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紙紮世界真相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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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樹君的鞋尖剛碾上第三級台階,腳底突然陷進一片虛浮。
    像踩碎了浸過水的毛邊紙,薄脆的觸感順著鞋底竄上來,他本能地踉蹌半步,後腰撞在遺照台邊緣。
    月光突然變得昏黃,眼前的紅地毯"刺啦"裂開一道細縫,縫隙裏滲出的不是泥土,是金粉勾勒的紙紋——原來整座山莊的地麵、台階、紅綢,全是用黃紙裱糊的!
    "林樹君!"高淑畫的青銅杖"當"地戳在地上,墨綠旗袍下擺被風掀起,露出繡著纏枝蓮的緞麵鞋尖。
    她盯著林樹君腳邊的裂縫,眼尾朱砂痣隨睫毛顫動"別動。"
    林樹君沒敢動。
    他盯著自己腳邊裂開的紙層,看見更深處的黃紙正像活物般翻卷,那些原本鋪著青磚的地麵、刻著花紋的廊柱、甚至剛才燒遺照的餘燼,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紙色。
    風穿過走廊時帶起細碎的紙屑,打在臉上像被撒了把幹茶葉。
    "這是紙紮世界?"他喉結滾動,想起陳女士說過鄉下紮紙匠的手藝——紮紙人能引魂,紮紙屋能困魂,可活人陷進去會怎樣?
    高淑畫的青銅杖突然泛起幽藍光芒,杖頭銅鈴"叮叮"急響。
    她另一隻手掐了個訣,指縫間滲出淡金色的血"守墓人用陰脈養了十年的紙紮局。
    剛才你捅了他木胎,局破了一半,剩下的"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劈啪"爆響。
    林樹君轉頭,看見剛才燒遺照的火盆不知何時滾到了偏廳門口,餘燼引燃了紙紮的花窗。
    紙做的木梁遇火即燃,卻不像真木那樣冒黑煙,反而騰起雪白色的灰燼,像極了有人在半空撒了把撕碎的往生錢。
    "小心!"高淑畫拽著他往旁邊閃,半片燃燒的紙瓦"呼"地擦過他耳尖。
    林樹君聞到一股甜膩的腥氣,那是生魂被灼燒的味道——紙紮世界裏的一切,都是用活人魂魄做的燃料。
    火勢蔓延得極快,不過片刻工夫,整座山莊的紙紮建築都裹在白焰裏。
    林樹君看著紙紮的月亮在火中融化,露出上方真正的夜空,突然感覺心口一熱。
    有什麽東西順著喉嚨湧上來,像是喝了口剛熬好的紅糖薑茶,暖得他眼眶發酸。
    "魂氣?"他捂住胸口,指尖觸到衣襟下的玉墜——那是陳女士給他的避邪物,此刻正燙得驚人。
    高淑畫退到他身側,青銅杖上的符咒被火映得發亮"守墓人用陰脈養紙紮局,局裏的魂氣本是要喂樓基的。
    現在局破了,無主的魂氣就散了。"她瞥了眼林樹君發紅的耳尖,"你身上有活人氣,倒成了魂氣的引子。"
    林樹君想起之前在陳女士家看到的《陰陽誌》殘頁。
    野生冥器的魂氣沒有主家約束,會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輕則迷人心智,重則附人身子;可要是有主家鎮著他突然看向還在燃燒的紙紮屋"守墓人是這局的主家?"
    "不然呢?"高淑畫用青銅杖挑開一片落下來的紙梁,"他養陰脈十年,就是為了當這紙紮局的活棺。
    剛才你捅了他木胎,主家一死,局裏的魂氣自然要散。"
    話音剛落,紙紮山莊"轟"地塌了。
    白焰驟然熄滅,林樹君被氣浪掀得踉蹌,等他站穩時,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
    哪裏還有紅地毯和雕花木床?
    他站在一處地下溶洞裏,頭頂是犬牙交錯的鍾乳石,腳下是腐臭的積水。
    洞壁上嵌著密密麻麻的屍骨,有些還穿著學生模樣的外套,有些腕骨上係著紅繩——正是張承軒他們的遺物。
    "這是"林樹君蹲下,撿起塊碎骨。
    骨頭上刻著歪歪扭扭的"戊"字,和遺照下壓著的生辰八字上的筆畫如出一轍。
    高淑畫的青銅杖照亮洞壁,光圈掃過之處,林樹君看見更多刻痕"丙子年三月初九戊寅年七月廿二"全是那些遺照上的日期。
    最深處的岩壁上,用鮮血畫著個巨大的陣法,陣眼位置擺著三十五雙繡著並蒂蓮的紅鞋。
    "守墓人要這些生辰八字做什麽?"他聲音發緊。
    "養陰脈需要活魂,養紙紮局需要活棺。"高淑畫用杖尖挑起一隻紅鞋,鞋幫上的金線已經發黑,"可光有活魂和活棺不夠,他還需要活祭。"
    林樹君的目光落在那三十五雙紅鞋上。
    他想起陳彤說過林嘉尤參加的"同學聚會",想起李泗手機裏那張模糊的合影——照片裏的女孩們都穿著紅裙子,背景是座紅牆綠瓦的山莊。
    原來所謂的聚會,根本是把她們騙來當紙紮新娘!
    "他要三十五名新娘,給紙紮的陰婚當活祭。"林樹君摸出兜裏的短刀,刀麵映出他發紅的眼睛,"等陰婚成了,紙紮局就能變成真陰宅,他的陰脈就能"
    "就能借陰宅的地氣化形,從木胎裏長出真人的身子。"高淑畫替他說完,青銅杖上的銅鈴突然啞了,"可他算錯了一步。"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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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算到你會燒遺照。"高淑畫轉身看向溶洞深處,那裏有座用白骨堆成的高台,台頂擺著張雕花木床——和剛才紙紮世界裏的新娘床一模一樣,"遺照是引魂幡,燒了遺照,那些孩子的魂就散了。
    沒了引魂幡,紙紮局的活祭也不完整了。"
    林樹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月光從溶洞頂端的裂縫漏下來,照在木床上那疊大紅色婚服上。
    婚服的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是被血浸透了。
    "我要帶她們回家。"他握緊短刀,往高台上走了一步。
    積水濺在褲腿上,腐臭的味道鑽進鼻腔,"不管是紙紮的還是真的,這些姑娘不該困在這裏。"
    高淑畫沒動。
    她盯著那疊婚服,眼尾朱砂痣在陰影裏忽明忽暗。
    等林樹君走到高台腳下時,她突然開口"你知道為什麽最後一張遺照是空的,隻寫了個"林"字麽?"
    林樹君腳步頓住。
    "守墓人原本要湊三十六名新娘。"高淑畫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前三十五名是祭品,第三十六名是給陰婚當新郎的活棺。"
    林樹君抬頭看向木床上的婚服。
    月光正好落在婚服最上麵那枚同心結上。
    他突然看清,那同心結不是用紅繩編的,是用頭發——黑中帶白的,像是老人的頭發。
    溶洞深處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掀床幔。
    "林樹君。"高淑畫的青銅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響,"那些新娘可能還活著。"
    林樹君握著短刀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刀尖在積水裏濺起細小的水花。
    他轉身時褲腳帶翻了半塊白骨,"哢嗒"撞在洞壁上,驚得鍾乳石上的水滴加快了墜落的頻率。"你說活著?"他的聲音發顫,像是怕碰碎什麽易碎的東西,"可陳彤說林嘉尤身上有死氣,李泗手機裏的照片也"
    高淑畫的青銅杖在積水裏劃出半道弧,杖頭銅鈴被潮氣浸得發悶。
    她望著溶洞深處那疊紅婚服,眼尾朱砂痣在陰影裏忽明忽暗"守墓人要的是活祭。
    紙紮局需要生魂持續滋養,死透了的魂氣太燥,養不活陰宅的木胎。"她用杖尖挑起一片飄到腳邊的紙灰,"那些姑娘被封了三魂七魄裏的天魂地魂,隻剩命魂吊著口氣——所以你見她們身上有死氣,那是被抽走兩魂後的虛耗。"
    林樹君的喉結上下滾動。
    他想起在陳女士家看到的《陰陽誌》裏寫過,三魂不全者如燈油將盡,可若有外力強續"他是在拿她們當活燈芯?"
    "聰明。"高淑畫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極淡的笑,"守墓人用陰脈養了十年紙紮局,需要的是細水長流的魂氣。
    真把人弄死了,魂氣要麽散了,要麽成厲鬼反噬,哪有活著抽魂來得穩當?"她的青銅杖突然指向白骨高台,"看那婚服金線——每根線裏都纏著半縷命魂,等陰婚儀式完成,三十五縷命魂就能把木胎裏的守墓人養出人形。"
    林樹君順著她的指引望去。
    月光透過溶洞裂縫斜照在婚服上,金線裏果然浮著極淡的銀絲,像被揉碎的星子。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酸——原來那些姑娘不是屍體,是被封在活棺材裏的活人。"那現在局破了,她們的天魂地魂能回來麽?"
    "守墓人一死,封魂的術法就散了。"高淑畫的青銅杖泛起幽藍光芒,在水麵投下晃動的光圈,"但命魂被抽了十年,得用活人氣渡"她的目光掃過林樹君衣襟下發燙的玉墜,"你身上有陳女士給的避邪物,帶著她們衝出去,應該能續回來。"
    林樹君攥緊短刀,指節發白。
    他轉身要往高台上走,卻在與高淑畫錯身時頓住腳步。
    月光正好落在她旗袍的纏枝蓮上,墨綠緞麵泛著溫潤的光,連眼尾那顆朱砂痣都顯得柔和了些。"你正常說話的時候"他喉結動了動,"挺有吸引力的。"
    高淑畫的青銅杖"當"地戳進積水裏。
    她垂眼盯著水麵倒映的臉,指尖輕輕撫過眼尾朱砂痣"這張皮是高鍾離的。"
    "什麽?"林樹君後退半步,後腰撞在一堆白骨上,碎骨硌得生疼。
    他盯著高淑畫的眉眼——丹鳳眼、懸膽鼻,和他在陳女士家看到的《修行錄》裏畫的高鍾離畫像分毫不差,"你是說這不是你的臉?"
    "修行者哪有什麽"本來麵目"。"高淑畫扯了扯旗袍領口,露出鎖骨處一道淡金色的紋路,"我們用的都是借魂皮,選張合用的人皮,用術法養三年,就能化成自己的模樣。"她的聲音突然冷下來,"高鍾離是我上一任宿主,死在守墓人手裏,這張皮算是遺物。"
    林樹君的短刀"當啷"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指尖觸到刀柄時突然想起什麽"陳女士說修行者都有冥器,你那根青銅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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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一脈禁止動用冥器力量。"高淑畫打斷他,青銅杖上的符咒突然暗了下去,"冥器沾過生魂,用多了會被反噬。
    我們用的是陽火煉的法器,靠的是香火願力。"她瞥了眼林樹君手裏的短刀,"你那把刀倒是沾過血,算半把冥器。"
    林樹君摸著短刀上的血痕,想起之前用它捅穿守墓人木胎時的觸感,突然有些遺憾"要是你能用冥器"
    "沒有要是。"高淑畫轉身往溶洞出口走,旗袍下擺掃過積水,"再拖下去,那些姑娘的命魂要散了。"
    林樹君趕緊跟上,卻在洞口處又頓住腳步。
    他望著高淑畫的背影,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那張高鍾離的臉在陰影裏顯得格外冷硬。"那個"他撓了撓後頸,"你這張皮看著太凶了,換張溫和點的不行麽?"
    高淑畫腳步微滯。
    她側過臉,眼尾朱砂痣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
    青銅杖重重戳在洞壁上,碎石"劈啪"落進積水裏"人皮不是戲服,換張皮要耗三年修為。"
    林樹君望著她繃緊的肩線,突然覺得自己問錯了話。
    他低頭去撿地上的短刀,卻在抬頭時看見高淑畫已經走出了溶洞。
    山風灌進來,吹得洞壁上的屍骨沙沙作響,他攥緊短刀追上,心裏卻默默盤算——等救出那些姑娘,說什麽也要再勸勸她換張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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