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驚聞失蹤事 疑雲繞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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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悶雷又滾過一輪,青瓦縫隙漏下的雨絲在廳裏織成細簾。
    林硯秋的酒窩還掛著笑容,手指仍揪著林樹君的衣袖:“都教頭,好名字,比我師父給我起的‘小秋’強多了。”他話音未落,胡思思已抱著線裝書湊了過來,發梢沾著雨星:“林教官,‘都教頭’到底有什麽講究?我怎麽聽著像說書人隨口編的?”
    林樹君後頸的紅印被穿堂風一吹,火辣辣的。
    他幹笑兩聲,剛要解釋,卻見林硯秋突然鬆開手,指節在八仙桌上叩了兩下——那動作和課堂上敲醒走神學員時一模一樣,娃娃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小林,你倒說說看,我一個特行部教官,不在訓練基地教新人畫符,跑到這深山老林裏聽鬼故事幹什麽?”
    這個問題像塊冷磚砸了下來。
    林樹君喉結動了動,餘光瞥見王有材正攥著香灰袋,指節發白;衣衣還蹲在水窪邊,銀墜子在腕間晃出細碎的光。
    “您……是為了失蹤案?”他試探著開口,耳尖微微發燙——上次在特行部檔案室翻到過內部通報,說近月有外勤組在郊縣失聯,可具體地點沒標。
    林硯秋沒接話,反而從褲袋裏摸出個黑色u盤,“哢”地拍在桌上。
    胡思思立刻湊了過去,發頂的馬尾掃過林樹君手背:“這是四天前第三支隊的行動記錄。”她聲音壓得很低,“他們追蹤跨市運屍案,發現屍體進了長溪村,牽頭的是王老六——”她頓了頓,看向王有材,“就是您爺爺。”
    王有材手裏的香灰袋“啪”地掉在地上。
    他踉蹌著扶住桌角,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不可能!我爺爺半年前就……就……”他突然想起什麽,猛地轉頭看向冰棺,喉間發出含混的嗚咽。
    林樹君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剛進廳時王有材哭嚎的“阿婉”,想起冰棺上那層霜——運屍案、背屍匠、冰棺,這些碎片在腦子裏撞出火花。
    “屍體進長溪村幹什麽?”他問,聲音發緊。
    “做縫合。”林硯秋的指節抵住u盤,“第三支隊的人潛進後山破廟,拍到了女屍。”他的拇指在u盤上慢慢摩挲,“那不是一具屍體,是兩具。上半身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下半身……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他突然抬頭,眼尾的笑紋全繃直了,“更邪門的是,腦袋是往後縫的,頸椎骨茬子上還沾著朱砂。”
    林樹君的後頸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特行部檔案裏那些邪術案例——活人拚屍是要養陰煞,可拿兩具屍體縫成怪物……他喉嚨發緊,脫口而出:“養什麽?”
    “不知道。”林硯秋的聲音沉了下去,像塊石頭掉進深潭,“但那名隊員傳回最後一條信息說‘背屍匠和連線師勾結’,然後通訊就斷了。”他指節敲了敲桌麵,“我們增派了五個人來找,現在……六個人全沒了。”
    廳裏的空氣突然凝固了。
    胡思思的手指摳進書脊,線裝書的邊角被捏出褶皺;王有材癱坐在條凳上,香灰從指縫漏下來,在青石板上撒成模糊的星子;衣衣還蹲在水窪邊,可銀墜子不知何時不晃了,墜尖正對著水窪中央,水麵浮起細密的漣漪,像有什麽東西在水下抓撓。
    “您是說……”林樹君的聲音發顫,“他們可能……”
    “可能被做成了新的零件。”林硯秋的眼睛裏閃過冷冽的光,像刀刃劈開霧。
    他伸手按住林樹君肩膀,掌心裏帶著訓練室老榆木的溫度,“小林,你跟我去後山破廟。胡小姐留在這裏看著王伯和冰棺——”他突然頓住,目光越過林樹君的肩,嘴角慢慢翹了起來。
    林樹君順著他的視線轉頭。
    衣衣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銀墜子還垂在腕間,可水窪裏的漣漪不知何時散了,隻餘下她沾著泥點的鞋尖,在水麵壓出個淺淺的月牙。
    “你這小友……”林硯秋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腕上的墜子,是連線師的引魂銀?”
    林樹君猛地想起三天前在夜市,衣衣蹲在舊物攤前挑銀墜子,攤主說“這是民國老銀匠給連線師打的,能引活人的魂走三步”。
    他喉嚨發緊,正想解釋,卻見衣衣歪頭笑了:“都教頭好眼力。”
    窗外又滾過悶雷。
    林樹君望著衣衣腕間的銀墜子,突然想起特行部卷宗裏的話:“連線師能連陰陽,可連多了……連的到底是魂,還是債?”他摸了摸後頸的紅印,覺得那處燙得厲害——他不過是來長溪村避雨,怎麽就撞上了特行部的失蹤案,還碰到了連線師?
    “小林?”林硯秋的聲音把他從亂麻裏拽了出來。
    都教頭的娃娃臉在雷光裏忽明忽暗,可眼睛亮得嚇人,“走啊,去後山看看,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敢吞我的人。”
    王有材突然從條凳上彈了起來。
    他踉蹌著撲向冰棺,布滿老繭的手按在霜花上,聲音帶著哭腔:“阿婉,阿婉你聽著……要是看見我爺爺,讓他回家吃碗熱粥,行不?”
    冰棺裏傳來極輕的“哢嗒”聲,像有人在裏麵叩了叩棺蓋。
    冰棺裏那聲\"哢嗒\"像根細針紮進耳膜。
    林樹君後頸的紅印驟然發燙,手指無意識攥緊衣角——那是他高中時養成的習慣,每逢心慌就會揪校服下擺,此刻布料被揉出皺巴巴的漩渦。
    \"連線師的引魂銀...\"林硯秋的目光仍鎖在衣衣腕間,娃娃臉上浮起若有若無的笑,倒像是見著什麽有趣的獵物,\"小友這手藝,是家傳還是拜過師?\"
    衣衣的手指絞著林樹君衣袖,發頂剛到他肩窩。
    她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縮成兩顆受驚的黑葡萄,整個人往林樹君身後又挪半寸,卻又偷偷側過臉,睫毛忽閃著打量都教頭腰間掛的青銅鈴——那是特行部教官鎮壓陰煞的法器,此刻正隨著呼吸輕晃,發出細碎的嗡鳴。
    林樹君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汗透過襯衫滲進來,像片被雨水打濕的葉子。
    他喉結動了動,想起夜市攤主說\"引魂銀連活人魂\"時的神秘眼色,又想起特行部卷宗裏\"連線師與陰司勾連\"的批注,心裏直犯苦:他不過是來長溪村避雨,怎麽偏就撞上特行部失蹤案,還帶了個會引魂的小祖宗?
    \"都教頭別嚇唬人家。\"林樹君幹笑著把衣衣往自己身側帶了帶,餘光瞥見胡思思正抱著線裝書往冰棺挪,指尖在書脊上摩挲——那是特行部的《陰陽考》,專門記載邪術解法。
    他忽然想起第三支隊最後傳回的\"背屍匠和連線師勾結\",後背頓時沁出冷汗。
    運屍案、縫合屍、失蹤的特行部成員...這些碎片在腦子裏轉成漩渦,他猛地抓住林硯秋手腕:\"您說女屍是兩具縫合的,那連線師...是不是其中一具?\"
    林硯秋的笑紋慢慢收進眼尾。
    他抽出被攥住的手,指節叩了叩桌上的u盤:\"第三支隊拍到女屍脖頸處有連線師的銀印。\"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著什麽,\"那是用引魂銀在活人的時候烙下的,死了也消不掉。\"
    林樹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卷宗裏連線師的禁忌——他們能連陰陽兩界的魂,卻也最容易被陰物反噬。
    可拿連線師的屍體做縫合...他突然想起冰棺上的霜,想起王有材哭嚎的\"阿婉\",後槽牙咬得咯咯響:\"您是說...冰棺裏的?\"
    \"還沒檢查。\"林硯秋的目光掃過冰棺,青銅鈴突然\"當\"地響了一聲,震得人耳膜發疼,\"所以我問你,小林,你剛進廳的時候,可仔細瞧過冰棺裏的?\"
    王有材突然從條凳上彈起來。
    他原本佝僂的脊背繃得筆直,布滿老年斑的手死死摳住冰棺邊緣,指節白得近乎透明。
    雨水順著他發梢滴在棺蓋上,在霜花裏洇出深色的痕。\"你們憑什麽說我爺爺死了!\"他嘶吼著轉頭,眼白裏爬滿血絲,像被剝了皮的兔子,\"半年前他說要去後山見個老相識,說最多三天就回...三天!\"他突然撲向林樹君,枯瘦的手指幾乎戳到對方鼻尖,\"我每天都在村口等,等了半年!
    上個月有人說在後山破廟看見個背屍匠,那身影...那身影和我爺爺一模一樣!\"
    林樹君被撞得踉蹌兩步,後背抵在八仙桌角。
    王有材的唾沫星子濺在他臉上,帶著股陳年老茶的餿味。
    他望著老人發紅的眼眶,突然想起剛進廳時王有材跪在冰棺前的哭嚎——那時他隻當是喪親之痛,此刻再看,老人眼底翻湧的哪裏是悲傷?
    分明是癲狂的執念,像團燒得太旺的火,隨時要把人燒成灰燼。
    \"阿婉,阿婉你說話啊!\"王有材又轉向冰棺,指甲在棺蓋上抓出刺耳的聲響,\"你說過會幫我帶信的,你說過...你說過!\"
    冰棺裏傳來第二聲\"哢嗒\",比剛才更清晰。
    林樹君看著衣衣腕間的銀墜子突然劇烈晃動,墜尖在空氣中劃出銀亮的弧——那是引魂銀感應到陰魂的征兆。
    他喉間發苦,想起都教頭說的\"可能被做成零件\",又想起王有材說的\"後山破廟的背屍匠\",突然覺得這廳裏的空氣都變了味,像泡在福爾馬林裏的舊棉絮,悶得人喘不上氣。
    \"走。\"林硯秋的手掌重重按在林樹君後頸,帶著訓練室老榆木的溫度,\"去後山。\"他轉頭看向胡思思,青銅鈴又\"當\"地一響,\"看好冰棺,還有...\"他目光掃過王有材抽搐的後背,\"看好這位老伯。\"
    衣衣的手指攥得更緊了。
    林樹君低頭,看見她腕間的銀墜子還在晃,墜尖正對著王有材的後頸——那裏有道暗紅的印記,像被什麽東西抓出來的,正隨著老人的顫抖微微凸起。
    他突然想起特行部檔案裏的一句話:\"被陰物纏上的活物,後頸會生怨痕,越怨越紅。\"
    雨幕裏傳來烏鴉的啼叫。
    林樹君跟著都教頭跨出廳門時,最後一眼看見王有材趴在冰棺上,脊背劇烈起伏,嘴裏還在絮絮叨叨:\"爺爺沒走,爺爺沒走...\"那聲音像根生鏽的針,紮得他太陽穴生疼。
    他突然意識到,王有材哪裏是在和冰棺裏的\"阿婉\"說話?
    他分明是在和自己心裏的執念說話——而那執念,此刻正順著怨痕,往更陰詭的地方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