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指揮官踏入帝皇教堂的那一刻，一陣馥鬱而奢華的熏香撲鼻而來，這香氣濃鬱且獨特，唯有在帝皇升天日這等莊嚴時刻方得一聞。如今，這珍貴的熏香，由滅絕植物提煉而成，正以熊熊烈焰的姿態，彌漫於整個殿堂，其濃烈程度令人咋舌。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清晰地回想起上次接觸這香氣的情景——在達摩克利斯灣遠征前夕，與諸位星界軍軍團長一同單膝跪於帝國主教的白袍之下，於吟唱機仆的頌歌中接受洗禮。彼時，那絕美香氣如同神聖的見證，烙印於心，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卻宛如刀割般痛苦。
    此刻，許哀未曾料想，這份久違的氣息再度縈繞，卻已物是人非。古老的熏香仍舊散發著過往的氣息，而曾沉浸其中之人卻早已經不是為帝皇而征戰的戰士了。
    他緩步於殿堂，腳下踏過的是經無數信徒與訪客踩踏的大理石地麵，雖曆經滄桑，卻仍不失其華美之姿。在晶瑩剔透的水晶吊燈映照下，地麵閃爍著淡金色的光輝，宛如星光灑落人間，營造出夢幻般的景象，讓人感受到無比的神聖和莊重。
    然而，並非所有地麵皆完好無損，工人們正在小心翼翼地拆除部分區域。他們動作輕柔，將每一塊磚石輕輕拾起，如同對待珍寶一般，將其包裹於充滿棉花的木箱內，以備日後妥善安置。
    許哀謹慎地跨越著空缺處，身後緊隨兩名水氏人員與一名土氏。他們之中一位是大學曆史學教授，另一位則是工程隊的隊長，共同肩負著此次轉移教堂的任務。
    副指揮官環顧四周，心中不信出一絲疑惑，他轉頭看向教授詢問：
    “尊敬的教授，你們正打算將整座教堂悉數拆解，難道是要將它遷離此星，送往別處嗎？這些教堂難道不會占用更多的空間嗎？”
    曆史教授聽到自己麵前證明副指揮官的話，後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後他看向對方，用較為沉重的語氣說 ：
    “確實會占據比較大的空間，古維·埃，但我認為這是值得的，更何況是通過元素議會的肯定，這些工作是卡邁斯殖民地文化撤離計劃的一部分。
    原計劃是將星球上全部37座大教堂逐一拆解，統一運往克·珊進行保存，以免這些建築，每座擁有超過4000年曆史的瑰寶，落入戈爾貢之手。
    然而，由於某些原因——尤其是您的介入——我們隻能保留並完整拆解其中13座最具文化和宗教價值的教堂，其餘則隻能提取最珍貴的藝術品及宗教文獻，送至家門世界的大圖書館加以保護。”
    教授言語間流露出一絲遺憾，顯然對於不得不舍棄這些宗教星球上的文化遺產感到無奈和傷感。土氏則自顧地點燃一根旱煙，態度淡然，他輕輕的吐出了一口白煙後，看向水氏說：
    “依我看，教授，您這是自尋煩惱。當初鳩·拉放棄這顆星球時，並未像我們這般勞師動眾，企圖帶走一切。
    在我看來，不如將這一切留在原地。即然連這些建築的創造者都不再關心它們的命運，我們又何必為一個食人的宗教費心費力？反正那個神也不會保佑我們，牠貌似恨著所有除人類以外的智慧生物。”
    麵對土氏的質疑，教授目光中閃過一絲怒意，旋即轉向副指揮官，微微鞠躬，似在為同伴的冒失致歉。
    他語氣堅定地看一下工程隊的隊長態度堅定的說：
    “原因簡單明了，土之子。這些文化遺產對於我們理解人類曆史至關重要，同時，它們為我們如何重塑帝國國教提供了寶貴的參考。更為重要的是，它們能揭示在我們族群尚未步入太空時代之前，這片銀河的模樣。
    當然，在政治角度上來講，我們這樣的做法同樣沒有任何的問題，此舉向鈦帝國的居民傳達了一個信息：上上善道不僅尊重並保護他們原有的生活方式與文化，更將促進國家凝聚力與民族團結，助力水氏外交官開展外交活動，吸引更多的星球加入上上善道的麾下。”
    正當雙方爭論不休之際，無人察覺副指揮官已悄然離去。顯然，許哀無意卷入這場辯論，他選擇獨自深入教堂內部。
    殿堂中，華麗的裝飾品與聖人雕像正被緩緩移除，如同其他宗教物品，它們將被精心封裝，等待運往遙遠的星係。即便施工繁忙，卻未阻止一些原住民在此進行虔誠的祈禱與禮拜。比如那些看似農夫而非僧侶的宗教工作者，依然堅守崗位，為教堂中那十幾米高的帝皇聖像獻上供奉。
    許哀立於帝皇聖像前，渺小的身影在宏偉的雕像麵前顯得微不足道。副指揮官凝視著這尊屹立千年的聖像，情感複雜。雕像以黃金與潔白的大理石鑄就，鑲嵌著無數珍貴寶石與其他金屬，彰顯出無與倫比的威嚴與莊嚴。
    帝皇左手高舉，金色的動力爪在燭光映襯下熠熠生輝；右手緊握著一把由紅寶石與精金打造的華麗巨劍，劍身之上，寶石雕琢的火焰栩栩如生，仿佛在光影交錯中輕輕搖曳，就像是真的有火焰在上麵燃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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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熏香繚繞中的帝皇聖像，許哀默然無語。他未再如昔日般癲狂的質問，亦未如叛逆者嘲笑偽帝，更未做出悔恨的祈禱或懺悔。他僅是靜靜地凝視，猶如一名純粹的旅者，注視著眼前的聖跡。
    隨後，副指揮官離開大殿，步入帝皇聖像後的另一處聖地。這裏供奉著帝國的聖人與英雄，每一尊半米高的雕像前，皆有熏香與蠟燭相伴。雖然沒有華麗的水晶吊燈與照明，但這些蠟燭散發的溫暖光芒，足以照亮整個空間。
    副指揮官步履從容，目光掃過那些黃銅雕像，偶爾駐足，審視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麵孔，細讀他們的生平事跡。
    這些英雄，帝國的驕傲，皆因卓越貢獻而獲此殊榮，得以在此受人膜拜。即使鈦族征服了此地，也未將此聖殿摧毀，一如他們對待整座教堂的態度。
    正如水氏所言，過度破壞隻會加深隔閡，這並非他們所願，所以他們選擇保存曆史。
    然而，當許哀即將抵達終點時，腳步驟停，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無法前行。他的雙眸睜大，死死地盯著前方的一尊銅像，全身顫抖，如同遭遇了最為恐懼的惡靈，令他窒息。
    許哀的目光與銅像交匯，而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自己——科索亞第一團唯一的星界軍軍團長，那群曆史長河裏古老雕像中最年輕的麵孔，在燭光搖曳下靜靜注視著他。
    那正是許哀的銅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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