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漫過膝蓋時，我後頸突然竄起一陣寒毛倒豎的刺痛。
    這感覺太熟悉了——三百年前命契之戰，那道裹在黑霧裏的靈壓，就是這樣像淬毒的針，紮得識海生疼。
    我攥緊周青手腕的手不自覺加了力，他吃痛輕呼，丹爐撞在我小臂上發出悶響：\"師兄？\"
    \"別說話。\"我喉結滾動，青鋒劍在掌心震顫得幾乎要脫手。
    當年那幽冥祭司逃得太快，我隻記住他靈壓裏混著腐屍香和血鏽味，此刻這團霧氣裏，分明就飄著同樣的味道。
    \"他還活著。\"我壓低聲音，指腹擦過劍柄的刻痕——那是當年追他時被血刃劃的，\"而且成了噬天陣的關鍵節點。\"
    周青的丹爐突然發出\"哢\"的輕響，我瞥見他指尖掐住爐蓋的力道，指節泛白：\"需要我準備什麽？
    爆毒丹？
    腐骨散？\"
    \"先護住心脈。\"我掃了眼霧裏那團若隱若現的白衣——李慕白不知何時離我們遠了些，像片被風吹散的雪，\"等下不管發生什麽，你隻盯著丹爐。\"
    話音未落，霧氣突然被撕開道裂縫。
    那個身影就站在裂縫中央。
    他的臉半陷在腐肉裏，左眼窩空著，蛆蟲從潰爛的眼皮裏爬出來，在青灰色的皮膚上蜿蜒成河。
    右手握著的血刃還滴著黑血，刃身刻滿我在幽冥古卷裏見過的獻祭咒文。
    \"你們不該來這裏！\"他的聲音像兩塊鏽鐵摩擦，腐爛的牙齦間滲出血沫，\"噬天陣即將完成，幽冥聖主將再度降臨！\"
    我瞬間捏碎袖中三張定身符。
    符紙剛飄出袖口就被黑霧絞成碎片。
    壞了，他的靈壓已經和陣法同頻——定身符對他無效。
    \"師兄！\"周青猛地拽我往旁撲。
    血刃帶著腥風擦著我耳尖劃過，在青石上犁出半尺深的溝壑。
    那祭司的瞳孔突然變成純黑，嘴角咧到耳根：\"獻祭！
    獻祭！\"
    他的胸口開始鼓脹，皮膚下凸起青紫色的血管，像無數條蛇在遊走。
    我腦子\"嗡\"地炸開——這是幽冥教的禁術，用修士全身精血引爆靈核，威力相當於元嬰中期修士的全力一擊！
    \"退！\"我推開周青，反手將他塞進身後的岩石縫。
    傀儡之心在丹田瘋狂轉動，那是師傅用千年寒玉為我煉的護心核，此刻燙得我滿嘴血腥。
    \"林寒——\"周青的聲音被爆炸聲撕碎。
    氣浪裹著腐肉碎塊砸過來時，我感覺肋骨斷了兩根。
    眼前發黑的瞬間，我看見李慕白的白衣在霧氣邊緣晃了晃，他背對著我們，袖中似乎有幽藍的光閃過——像極了幽冥陣旗的紋路。
    \"咳咳......\"我抹去嘴角的血，扶著石壁站起來。
    周青從石縫裏鑽出來，丹爐上全是裂痕，他額角有道血痕，卻還在笑：\"師兄你看！\"
    他攤開手，掌心躺著三顆暗紅藥丸，表麵浮著層霜花：\"幽冥破咒丹，剛在石縫裏趕出來的。\"他指腹抹過藥丸，霜花簌簌落在我手背，\"根據《幽冥血咒》殘篇改的，能暫時......\"話沒說完就劇烈咳嗽，丹爐裏飄出焦糊味——他剛才肯定是用本命火焰催丹，傷了肺脈。
    我捏起藥丸塞進他嘴裏：\"先吃。\"
    \"給其他人。\"他抓住我手腕，指腹全是丹火灼燒的水泡，\"剛才爆炸震開了陣眼，裏麵困著二十三個散修，他們被血咒侵蝕......\"
    霧氣突然又濃了。
    我望著周青染血的丹爐，聽著遠處若有若無的呻吟，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嗤笑。
    回頭時，李慕白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他白衣一塵不染，連袖角都沒沾到半點血汙。
    月光從霧縫裏漏下來，照得他嘴角那抹笑意像片薄冰：\"看來......\"
    他的聲音被霧氣吞掉後半句。
    我盯著他袖中若隱若現的陣旗紋路，突然想起大長老遞鑰匙時欲言又止的眼神——當年封禁幽冥穀的三派鑰匙，除了我們青雲宗這半塊，另外半塊，好像在......
    \"該走了。\"李慕白轉身往霧氣更濃處走，白衣下擺掃過地上的血汙，\"陣眼在更深處，你們跟緊。\"
    我望著他的背影，傀儡之心突然又燙起來。
    這溫度不是來自外傷，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警惕——他剛才站的位置，正好是爆炸衝擊最薄弱的死角。
    周青扯了扯我衣角，把最後兩顆藥丸塞進我掌心：\"走吧，那些散修撐不了多久。\"他丹爐上的裂痕裏滲出幽藍火焰，是他強行用本命火續著爐溫，\"我......還能再煉。\"
    我摸了摸懷裏的青銅鑰匙，鑰匙上不知何時多了道劃痕，和李慕白袖中陣旗的紋路一模一樣。
    霧氣漫過我們的頭頂時，我聽見前方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那聲音像根細針，紮破了所有偽裝的平靜。
    李慕白的腳步頓了頓，側頭看我，月光正好照亮他眼底翻湧的暗色：\"別怕，有我在。\"
    李慕白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的絲線，在霧裏繞了兩繞才鑽進我耳朵。
    他轉身時月光剛好漫過他眼尾，我這才看清他瞳孔裏浮著的不是普通修士的靈韻，而是幽冥陣旗特有的幽藍紋路——和我懷裏那半塊青銅鑰匙上的劃痕，分毫不差。
    \"看來，你們還是離不開我的指引。\"他話音未落，袖中黑影已如毒蛇竄出。
    我後槽牙咬得發酸——這招\"幽冥鎖魂釘\"我在《九幽冥典》裏見過，專破化神期以下修士的護體靈光，釘尖淬的是千年屍毒，中者三息內靈脈潰爛。
    傀儡之心在丹田炸出一團熱流。
    我早就在他站到爆炸死角時留了心眼，此刻全力運轉護心核，鎖魂釘撞在我胸口的刹那，熱流順著經脈湧到體表，在我身周凝成層半透明的玉色屏障。\"叮\"的脆響裏，釘子被彈到青石上，釘身滋滋冒著黑氣。
    \"果然是你。\"我抹掉嘴角溢出的血——傀儡之心雖擋住了致命傷，餘勁還是震裂了肺葉。
    周青猛地把丹爐護在身前，爐蓋\"哢\"地彈開條縫，幽藍火焰舔著他發梢：\"李慕白！
    你當年在青雲宗偷學《玄冰訣》被逐，原來早投靠了幽冥教！\"
    他笑了，白衣在霧氣裏晃得人眼暈：\"投靠？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抬手召出半塊青銅鑰匙，和我懷裏的那半塊嚴絲合縫——原來大長老欲言又止的，是這東西被他掉了包！\"三派鑰匙合一是啟動噬天陣的最後一步，你們以為我真的想救那些散修？\"他指尖劃過鑰匙上的咒文，\"他們的血咒，不過是給陣眼喂的補藥。\"
    我攥緊懷裏的鑰匙，係統提示突然在識海炸響：【檢測到噬天陣核心節點，簽到成功，獲得《命紋定界術》殘篇。】這是我穿越三百年第一次在秘境裏觸發高級簽到，殘篇信息如潮水湧來——原來陣眼並非固定，而是隨獻祭者的精血流動。
    我盯著李慕白腳下逐漸清晰的血色紋路，突然明白他剛才站的位置：\"你引我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給陣眼定位。\"
    \"聰明。\"他拍了拍手，霧氣裏浮出七盞青銅燈，燈芯是活人指骨，\"現在，該你幫我完成最後一步了。\"他袖中陣旗展開，血色咒文順著旗麵爬向地麵，\"去把陣眼裏的鎖魂玉取來，否則......\"他瞥了眼周青懷裏的丹爐，\"你這位好師弟的本命火，可撐不住第二爐破咒丹。\"
    我咬碎舌尖逼自己清醒。
    係統提示裏的定界術需要用傀儡符文和命紋雙重封印，我指尖在掌心劃出血痕，按在青石上——這是師傅教我的\"血引術\"，能引動體內傀儡之心的力量。
    地麵突然泛起金光，我看見七盞青銅燈的位置微微偏移，那是陣眼在試圖躲避封印。
    \"怎麽可能？\"李慕白的笑裂了道縫，\"幽冥教主親自布的陣......\"
    \"有人在幹擾。\"我額頭沁出冷汗——定界術的金光正被某種暗紫色力量蠶食，那股力量裏混著腐屍香和上位者的壓迫感，\"不是幽冥教主，就是......\"我看向他染了幽藍的瞳孔，\"你背後的那位？\"
    \"砰！\"
    整座秘境突然劇烈震動。
    遠處傳來低沉的鍾聲，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識海上。
    周青的丹爐\"當啷\"掉在地上，他捂著耳朵跪下去，嘴角溢出黑血：\"是幽冥鍾！
    教主親自來了！
    他要在秘境崩塌前啟動噬天陣！\"
    我伸手去扶他，卻被震波掀得撞在石壁上。
    李慕白的陣旗突然劇烈震顫，他臉色發白，顯然也沒料到教主會提前出現。
    係統提示再次響起：【檢測到噬天陣核心即將激活，宿主需在三息內完成定界。】我咬著牙爬起來，指尖血珠滴在青石上，金光突然暴漲——原來剛才的幹擾不是針對我，而是幽冥教主在清理陣眼的雜質！
    \"林寒！\"周青突然拽住我衣角，他丹爐裏飄出最後一縷焦香，\"丹......成了！\"我低頭看他掌心，三顆破咒丹正泛著幽藍微光，\"去救那些散修，我撐得住！\"
    李慕白突然暴起。
    他手中陣旗化作千萬道黑芒，直取我後心。
    我反手抽出青鋒劍，劍鳴裏金芒與黑芒相撞，濺起的火星照亮了他扭曲的臉：\"你以為贏了？
    等教主來了......\"
    \"夠了。\"
    這聲音像來自九幽深淵，震得霧氣都凝成了冰碴。
    我抬頭時，看見天空裂開道縫隙，月光被染成了血紅色。
    有黑影從裂縫裏踏空而來，他身披黑袍，每一步都踩碎一片空間，那雙眼睛在霧氣裏若隱若現，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林寒......\"
    那聲音裹著風雪灌進耳朵時，我正握著破咒丹衝向被困散修的方向。
    周青的丹爐在身後炸開幽藍火焰，李慕白的陣旗碎成了齏粉，而那道黑影的影子，已經罩住了整座幽冥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