光斑，那明亮的光線讓他感到一絲溫暖。
    他浮出水麵時，看見二十台泥漿泵同時噴出混著金粉的濁流，這些液體在圍堰邊緣自動聚成八卦圖案，那奇特的圖案讓人驚歎不已。
    李世舉著的平板電腦還在持續報警，三維建模圖上，整個石屋建築群正在像腔腸動物般收縮蠕動。
    "錢隊十五分鍾前就失聯了。"李世扯開防毒麵具，露出慘白的嘴唇，"但他們最後傳回的影像......"他調出的監控畫麵裏，錢隊長的潛水鏡反射著某種巨大的鱗狀物，那東西表麵布滿人耳形狀的凸起。
    畫麵戛然而止前，所有人都看見探測器的機械臂上纏著半截褪色的藏青色布料——與趙隊工程局製服同款的材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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