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墜進黑暗的速度突然一滯。
    腳底觸到實處的刹那，血腥味先湧進鼻腔——是那種陳了千年的血鏽味，混著腐木和焦土的氣息，直往喉管裏鑽。
    我踉蹌著站穩，抬眼便撞進滿目的紅。
    血色符文像活過來的蛇，在穹頂、廊柱、地麵遊走，編織成一座巨大的殿堂。
    正中央懸浮著顆晶核，表麵流轉著幽藍的光，每一次跳動都震得地麵輕顫，像在呼吸。
    那是...楚無涯說的天道傀儡本源？
    "你以為走到這裏就代表勝利了？"
    沙啞的男聲從頭頂壓下來。
    我抬頭，楚無涯不知何時立在晶核旁，他的傀儡外殼正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泛著金屬光澤的軀幹。
    之前被鎖鏈貫穿的眼眶裏，現在嵌著兩顆幽藍的小太陽，和晶核同頻跳動。
    他的指尖劃過心口，"嗤啦"一聲扯開胸腔。
    我瞳孔驟縮——那哪是胸腔，分明是個鏤空的金屬匣，裏麵鎖著顆更小的晶核，正泛著暗紅的光。"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話音未落，他捏碎了那顆暗紅晶核。
    轟鳴從地底炸開。
    中央的本源晶核瞬間膨脹三倍，幽藍褪成刺目的金，威壓如實質的浪頭拍過來。
    我膝蓋一彎，差點栽倒，喉間甜腥翻湧——這威壓不是針對肉身，是直接往識海裏砸，像有人拿重錘敲我的魂魄。
    係統在識海深處瘋狂震動，混沌代碼凝成鎖鏈，勉強替我擋住一波衝擊。
    我咬著舌尖，血腥味讓腦子清醒些。
    楚無涯獻祭自己的傀儡核心...是為了給本源晶核輸血？
    他之前說天道傀儡需要養分，原來連操控者都能當養料？
    "幽姬！"
    突然有人喊我名字。
    聲音像浸在血裏的銀鈴，帶著幾分破碎的哽咽。
    我轉頭，看見幽姬站在五步外。
    她的血光原本纏在我腳踝，現在卻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散成細霧繞著她打轉。
    她的瞳孔泛著幽綠，可眼底有團暗紅的火在燒，是李慕白的殘魂？
    "你才是幽冥族的正統繼承者。"那聲音從幽姬喉嚨裏擠出來，比她的聲線更冷，"為什麽要幫一個外來者？
    他的係統能給你什麽？
    幽冥族的傳承？
    千年血裔的榮耀？"
    幽姬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順著腕子往下淌。
    她的唇在抖："林...寒他..."
    "他能護你度過天劫嗎？"那聲音嗤笑，"他能讓幽冥族重現修真界巔峰嗎？
    你看看你現在——"血霧突然凝成鎖鏈，纏上幽姬的脖頸，"連自己的力量都控製不住，還要靠一個凡人修士救？"
    幽姬的瞳孔驟縮成線。
    她頸側的血管凸起，皮膚下翻湧著黑紅的紋路，那是幽冥族覺醒血脈的征兆。
    我看見她後腰的骨節在扭曲，似乎要長出幽冥族特有的骨翼，可又被什麽力量強行壓回去。
    她的血光開始暴走，割得地麵出現裂痕，離我最近的一道裂痕擦過腳背，疼得我倒抽冷氣。
    "冷靜點！"我往前跨一步，抬手要去抓她的手腕。
    可剛碰到她皮膚，就像摸到燒紅的鐵塊——她的體溫高得離譜，燙得我掌心發疼。
    "別碰我！"幽姬突然甩脫我的手，後退兩步撞在血色廊柱上。
    她的眼尾滲出黑血，聲音裏帶著哭腔："他說的對...我連自己都護不住，憑什麽幫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係統突然在識海彈出一行血字："檢測到目標對象幽姬）精神波動異常，建議啟動反製程序——"後麵的字被晶核的金光震碎了。
    我盯著幽姬顫抖的肩膀，她發間的幽冥玉墜正瘋狂吸收血霧，那是她壓製血脈的法器，現在卻像要撐爆了。
    楚無涯的笑聲混著晶核的轟鳴："林寒，你以為靠一個半吊子的幽冥族就能翻了天？"他抬起金屬手臂，指向我，"看看你周圍——"
    我這才注意到，那些血色符文不知何時纏上了我的腳踝、手腕。
    它們像有生命的蛇，正往我皮膚裏鑽，疼得我額頭冒汗。
    本源晶核的金光更盛了，我甚至能看見空氣裏漂浮的金粒，那是被抽幹的修士命魂？
    之前在飛升通道看見的黑色脈絡，原來最終都匯到了這裏。
    幽姬的哭聲突然止住了。
    她抬頭時，幽綠瞳孔裏的暗紅更濃，嘴角扯出個詭異的笑——那根本不是她的表情。"林寒，"她的聲音變得黏膩，像浸在血裏的蛛絲，"你說...如果我現在捏碎你的金丹，這局棋是不是就該結束了？"
    她抬手的瞬間，我後頸的寒毛全豎起來。
    係統的蜂鳴蓋過了一切聲音，混沌代碼在識海瘋狂重組，我看見"契約反製"四個大字在代碼裏一閃而過——那是係統新手禮包裏提過的隱藏功能，當時說"非生死關頭不可用"。
    晶核的金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幽姬的血光已經凝成尖刺，對準了我的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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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無涯的金屬手指離我眉心隻剩三寸。
    我咬著牙，指尖悄悄摸向腰間的弑神劍訣——周青的元靈符文還在發燙，像在提醒我什麽。
    "係統，"我在識海低喝，"啟動反製程序需要什麽？"
    沒有回答。
    但我看見幽姬指尖的血刺頓了頓，她的瞳孔裏閃過一絲清明，轉瞬又被暗紅淹沒。
    楚無涯的金屬手臂也慢了一拍，仿佛有什麽力量在和他爭奪對晶核的控製。
    本源晶核的跳動突然亂了節奏。
    我聽見遠處傳來周青的聲音，像從極深的井底浮上來："信我...信我..."
    弑神劍訣在我掌心烙下更深的印記。
    我盯著幽姬眼底那點即將熄滅的幽綠，突然明白過來——係統的隱藏功能，可能從來都不是什麽程序，而是...
    "幽姬！"我吼出聲，"你忘了在萬毒穀時，是誰替你擋下了毒宗的追魂釘？
    是你自己！
    你忘了在幽冥淵底，是誰用血脈替我渡了三天三夜的寒？
    是你自己！"
    她的血刺晃了晃，掉在地上。
    幽綠瞳孔裏的暗紅退了些，黑血順著下巴滴在玉墜上，"叮"的一聲濺起火星。
    楚無涯的金屬手臂終於按到我眉心。
    劇痛像電流般竄遍全身，我看見自己的記憶片段被抽離識海，飄向晶核。
    係統的混沌代碼突然凝成盾牌，替我擋住最後一波抽取。
    在意識即將消散的刹那，我摸到了係統最深處的那個按鈕。
    它冰涼刺骨，卻帶著周青元靈的溫度。
    "契約反製，"我在識海輕聲說，"啟動。"
    我指尖按在識海最深處那個按鈕的瞬間，係統的混沌代碼突然翻湧成一片星河。
    那些曾被我視作亂碼的金色紋路突然活了過來，順著經脈竄入右手，在掌心凝出一枚幽藍印記——是周青用元靈血契刻下的幽冥族圖騰，我早該想到的，係統的反製程序從來不是冰冷的代碼，而是他用命魂為我種下的後手。
    "接著！"我咬著牙將掌心按在幽姬心口。
    她渾身劇震，脖頸的血鏈"哢嚓"崩斷半條。
    幽綠瞳孔裏的暗紅被藍芒撕開條裂縫，我看見她眼底閃過萬毒穀的雨——那夜她替我擋追魂釘時，也是這樣的眼神，血珠混著雨水砸在我臉上，她說"林寒，你要是死了，我就把整個毒宗燒成灰"。
    "你說過要親手給幽冥族正名。"我貼著她耳朵低吼，指甲幾乎掐進她鎖骨，"現在，用你的力量碾碎這些雜種。"
    幽姬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她掌心的溫度降了下來，黑血不再順著指縫淌，反而被皮膚吸了回去。
    她頸側的黑紅紋路開始倒流，從後頸往脊椎鑽，像在重鑄什麽被封印的骨鏈。"林寒，"她的聲音終於回來了，帶著幽冥淵底的冷，"閉眼。"
    我還沒反應過來，血色光潮已經裹著我飛退。
    抬頭時，幽姬的身影正在膨脹——她的骨翼終於破背而出，是半透明的黑紅，每一根骨茬都滴著血，卻比晶核的金光更刺眼。
    她的長發散成血霧，將整座血色殿堂染成更深的紅，那些原本纏在我身上的符文蛇一樣縮回廊柱，發出尖嘯。
    "想拿幽冥血獄困我？"楚無涯的金屬胸腔炸開，暗紅碎片濺在幽姬骨翼上，"你以為這具傀儡殼子是擺設？"他的金屬手指突然暴長三尺，穿透血霧直取幽姬後心。
    可那指尖剛碰到骨翼，就像戳進了活物的嘴——骨翼上的血珠突然凝成利齒，"哢嚓"咬斷了金屬指。
    幽姬的笑裹著血鏽味："這是幽冥族的骨翼，專啃天道的骨頭。"她反手一抓，血霧凝成鎖鏈纏住晶核。
    晶核的金光瘋狂閃爍，像被踩住尾巴的蛇。
    我看見鎖鏈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幽冥文，那是她用本命精血刻的封印咒——之前在幽冥淵底，她教我認過三個，現在整條鎖鏈都是。
    "給我下去！"幽姬一聲暴喝。
    晶核劇烈震顫，竟被她拽著往下沉。
    地麵裂開蛛網狀的縫隙，底下翻湧著黑紅的霧氣，是幽冥血獄的入口。
    楚無涯的金屬軀幹開始崩解，他嘶吼著去抓晶核，可指尖剛碰到就被血霧腐蝕出窟窿。
    變故發生在晶核即將沒入血獄的刹那。
    一聲尖嘯刺穿耳膜，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千萬人同時撕心裂肺的哭嚎。
    晶核表麵裂開蛛網狀的裂紋，從中迸出七道金光，分別撲向楚無涯、幽姬，最後一道直貫我心口。
    我被撞得飛出去撞在廊柱上，喉間腥甜噴了滿臉——那金光不是實體，是意識體！
    它鑽進我識海的瞬間，我看見無數碎片：十二大派的飛升台、被抽幹的修士在虛空掙紮、楚無涯跪在地宮前將心髒剜出……是天道傀儡的記憶！
    "林寒，醒醒！"無生老君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
    我這才發現，那道金光正試圖往我的混沌代碼裏鑽，像要把係統變成新的傀儡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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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君的殘魂浮現在代碼深處，他的道袍破了好幾處，卻依然挺直腰杆："它在找宿主！
    用你的代碼斬斷鏈接，快！"
    我能感覺到金光在腐蝕係統的防禦層。
    混沌代碼組成的城牆正在崩解，每一塊碎成星塵的代碼都讓我頭疼欲裂。
    幽姬的鎖鏈還在拽晶核，但她的骨翼已經開始透明——她在用命換時間。
    楚無涯的金屬軀幹隻剩半截，正趴在地上往晶核爬，他眼眶裏的幽藍小太陽暗了，隻剩暗紅的火。
    "去你媽的天道。"我摸出弑神劍。
    劍刃剛出鞘，混沌代碼就順著劍脊湧了上去，將劍身染成金紅。
    我盯著心口那道金光鑽入的位置，那裏正滲出黑血——是天道在標記我。
    "疼嗎？"金光在識海輕笑，"等你成了新的傀儡，就不會疼了。"
    "疼才好。"我握緊劍柄，"疼著，才分得清誰是我，誰是它。"
    劍尖抵住心口的瞬間，係統的警報聲炸成一片。
    混沌代碼突然凝成鎖鏈，纏住我的手腕，像是要阻止我。
    但我看見幽姬的骨翼已經透明得能看見後麵的晶核，她的嘴唇在動，我讀得懂那口型——"別停"。
    "斬斷它。"無生老君的殘魂按在我識海，"我替你穩住道心。"
    我閉著眼刺了下去。
    劇痛像火山噴發，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聽見金芒碎裂的聲音，看見那道金光被劍刃挑著甩了出去，撞在晶核上，濺起大片火星。
    幽姬的鎖鏈突然收緊，晶核終於沒入血獄，地麵的裂縫"轟"地合上，隻剩血霧裏飄著楚無涯的半塊金屬殘骸。
    "成功了？"我癱在地上，劍尖撐著地麵直發抖。
    心口的傷口還在淌血，卻不似剛才那麽疼了。
    混沌代碼像活過來的蚯蚓，正順著傷口往體內鑽，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在重塑斷裂的經脈——這是係統在修複我？
    幽姬跪在我旁邊。
    她的骨翼已經收了，眼尾還沾著黑血，卻笑得像個孩子："林寒，你看。"她抬手，掌心躺著塊碎晶——是晶核崩裂時濺出來的，泛著幽藍的光，"天道傀儡的本源，碎了。"
    我剛要說話，心口突然一熱。
    混沌代碼突然加速流動，傷口的血止住了，甚至開始結痂。
    我摸了摸，痂皮下有細微的跳動，像有什麽在生長。
    "這是..."我抬頭看幽姬，她也正盯著我的心口，眼神複雜。
    遠處傳來腳步聲。
    我轉頭，看見周青從血霧裏走出來，他的道袍破了，臉上還沾著灰，卻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就說你死不了。"他蹲下來戳我心口的痂，"係統的混沌代碼在重鑄你的經脈呢，你猜下次簽到能得什麽？"
    我想罵他，但喉嚨突然發緊。
    幽姬的手覆在我手背，她的體溫終於正常了，帶著點幽冥淵底的涼，卻讓我安心。
    心口的痂開始裂開，有溫熱的東西湧出來——不是血，是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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