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宿舍驚現成婚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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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樹君的指尖剛觸到被角,那床被子突然“唰”地被掀開。
黴味在刹那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後頸的汗毛還豎著,手電筒的光卻“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入眼的不再是黴斑斑駁的宿舍牆麵,而是朱紅漆柱撐起的飛簷,頭頂懸著十二盞描金八角宮燈,暖黃的光暈裏飄著細如牛毛的紅綢碎屑,像下了一場碎金雨。
“新人跨火盆——”
尖細的唱喏聲撞進耳膜時,林樹君的鞋底正碾過一片沾著酒漬的紅地毯。
他下意識去摸腰間的符紙包,卻摸到了錦緞材質的桌布——不知何時,他已站在一張八仙桌旁,桌上擺著琥珀色的酒壺、雕著纏枝蓮的瓷盤,盤裏的棗子泛著油光,連酒氣裏都浸著蜜棗的甜。
“這位客官可是來遲了?”
左邊傳來搭話聲。
林樹君轉頭,見是個穿青衫的中年男人,帽簷壓得低,隻露出半張油光水滑的臉,正舉著酒盞衝他笑,“喜宴都開了三巡,您這道袍……倒是新鮮。”
道袍?
林樹君低頭。
他明明穿的是深色外套,此刻卻變成了玄色道袍,金線繡的北鬥七星在燭火下泛著暗芒。
後頸的涼意還在,他卻不敢表露半分,隻垂眼盯著對方腰間的玉佩——那玉佩雕著饕餮紋,嘴部缺口處結著暗褐色的痂,像幹涸的血。
“來遲總比不來好。”他扯了扯道袍下擺,聲音放得隨意,“聽說這莊子的喜宴,吃的是生死局?”
青衫客的笑僵在臉上。
他盯著林樹君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啪”地放下酒盞,抓起桌上的炸春卷大步往人堆裏鑽,背影比剛才佝僂了幾分。
林樹君的指節在桌下捏緊。
他掃過四周東側廊下有舞女甩著水袖,金鈴在腕間碎響;西側案幾上擺著聘禮,最顯眼的是一對鑲紅寶石的鳳冠,寶石紅得發暗,像凝固的血珠;正北方向搭著喜棚,紅綢裹著的高台上,兩個蓋著紅蓋頭的身影正對著天地牌位叩首,其中一個的鞋尖露出半截——是雙繡著並蒂蓮的繡花鞋,鞋跟處沾著泥,泥裏混著幾根銀白的毛發。
“客官嚐嚐這魚。”
右邊突然伸來一雙戴翠玉扳指的手,將青瓷盤推到林樹君麵前。
盤裏臥著條兩尺來長的魚,鱗片泛著詭異的幽藍,魚嘴大張著,露出滿嘴細密的尖牙,尾鰭還在微微顫動。
“這是我們莊子的‘合巹魚’,”戴扳指的賓客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您給掌掌眼,這名字可配?”
林樹君盯著魚眼。
那對眼珠是渾濁的灰白色,像被挖出來泡過福爾馬林——和西環河女屍的眼睛一模一樣。
他喉頭動了動,突然扯出個笑“這魚我認識,叫‘斷指魚’。”
“什麽?”
“您瞧這魚鰭。”他用筷子戳了戳魚腹,“每根鰭條都少了一截,像不像被人剁了小指?”
滿桌的笑聲戛然而止。
戴扳指的賓客猛地站起來,瓷盤“當啷”砸在桌上,魚身彈起來又摔下去,尾鰭拍在林樹君手背,黏膩的腥氣混著酒氣直鑽鼻腔。
周圍的賓客紛紛轉頭看過來,有幾個的瞳孔縮成了細線,在燭火下泛著幽綠。
林樹君摸出根煙點上。
他注意到自己的打火機不知何時變成了青銅質地,刻著鎮墓獸紋。
煙霧模糊了視線,他趁機打量四周剛才跨火盆的喜棚下,紅蓋頭的影子在地麵拖得老長,其中一個影子的手背上,有塊青紫色的淤青——和李大寶胳膊上的淤青形狀分毫不差。
血腥味就是這時候鑽進鼻腔的。
比魚腹裏的腥氣更濃,帶著鐵鏽味的甜。
林樹君掐了煙,順著氣味往西北方走。
穿過兩溜擺滿賀禮的案幾,繞過正在舞劍的雜耍藝人,血腥味越來越重,混著點腐肉的酸。
他在一處朱漆屏風前停住,屏風上畫著百子圖,可仔細看,每個“孩子”的臉都被塗成了青灰色,手指全都少了小指。
“客官往哪兒去?”
沙啞的詢問聲從背後傳來。
林樹君轉身,見是個穿黑底金線壽字紋的老者,臉上的皺紋裏沾著金粉,右手背有塊焦黑的燙傷——和保安室監控裏那個貼在玻璃上的影子,燙傷位置分毫不差。
“找茅房。”他指了指自己道袍上的酒漬,“剛被那魚嚇著,酒都潑身上了。”
老者的目光在他道袍上停了三秒,突然咧嘴笑了,金牙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茅房在後邊,過了月洞門往左。”他抬手指向屏風後的小徑,指甲足有三寸長,甲縫裏塞著暗褐色的碎屑,“可別亂走,這莊子……規矩多。”
林樹君道了謝,轉身時用鞋尖勾住塊掉落的紅綢。
等走到月洞門邊,他猛地蹲下身,假裝係鞋帶,將紅綢塞進鞋底——這是他能留下的唯一標記。
月洞門後是條碎石子路,兩側種著開得正好的夾竹桃,花瓣落在地上,像鋪了層血毯。
血腥味越來越濃,濃得他喉嚨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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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出符紙攥在掌心,符紙邊緣的朱砂刺得指尖生疼——這是他從師傅那求來的鎮邪符,此刻竟燙得像塊燒紅的炭。
轉過彎,小徑盡頭出現座青磚高台。
林樹君的腳步頓住了高台上掛著七盞白燈籠,和喜宴的紅燈籠形成刺眼的對比。
燈籠下擺著張檀木案,案上堆著些黑黢黢的東西,在月光下泛著濕滑的光。
他眯起眼。
有那麽一瞬間,他看清了——
案角垂著截白生生的手腕,小指齊根而斷;案中央堆著暗紅的碎肉,混著幾根白森森的骨頭;最上麵還擺著顆眼珠,灰白色的,和“合巹魚”的眼睛一模一樣。
風突然大了。
夾竹桃的花瓣被卷起來,撲在林樹君臉上。
他伸手去抹,指尖沾到的卻是溫熱的液體——不是花香,是血。
高台上的白燈籠“劈啪”炸了一盞。
林樹君的符紙在掌心燒了起來。
林樹君的瞳孔在月光下縮成針尖。
符紙燃燒的熱度從掌心竄到小臂,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手指死死摳進青磚縫隙裏。
高台上那盞炸掉的白燈籠還在冒煙,焦糊味混著血腥氣直往鼻腔裏鑽。
案角那截斷腕的小指斷口處,還掛著半滴未凝的血珠,正慢悠悠墜向地麵——啪嗒,落進他腳邊的碎石縫裏。
“有意思。”
清潤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林樹君猛地抬頭。
月光順著飛簷淌下來,照在高台上那道身影的肩頭。
那是個穿月白錦袍的青年,麵容生得極俊,眼尾微微上挑,此時正垂眼盯著案上的碎肉,指尖還捏著柄帶血的匕首,“敢跟著血腥味摸到這兒的,上一個還是西環河那撥自稱‘除邪盟’的蠢貨。”
他話音未落,林樹君後頸的汗毛“唰”地炸起。
青年身周的空氣裏浮動著暗紫色的光紋,像被揉皺的綢緞,正是他在李大寶屍體旁見過的“能量餘波”——那是高階覺醒者戰鬥後才會殘留的痕跡。
“二府主。”林樹君咬著牙吐出這三個字。
他記得陳女士說過,山莊裏真正管事的是府主的弟弟,“您這‘喜宴’,擺的是覺醒者的血肉?”
月白錦袍的青年終於抬眼。
他的瞳孔是罕見的琥珀色,此時正漫不經心地掃過林樹君道袍上的北鬥七星紋“聰明。”他用匕首挑起案上那顆灰白眼珠,“這是前天剛抓的‘天才’,說能引動三公裏內的水流。結果呢?”他突然笑了,“連我這把淬了屍毒的匕首都擋不住。”
林樹君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他想起林嘉尤說過的失蹤名單——上個月失蹤的水利係研究生,上周消失的暴雨預警員,原來都成了眼前這人的“磨刀石”。
符紙的餘燼掉在地上,他摸到後腰的符紙包,指尖觸到最底下那張“破煞符”——這是師傅說過“不到生死關頭不能用”的東西。
“走了。”二府主突然甩了甩匕首,血珠濺在林樹君腳邊,“良辰快到了,我哥該等急了。”他轉身要走,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對了,你身上這道袍——”他盯著林樹君腰間的玉佩,“是玄真觀的?那老東西上個月還托人送帖子,說要和我們‘共商陰陽’。”他嗤笑一聲,“現在麽……”
嗩呐聲就是這時炸響的。
“嗚——”
粗啞的喇叭音混著銅鑼的脆響,像一把刀劈開了夜色。
林樹君猛地轉頭,隻見喜棚方向的紅燈籠全亮了,十二盞宮燈的光匯在一起,把整座山莊照得恍如白晝。
東側廊下的舞女甩著水袖衝這邊跑,金鈴碎響裏夾雜著尖叫“吉時到了!新人大禮要開始了!”
二府主的身影已經融進了人流裏。
林樹君攥著符紙包往回走,路過月洞門時,鞋底的紅綢被碎石勾住,他踉蹌了一下,正好撞在張擺賀禮的案幾上。
案上的鳳冠晃了晃,那顆紅寶石“叮”地掉在他腳邊——竟是顆人眼球,表麵的紅漆被蹭掉一塊,露出底下青白的鞏膜。
“您說這府主也真是的,”鄰桌傳來壓低的議論聲,“二府主殺那些覺醒者,他能不知道?上回有個女娃子哭著求他,說自己有個生病的娘——”
“噓!”另一個聲音急得直咳嗽,“沒看二府主剛走麽?那女娃子現在估計在西邊的醃菜壇裏泡著,上回老張頭多嘴問了句,第二天舌頭就——”
“怕什麽?”第一個聲音突然拔高,混著酒氣噴在林樹君後頸,“府主今天娶的是陰婚!那新娘早死了三年,他圖的是人家身上的‘活魂’!二府主殺那些人,不就是給這樁陰婚祭血?”
林樹君的脊背瞬間繃成了弦。
他想起喜棚下那兩個蓋紅蓋頭的身影,其中一個鞋跟的泥裏混著銀白毛發——那根本不是活人能有的。
他轉身看向說話的賓客是個穿灰布衫的中年漢子,臉紅得像煮熟的蝦,手裏還攥著半塊炸春卷,“您怎麽知道?”
“我是給府主抬棺材的!”漢子拍著桌子大笑,“那新娘的棺材停在後院,指甲蓋都摳進棺材板裏了——”他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滾圓,“我、我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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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酒盞砸在桌上的脆響驚得滿座安靜。
林樹君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捏碎了酒壺,瓷片紮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淌。
他盯著喜棚方向,那裏的紅蓋頭已經開始移動,兩個身影在嗩呐聲裏緩緩走向天地牌位。
其中一個的腳步虛浮,鞋尖擦過紅地毯時,拖出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水痕——是屍水。
“一拜天地——”
唱喏聲比之前更尖細,像根針直紮進耳膜。
林樹君看見二府主不知何時站在了喜棚側邊,正舉著酒盞衝他笑。
他的琥珀色瞳孔裏映著紅蓋頭下的身影,嘴角的笑紋裏還沾著沒擦幹淨的血。
“二拜高堂——”
東側廊下的舞女突然集體跪了下去,額頭貼著地麵。
西側案幾旁的賓客們也紛紛起身,有幾個甚至跪得膝蓋發紅。
林樹君這才注意到,喜棚的紅綢不知何時變成了黑紅色,每根綢子的末端都係著顆風幹的人頭,頭發被編成了中國結。
“夫妻對拜——”
紅蓋頭終於掀開了。
林樹君的呼吸在刹那間停滯。
蓋頭下的“新娘”臉色青白,左眼窩是空的,右眼卻亮得反常,眼白上爬滿血絲。
她的右手死死攥著塊半腐的手帕,帕子上繡的並蒂蓮被血浸透,變成了兩朵黑花——和張承軒手機裏那張“女友遺照”上的帕子,分毫不差。
“禮成——”
喇叭嗩呐聲炸成了一片。
賓客們突然爆發出歡呼,有人往喜棚拋灑金紙,有人舉著酒盞往天上潑酒。
林樹君的視線卻鎖在二府主身上那青年正用隻有他能聽見的口型說“歡迎觀禮”,指尖的匕首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上菜咯——”
穿青衫的跑堂舉著托盤衝進人群,盤裏的青花瓷碗蓋著紅布。
林樹君看著他掀起布角,碗裏飄出的熱氣裏混著熟悉的甜腥——是“合巹魚”的味道。
鄰桌的賓客們已經端起了碗,有個戴翠玉扳指的男人衝他舉碗,嘴裏含糊不清地喊“客官嚐嚐!這魚可鮮得很!”
林樹君摸出最後一張符紙。
他能感覺到道袍下的皮膚在發燙,那是體內覺醒者的力量在翻湧。
喜棚裏的“新娘”突然轉頭看向他,空著的左眼窩裏爬出條白生生的蛆蟲。
二府主的笑聲混在嗩呐聲裏,若有若無地鑽進耳朵“玄真觀的小道士,你說……這喜宴,你吃得下麽?”
不知哪桌的賓客突然喊了一嗓子“府主這婚結得可真排場!聽說那新娘的魂兒能保山莊十年太平——”
“就是就是,上回二府主殺的那個能控水的,血都澆在門檻上了……”
議論聲像潮水般漫過來。
林樹君盯著喜棚裏交杯換盞的“新人”,掌心的符紙被攥成了團。
他知道,今晚的戲,才剛剛開始。
林樹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道袍上,暈開一片暗紅。
喜棚裏的“新娘”突然發出咯咯的笑聲,空眼窩裏的蛆蟲“簌簌”掉在紅蓋頭上,她腐爛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向林樹君的方向“他……他身上有光……”
“閉嘴。”二府主的聲音像浸了冰的刀刃,瞬間刺穿喧鬧的喜宴。
他抬手甩了個響指,新娘的喉嚨裏立刻發出窒息般的嗚咽,歪著脖子栽倒在“新郎”懷裏——那“新郎”始終垂著頭,紅蓋頭下的陰影裏,露出半張泛青的臉,嘴角卻勾起詭異的弧度。
林樹君後頸的汗毛根根豎立。
他能感覺到,某種黏膩的、類似腐泥的東西正順著褲管往上爬,那是從喜棚下滲透出來的屍水,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周圍的賓客突然安靜下來,青衫跑堂的托盤“當啷”掉在地上,青花瓷碗碎成一片,碗裏的“合巹魚”正用渾濁的眼珠盯著他,尾鰭拍打著地麵,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玄真觀的小道士。”二府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林樹君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被一圈穿黑衫的護衛圍住,每個人的腰間都別著帶血的匕首,“你師傅沒教過你,不該看的熱鬧,看了要付出代價?”
林樹君摸向符紙包的手頓了頓。
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快,快得幾乎要撞破胸腔。
道袍下的皮膚開始發燙,那股被他壓製了二十年的力量正順著血管往上竄——那是他在七歲那年,目睹母親被厲鬼拖入井中時,第一次覺醒的“見鬼”能力,此刻卻像被點燃的火藥,燒得他指尖發顫。
“代價?”他扯了扯嘴角,血珠順著下巴滴在玄色道袍上,“你們殺了那麽多覺醒者,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就不怕遭報應?”
二府主的琥珀色瞳孔突然收縮成細線。
他抬手召來一個護衛,奪過對方腰間的匕首,指尖輕輕一劃,護衛的手腕立刻綻開一道血口。
鮮血滴在紅地毯上,竟像活物般蜿蜒著爬向林樹君,在他腳邊匯集成一個血色的漩渦“報應?這山莊裏的每塊磚,每片瓦,都是用覺醒者的血養起來的。你以為你師傅的玄真觀為什麽能在紂市立足?”他突然笑了,“上個月他送來的帖子裏,可還夾著半塊覺醒者的脊椎骨,說是‘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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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樹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師傅臨終前塞給他的符紙包,想起老人臨終前渾濁的眼睛裏閃著的恐懼“小君,別去紂市……別碰那些事……”原來玄真觀早和這山莊有勾結,原來他奉為信仰的“除邪”,不過是上位者們分贓的幌子。
“啊——!”
一聲尖叫刺破夜空。
林樹君猛地轉頭,隻見西側案幾旁,那個醉醺醺的灰布衫漢子正指著喜棚,手指抖得像篩糠“那、那新郎的腳!他沒腳!”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過去。
紅蓋頭下的“新郎”緩緩抬起腳,繡著金龍的鞋尖離地麵足有三寸,露出兩條白森森的腿骨,膝蓋處還掛著半片腐爛的肉。
賓客們終於反應過來,酒盞摔碎聲、哭喊聲、瓷器碎裂聲混作一團,有人往月洞門跑,卻被黑衫護衛一刀捅進後背;有人跪在地上磕頭,金粉混著淚水糊了滿臉。
“禮成了,該吃席了。”二府主的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孩子。
他打了個響指,黑衫護衛們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刺著的青麵獠牙——那是冥府陰差的紋身。
他們舉起匕首,衝向四散奔逃的賓客,刀刃劃過脖頸的聲音像割麥,鮮血濺在紅綢上,把百子圖裏青灰色的“孩子”染成了猩紅。
林樹君的符紙包在掌心發燙。
他摸出最底下的破煞符,符紙上的朱砂突然泛起金光,燙得他幾乎握不住。
喜棚裏的“新娘”突然直起身子,空眼窩裏湧出黑血,她腐爛的手指死死摳住“新郎”的胳膊,發出尖銳的哭嚎“阿軒……救我……阿軒……”
張承軒!
林樹君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想起張承軒手機裏那張遺照,照片裏的女孩眉眼溫婉,手裏攥著繡並蒂蓮的帕子——和眼前這具腐屍手裏的帕子,連褪色的紋路都一模一樣。
原來這新娘,是張承軒失蹤三年的女友!
“阿瑤!”
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吼從月洞門方向傳來。
林樹君轉頭,隻見張承軒渾身是血地撞開護衛,手裏舉著把染血的水果刀。
他的左臉有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右肩插著半截匕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跌跌撞撞地往喜棚跑“阿瑤!我來帶你走!”
“張承軒?”林樹君脫口而出。
他想起三天前在張承軒租屋裏,對方紅著眼眶給他看遺照的模樣,“你怎麽進來的?”
“我跟著你!”張承軒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翻牆進宿舍時,我就跟在你後邊!阿瑤托夢給我,說她在辦陰婚,說二府主用她的活魂養山莊……”他的膝蓋撞在紅地毯上,爬到喜棚下,顫抖的手伸向“新娘”腐爛的臉,“阿瑤,我來晚了……”
“有意思。”二府主的聲音裏帶著興味,“原來還有條漏網的魚。”他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正好,給我哥的喜宴添道開胃菜。”
“不要!”林樹君大喝一聲,破煞符在掌心爆發出刺目的金光。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出來,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清晰——喜棚上的黑紅綢子是用百條人命的血染成的,二府主身周的暗紫紋絡裏纏著上百條冤魂,連空氣裏飄著的紅綢碎屑,都是被碾碎的覺醒者魂魄。
破煞符的金光像把利刃,瞬間撕開了籠罩山莊的陰霧。
林樹君看見,所謂的朱紅漆柱其實是用活人骨柱刷的紅漆,飛簷上的描金八角宮燈裏,困著七個孩童的魂魄;十二盞宮燈的燈芯,竟是用覺醒者的脊椎骨做的。
“你竟敢!”二府主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身上的暗紫紋絡開始扭曲,琥珀色的瞳孔裏翻湧著黑霧,“玄真觀的老東西沒告訴你,破煞符會引動陰司的雷?你以為你——”
“轟!”
一聲炸雷般的轟鳴打斷了他的話。
林樹君頭頂的夜空突然裂開一道金縫,一道水桶粗的雷光劈了下來,準確無誤地劈在二府主身上。
二府主的月白錦袍瞬間被燒得隻剩碎片,他慘叫著踉蹌後退,身上的暗紫紋絡像被火烤的蠟,滋滋地融化。
“林樹君!接著!”
張承軒的嘶吼混著雷聲炸響。
林樹君轉頭,見張承軒正把“新娘”懷裏的帕子扔過來——那帕子上的黑花突然泛起白光,帕角繡著的“瑤”字在月光下閃著金芒。
他伸手接住,帕子上的腐臭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茉莉香——和張承軒租屋裏那瓶茉莉香膏的味道一模一樣。
“阿瑤的活魂在帕子裏!”張承軒的聲音帶著哭腔,“二府主說,隻要陰婚禮成,就能把她的魂封進山莊的鎮物裏!”他舉起水果刀,朝“新郎”的脖子刺去,“我殺了這鬼東西,阿瑤就能解脫!”
“新郎”的紅蓋頭終於掉了。
林樹君看清了他的臉——那是張已經腐爛的臉,左眼處有道刀疤,和陳女士描述的“府主”特征分毫不差。
府主突然睜開眼,眼珠是兩個黑洞,他伸出腐爛的手掐住張承軒的脖子,喉嚨裏發出咯咯的笑聲“想救她?晚了……禮成了……她的魂……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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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張承軒的水果刀掉在地上。
他的臉憋得發紫,卻還是用最後一絲力氣,指向林樹君手裏的帕子,“燒……燒帕子……”
林樹君的手顫抖著摸出打火機。
青銅打火機上的鎮墓獸紋突然泛起紅光,他按下火機,火苗“噌”地竄起來,舔向帕子。
帕子上的黑花瞬間燃燒,發出“劈啪”的輕響,一縷白光從帕子裏飄出來,鑽進“新娘”的空眼窩裏。
“新娘”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
她腐爛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底下雪白的肌膚;空眼窩裏長出了新的眼珠,是清澈的琥珀色;染血的帕子在她手裏化作灰燼,露出腕間的銀鐲子——和張承軒手機裏遺照上的鐲子,連刻著的“永結同心”四個字都一模一樣。
“阿軒……”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張承軒的手終於鬆開了。
府主的手從他脖子上滑落,他癱坐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地砸在紅地毯上“阿瑤……我來接你回家……”
又是一道雷劈下來。
二府主的身影已經變得透明,他怨毒地盯著林樹君,聲音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你毀了我的計劃……玄真觀……也別想好過……”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就像被風吹散的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喜棚突然開始坍塌。
朱紅漆柱上的人骨“哢嚓”斷裂,飛簷上的宮燈紛紛墜落,困在燈裏的孩童魂魄發出尖嘯,四散逃開。
林樹君拉起張承軒和“新娘”往月洞門跑,鞋底的紅綢突然發出微光——那是他之前留下的標記,此刻正指引著他們往正確的方向逃去。
“砰!”
林樹君的後背重重撞在宿舍的黴斑牆上。
他喘著粗氣抬頭,手電筒還在地上亮著,被角被掀到一邊,露出底下發黴的棉絮。
張承軒和“新娘”站在他旁邊,“新娘”的手正緊緊攥著張承軒的衣角,臉上帶著溫柔的笑。
“成功了?”張承軒的聲音還在發抖。
“成功了。”林樹君摸出根煙點上,打火機又變回了普通的金屬質地,“但事情還沒完。二府主說玄真觀和他們有勾結,我師傅……”他的聲音頓了頓,“得查清楚。”
“阿瑤說,鎮物在山莊的地窖裏。”“新娘”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像山澗裏的清泉,“裏麵有好多和她一樣被封了魂的人……”
林樹君的煙掉在地上。
他盯著“新娘”身後——那裏浮著一團白光,是剛從帕子裏出來的魂魄,正緩緩鑽進她的身體。
他突然意識到,所謂的“新娘”,不過是具被鬼魂附身的屍體,真正的阿瑤,此刻才剛剛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窗外傳來警笛聲。
林樹君走到窗邊,看見女警帶著一隊警察衝進宿舍樓,手電筒的光在走廊裏晃動。
他轉頭看向張承軒和阿瑤,兩人正緊緊相擁,阿瑤的眼淚打濕了張承軒的衣領。
“該把真相告訴警察了。”他說。
張承軒抬頭,眼裏閃著光“好。”
林樹君摸出手機,按下女警的號碼。
電話剛接通,他就聽見女警急促的聲音“林樹君!你在哪?監控顯示你進了宿舍,然後……然後監控裏的畫麵變成了婚宴!我們馬上上來——”
“我在302。”林樹君打斷她,“帶法醫來,還有……”他看了眼阿瑤,“帶能處理靈異事件的人來。”
掛斷電話,他轉身看向窗外。
紂市的夜空依然暗沉,但東邊的天際線已經泛起魚肚白。
他知道,這場靈異疑雲,才剛剛掀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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