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最濃稠的墨汁，將紂市第六中學整個兒吞沒。
    平日裏這個點數，晚自習的學生們早就該嘰嘰喳喳地湧出校門，匯入回家的車流人海。
    但今晚，偌大的校園卻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死寂。
    學校廣播裏用一種刻意平穩的語調通知，因“線路檢修”需要，晚自習臨時延長一小時。
    校方已經貼心地聯係了各位家長，並安排了專門的車輛稍後統一送學生回家。
    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有點過於周到。
    隻有少數“內部人士”，比如此刻被“請”到臨時設立在教學樓一樓某個空置辦公室的指揮中心的林樹君，才知道這平靜表象下湧動的詭異暗流。
    哪兒有什麽線路檢修，這分明是特殊行動部布下的“天羅地網”！
    整個六中，從圍牆到教學樓，甚至包括那片據說經常鬧鬼的小樹林，都被無形的屏障和有形的人員層層封鎖。
    特殊行動部的精英們，像蟄伏的獵豹，潛藏在校園的各個角落，他們的目標，是那些隻在傳說和噩夢中出現的“東西”。
    胡思思，那個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人心的女人，就在這個臨時指揮中心裏坐鎮。
    林樹君作為幾起關聯案件的重要“目擊證人”，或者說，被動卷入者，再次身不由己地成了“重點觀察對象”。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看著窗外被探照燈打得慘白的一角操場，心裏有點發毛。
    這種感覺，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空氣裏連一絲風都沒有，隻有沉甸甸的壓抑。
    學生們被集中在幾個大階梯教室裏，由老師看管著，美其名曰“等待統一安排”。
    孩子們大多還蒙在鼓裏，隔著厚厚的牆壁，似乎還能聽到隱約的喧鬧，那是青春期特有的，不知憂愁為何物的活力。
    但這份活力，在此刻的林樹君聽來，卻像是無知者無畏的背景音，襯得這夜格外瘮人。
    突然，一陣極其細微但異常清晰的聲音，打破了指揮中心相對的安靜。
    聲音是從靠近校門口的保安室方向傳來的。
    “嗯？”林樹君下意識地側耳傾聽。
    那聲音……像是指甲，或者別的什麽硬物，在用力地、急切地刮擦著門板。
    速度很快，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聽起來，像是個小孩子，個頭不高，夠不著門把手，隻能徒勞地在門下方扒拉著，嘴裏似乎還發出嗚嗚咽咽、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模糊不清，卻透著一股子讓人心頭發緊的焦急和……絕望？
    這聲音持續了足足有三四分鍾。
    在寂靜的夜裏，每一聲刮擦都像撓在人的心尖上。
    指揮中心裏，幾個負責監控設備的操作員也皺起了眉頭，其中一人低聲向上級匯報，但胡思思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觀察，別輕舉妄動。
    林樹君的後背有點發涼。
    這大半夜的，哪來的小孩？
    還被關在門外？
    可保安室明明是特殊行動部清場後的重點布控區域之一，理論上，裏麵外麵都不該有“人”才對。
    就在林樹君感覺那聲音快要把自己逼瘋的時候，它……突然停了。
    戛然而止。
    就像有人猛地按下了暫停鍵。
    前一秒還是撕心裂肺的抓撓和嗚咽，後一秒，萬籟俱寂，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城市背景的隱約嗡鳴。
    這種突兀的安靜，比之前的聲音更讓人毛骨悚然。
    林樹君忍不住朝保安室的方向望去。
    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保安室側麵的一扇小窗，窗戶黑漆漆的，像一隻沉默的眼睛。
    寂靜持續了大概半分鍾。
    就在林樹君稍微鬆了口氣，以為隻是虛驚一場時——
    那扇黑漆漆的窗戶上，毫無征兆地，緩緩“浮”現出了一張臉！
    一張屬於失蹤了好幾天的六中學生，張嘉文的臉！
    林樹君的心髒猛地一縮，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住了！
    那絕不是活人的臉！
    皮膚呈現出一種泡過水般的浮腫和詭異的青灰色，緊緊地貼在窗玻璃上，鼻子和嘴巴都因擠壓而變形。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眼白渾濁，瞳孔卻收縮成針尖大小，正直勾勾地……盯著外麵？
    或者說，盯著某個不可知的方向。
    然後，那張青灰色的臉，嘴角竟然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咧開，露出了一個無比邪魅、充滿惡意的笑容。
    牙齒慘白，像是某種食肉動物的獠牙。
    “我靠！”林樹件心裏爆了句粗口，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張臉，他不久前還在失蹤人口告示上見過，那時的張嘉文，雖然表情有些桀驁，但也是個充滿活力的少年。
    可現在……這簡直就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那笑容僅僅維持了幾秒鍾。
    接著，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嘎吱——”
    保安室那扇緊閉的窗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從裏麵推開了一條縫隙。
    夜風灌了進去，帶起窗簾輕微的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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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嘉文那張臉消失了。
    但窗戶並沒有就此敞開。
    僅僅一秒之後，“嘭”的一聲，又被猛地合上了！
    嚴絲合縫，仿佛從未被打開過。
    一切恢複了原狀，除了林樹君那顆還在狂跳的心髒。
    緊接著，保安室外麵，就是剛才那張臉貼過的窗台下方，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唰啦……唰啦……”
    那聲音很沉悶，帶著摩擦感，像是……像是有什麽濕漉漉、沉甸甸的東西，被人用很大的力氣在地上拖行。
    一下一下，緩慢而有節奏。
    拖地？
    林樹君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隨即又覺得荒謬。
    誰會在這個時候，在保安室外麵拖地？
    而且這聲音，怎麽聽怎麽不對勁，那拖拽的質感，黏膩又滯重，絕不是拖把或者抹布能發出的聲音。
    他強忍著心悸，再次望向窗外。
    探照燈的光線有限，保安室那邊大部分區域都籠罩在陰影裏。
    他看不清具體是什麽在響，隻能隱約看到地麵似乎有些濕漉漉的反光。
    那“唰啦……唰啦……”的聲音持續著，沒有停歇的意思，緩慢地，似乎在繞著保安室移動。
    就在林樹君全神貫注地盯著保安室方向時，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校門口那邊，似乎也有了動靜。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
    校門緊閉，門外的街道空曠無人。
    昏黃的路燈下，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背對著校園，在校門外的路邊……拖地？
    真的是拖地！
    那人穿著一身灰藍色的工作服，像是……六中食堂的職工？
    林樹君對這身衣服有點印象。
    可是，這太他媽詭異了！
    深更半夜，一個食堂職工，跑到校門外的大街上拖地？
    而且，那動作……
    林樹君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人的動作，極其僵硬，極其刻板。
    每一次彎腰，都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一頓一頓的，毫無生氣。
    他的頭低垂著，看不清麵容，整個身體的姿態，與其說是在勞動，不如說更像是一個……提線木偶！
    正在表演著一場無人觀看的、毛骨悚然的獨角戲。
    保安室外的拖行聲還在繼續。
    校門外的“拖地”聲也遙相呼應。
    兩種詭異的聲音，在死寂的校園內外，交織成一首令人頭皮發麻的夜曲。
    百鬼夜行校門前……
    林樹君隻覺得一股寒意沿著脊椎骨攀爬上來，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他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試圖驅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冷。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林樹君猛地轉過頭，對上了胡思思那雙深邃得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神裏帶著一種審視和……探究？
    那目光如有實質，讓林樹君渾身不自在，像是自己內心深處隱藏的什麽東西，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林先生，”胡思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好像……有點特別。”
    被胡思思盯得發毛，林樹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幹笑兩聲“胡…胡警官，我就是個普通市民，碰巧撞上幾件怪事，哪有什麽特別的。”他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麽被一個女人看得像做了虧心事似的。
    胡思思並沒有接話，隻是目光依然在他身上逡巡，那眼神銳利得像x光，仿佛要把他整個人都看穿。
    林樹君被盯得心裏直發慌，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剝光了毛的猴子，暴露在探照燈下，無所遁形。
    這種尷尬的沉默持續了足足半分鍾，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突然，林樹君感覺體內湧起一股暖流，說不清道不明，卻又真實存在。
    這股暖流從丹田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讓他原本有些發冷的身體瞬間暖和起來，甚至還微微冒出了一層細汗。
    “這是……”林樹君心中一驚，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感油然而生。
    這感覺，就像冬日裏喝下一杯熱騰騰的薑茶，暖意從胃裏擴散到四肢百骸，驅散了所有的寒意。
    緊接著，一股信息流湧入他的腦海，清晰地告訴他獲得普通魂氣一縷。
    “魂氣？”林樹君愣住了。
    這是什麽玩意兒？
    遊戲裏的設定？
    可這也太真實了吧！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接二連三的信息提示接踵而至
    “獲得普通魂氣一縷。”
    短短幾分鍾內，林樹君的“魂氣賬戶”裏，竟然已經累積了七縷魂氣！
    而且，這些魂氣似乎來自不同的方向，東南西北都有，仿佛四麵八方都有什麽東西在源源不斷地給他輸送能量。
    林樹君心中疑惑與驚喜交織。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百鬼夜行”？
    那些在校園裏遊蕩的鬼物，非但沒有傷害他，反而給他送來了“魂氣”？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他努力回憶之前看到的詭異景象保安室裏出現的張嘉文的臉，校門外拖地的食堂職工……這些鬼物，難道是因為費隊長圍剿異常物品的行動而被驚擾，四處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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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不知為何，竟然成了這些魂氣的“收容器”？
    想到這裏，林樹君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豪情。
    既然這些鬼物自投羅網，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身披金甲聖衣，手持屠龍寶刀，將這些魑魅魍魎斬盡殺絕，成為一代捉鬼大師的輝煌景象！
    “嘿嘿…”林樹君忍不住低聲輕笑了兩聲，心情愉悅得像中了彩票。
    這細微的聲音，卻打破了指揮中心的詭異寧靜。
    操作員們紛紛轉頭看向他，胡思思也再次將目光鎖定在他身上，眉頭微微皺起，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怎麽了？”林樹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笑容，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就在這時，保安室的方向，再次傳來一陣異響。
    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晰，更加刺耳，像是金屬摩擦地麵發出的尖銳聲響，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嗚……”
    那聲音，像是野獸的哀嚎，又像是來自地獄的呼喚，讓人不寒而栗。
    “不好！”一名操作員驚呼一聲，“保安室有動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監控屏幕上。
    屏幕上，保安室的畫麵閃爍不定，雪花點密密麻麻，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幹擾。
    “信號…信號被幹擾了！”另一名操作員焦急地敲打著鍵盤，試圖恢複畫麵，但無濟於事。
    “嘭！”
    一聲巨響，從保安室的方向傳來，震得整個教學樓都微微顫抖。
    “出事了！”胡思思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所有人，準備行動！”
    林樹君的心髒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看向胡思思，卻見她正盯著他，眼神複雜，意味深長。
    “林先生……”胡思思緩緩開口，語氣低沉，“你…真的隻是個普通市民嗎？”
    ……第六中學，被夜幕籠罩，像一隻蟄伏的巨獸，呼吸間都透著令人窒息的壓抑。
    臨時指揮中心裏，林樹君的心髒突然猛地一抽搐，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感像冰冷的蛇，纏繞上他的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他，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背，那裏空空如也，卻仿佛能感受到一陣陰冷的觸感，像是有什麽東西貼著他的皮膚，緩緩地呼吸著。
    鬼新娘！
    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林樹君的腦海，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自從上次在鏡子裏驚鴻一瞥後，鬼新娘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林樹君知道，她一直都在，潛伏在他的身後，像一個幽靈，如影隨形。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冰冷的氣息，她腐爛的皮膚，和她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將他吞噬。
    難道…是鬼新娘的詛咒？
    林樹君心中一凜。
    他聽說，鬼新娘的詛咒一旦爆發，就會讓人陷入無盡的噩夢，最終精神崩潰，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試圖驅散心中的恐懼。
    但那股心悸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地靠近他，將他包圍。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破了指揮中心的寂靜。
    “那個…張…張什麽來著…就是那個失蹤的學生…”一個操作員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我…我好像…記不起他的名字了…”
    林樹君猛地抬起頭，看向那個操作員。
    他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冷汗，眼神渙散，仿佛失去了焦距。
    “張嘉文。”另一個操作員提醒道，語氣也有些不自然。
    “對…對…張嘉文…”第一個操作員喃喃自語，眼神中卻依然帶著一絲茫然，仿佛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林樹君心中一沉。
    他敏銳地察覺到，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健忘。
    這種感覺，就像有人刻意從他們的記憶中抹去了張嘉文的名字，讓他們想不起，也說不出來。
    這…難道也是某種異常物品的影響？
    林樹君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在校門外拖地的食堂職工，那僵硬的動作，那詭異的氛圍…
    他突然想起胡思思之前說過的話“異常物品會影響人的精神，扭曲人的認知，甚至…抹去人的記憶…”
    難道…他們已經被某種異常物品盯上了？
    就在這時，保安室的方向再次傳來一陣異響。
    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晰，更加刺耳，像是金屬摩擦地麵發出的尖銳聲響，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信號…信號被幹擾了！”一個操作員焦急地敲打著鍵盤，試圖恢複畫麵，但無濟於事。
    “不好！”胡思思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所有人，準備行動！”
    林樹君的心髒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湧上心頭。
    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會發生更加恐怖的事情…
    胡思思走到林樹君麵前，目光如炬，語氣低沉“林先生，接下來…請你務必跟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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