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碰到古碑的瞬間，一種無法言喻的冰冷順著我的皮膚，鑽心刺骨地湧入四肢百骸。
    眼前的世界並非如我預想那般，出現什麽玄妙的功法秘籍，而是在一陣劇烈的扭曲和撕扯後，徹底化為了一片虛無的黑暗。
    我懸浮在這片死寂的黑暗中，時間與空間的概念似乎都已消失。
    緊接著，一幅幅熟悉的畫麵在我眼前炸開，像是有人將我的記憶強行抽出，做成了一場光怪陸離的皮影戲。
    “叮，於濟世堂簽到，獲得獎勵【大師級煉丹術】。”
    畫麵中，另一個“我”站在藥鋪古樸的櫃台前，一道金光沒入他的眉心。
    然而，此刻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去，我才驚恐地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醍醐灌頂的傳承，而是一段冰冷、精準、不帶任何情感的數據流。
    每一個煉丹步驟，每一種火候控製，都像是一條條預設好的指令，被強行烙印進大腦皮層。
    那不是學習，是灌輸。
    “叮，於演武場簽到，獲得獎勵【追風步】。”
    畫麵切換，演武場上，“我”的身形飄忽不定，快如鬼魅。
    可我看得分明，那身體的每一次扭轉，每一次發力，肌肉的每一次顫動，都精準得像一具被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
    所謂的“融會貫通”，不過是身體被動執行了一套最優化行動方案。
    一幕，又一幕。
    從最初的【固本培元丹】，到後來的【玄階劍法】，所有我引以為傲的“奇遇”，此刻都褪去了幸運的光環，露出其下冷酷而猙獰的真相。
    它們不是獎勵，它們是程序！
    是天機古碑早就設定好的傀儡程序指令！
    難怪……難怪每次簽到都像在執行某個既定的任務，那些所謂的機緣巧合，現在想來，每一步都充滿了被精心安排的痕
    跡。
    我究竟是誰？
    是一個穿越而來的幸運兒，還是一個被選中、被植入了“林寒”記憶的素體？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驚雷，在我靈魂深處炸響，讓我渾身冰冷，幾乎要在這片黑暗中徹底迷失。
    就在我心神劇震之際，周圍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一瞬間，刺眼的陽光和喧囂的城市噪音將我吞沒。
    我猛地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棟摩天大樓的天台上，腳下是車水馬龍的鋼鐵森林。
    熟悉的語言，熟悉的空氣，熟悉的……前世地球。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天台的另一邊，站著我最熟悉的身影。
    父親，母親，妹妹……他們正微笑著朝我揮手，眼神裏充滿了溫暖和思念。
    “爸！媽！”我嘶啞地喊出聲，喉嚨裏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瘋狂地向他們跑去，想要擁抱他們，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明明隻有幾步之遙，卻仿佛隔著整個宇宙。
    “小寒，回來吧。”母親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這裏才是你的家。”
    “哥，我們好想你。”妹妹的眼眶紅了，衝我伸出手。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我的指尖卻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她的手掌。
    她的身影，就像水中的倒影，開始波動、變淡。
    不，不要！
    我驚恐地看著他們，父親的身影最先開始消散，化作點點光斑，他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眼神裏卻多了一絲無奈和悲傷。
    接著是母親，她看著我，嘴唇翕動，像是在說什麽，可我什麽也聽不見。
    最後是妹妹，她那隻伸向我的手，在徹底消失前，化作了最後的泡影。
    全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站在冰冷的天台上，被無盡的孤獨和恐懼包裹。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穿越，我的修行，周青，那些敵人，那些戰鬥……都隻是一場夢？
    或者說，連前世的記憶，也是這古碑為了擊潰我而製造的幻覺？
    真與假，虛與實，界限在我的腦海中徹底模糊。
    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湧上心頭，或許……就這樣放棄也不錯。
    就在我雙膝發軟，即將跪倒在這份絕望中時，一道微弱卻無比堅定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穿透了層層壁壘，艱難地擠進了我的耳朵。
    “林寒！別被幻象迷惑！真正的你，正在這裏戰鬥！”
    是周青！
    這聲呼喊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口！真正的我？戰鬥？
    我猛然驚醒，對了，我不是一個人！
    外麵還有周青！
    我是在闖這天機古碑的試煉，她還在外麵等我！
    刹那間，我混亂的識海中，那本一直沉寂的《藥皇丹經》金光大盛！
    它仿佛一輪煌煌大日，從我的靈魂深處升起，古樸的經文自動翻湧，化作一個個金色的字符，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滌蕩著我腦海中的一切虛妄。
    地球的摩天大樓，消失的親人，那令人窒息的孤獨感，在這片浩瀚的金光麵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發出一陣陣玻璃破碎般的脆響，寸寸龜裂，轟然崩塌！
    我眼前重歸黑暗，但這一次，黑暗不再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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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幻境，破了。
    然而，還不等我鬆一口氣，從外界傳來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那不再是模糊的呼喊，而是……震耳欲聾的廝殺聲！
    金屬的碰撞，傀儡關節轉動的咯吱聲，還有一種非人非獸的咆哮，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亂而慘烈的戰場交響。
    而在這片嘈雜的聲浪中，我能清晰地分辨出，屬於人類的怒喝，自始至終，隻有一個。
    周青！她一個人在外麵！
    我的心髒驟然一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她究竟在麵對什麽？
    那如山崩海嘯般的恐怖聲勢，絕不是一個人能夠抵擋的！
    古碑那不帶絲毫感情的宏大聲音，仿佛一道驚雷在我靈魂深處炸響。
    【試煉已完成，你已具備接管傀儡係統的資格。】
    刹那間，我能感覺到與我意識綁定的係統界麵正在瘋狂震動，一道道從未見過的金色符文流淌而出，似乎有什麽至高的權限正在向我開放。
    勝利的狂喜幾乎要衝垮我的理智——我成功了！
    隻要我心念一動，這遍布山穀、無窮無盡的傀儡大軍就將為我所用！
    周青的危機，眼前的困局，所有的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然而，我的喜悅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
    一股陰冷到骨髓裏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我身後湧來，像一條毒蛇，瞬間纏住了我的脖頸。
    我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那是一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惡意，比傀儡師身上的死亡氣息還要濃烈百倍。
    “你以為你贏了？”
    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此刻卻帶著令人牙酸的冷笑。
    我猛地回頭，瞳孔驟然收縮。
    李慕白！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後方休整嗎？
    此刻的他，與我印象中那個溫和穩重的師兄判若兩人。
    他身上纏繞著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詭異黑光，那些光芒如同活物，在他體表緩緩遊走，每一次脈動，都讓周圍的光線扭曲，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話在我耳邊回響“不，我隻是借你的手喚醒古碑。”
    借我的手？
    什麽意思？
    無數混亂的念頭在我腦中炸開。
    從我們相遇開始的一幕幕，他每一次“恰到好處”的指點，每一次“無意間”透露的情報……難道……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個早已設計好的騙局？
    “你……”我喉嚨幹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沒有再看我，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貪婪，徑直走向那座頂天立地的古碑。
    “住手！”我厲聲喝道，下意識地催動剛剛獲得的係統權限。
    “【係統權限禁止訪問】！給我攔住他！”
    我的指令通過精神鏈接清晰地傳達出去，然而，那即將解鎖的金色符文卻猛地一滯。
    係統界麵傳來一陣尖銳的警報音，一行血紅色的文字彈了出來【錯誤！
    檢測到更高優先級指令……權限轉移中……】
    更高優先級？怎麽可能！古碑明明已經認可了我！
    就在我驚駭之際，李慕白的手，已經穩穩地按在了古碑之上。
    “嗡——”
    古碑劇烈地顫抖起來，碑身上那些古老的符文仿佛被瞬間激活，光芒大盛，不再是認可我的柔和金光，而是化作了無數道狂暴的數據洪流，順著李慕白的手臂，瘋狂地向他體內湧去！
    “啊——！”
    李慕白發出一聲既痛苦又暢快的嘶吼，他身上的黑光與古碑的數據流悍然相撞，非但沒有被衝垮，反而像催化劑一般，讓那轉移速度加快了數倍！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本該屬於我的、掌控所有傀儡的至高程序，正在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從我麵前硬生生奪走，灌入另一個人的身體裏。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靈魂被活活撕開，眼睜睜地看著最重要的部分被人生吞。
    “為什麽……你的身上……”我死死盯著他周身那不祥的黑光，那東西……那東西才是他能夠竊取權限的關鍵！
    遠處的戰場上，我瞥見周青的身影。
    他憑借那顆傀儡解咒丹的短暫效果，竟真的控製了一具青銅傀儡反戈一擊，與傀儡師纏鬥在一起，暫時穩住了陣腳。
    他還在等我，還在信任我！
    而我，卻在這裏，即將輸掉一切。
    不！絕不！
    我雙目赤紅，不顧腦海中撕裂般的劇痛，再次瘋狂地向係統下達指令“【剝奪】！【中斷】！【核心鎖定林寒】！”
    我試圖用自己作為權限錨點，強行切斷他和古碑的鏈接。
    一瞬間，那洶湧的數據流真的有了一絲遲滯。
    李慕白感受到了我的反抗，他猛地扭過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容“林寒，別白費力氣了。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十年！你以為你破解的試煉是什麽？那不過是為我打開這扇大門的鑰匙罷了！現在，鑰匙已經插進鎖孔，門……開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上的黑光猛地暴漲，化作一張巨大的鬼臉，一口將古碑上最後的光芒吞噬殆盡！
    我與係統之間那最後一絲微弱的聯係，“啪”的一聲，徹底斷了。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古碑的光芒徹底黯淡，重新變回了那座平平無奇的石碑。
    湧向李慕白的數據洪流也消失了，他身上那些詭異的黑光，如同倦鳥歸林般，盡數收斂回他的體內。
    山穀中的風停了。
    遠處傀儡的嘶吼也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李慕白緩緩地、僵硬地放下了觸摸古碑的手。
    他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改造。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我握緊拳頭，心髒狂跳，死死地盯著他。
    我知道，最恐怖的事情，即將來臨。
    終於，他停止了顫抖，仿佛已經徹底適應了體內那股全新的、龐大的力量。
    然後，在一片死寂之中，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一雙眼睛，死死地鎖定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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