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節）
    法則方舟像一頭闖入精密水晶宮的水牛，笨拙而沉重地在邏輯聖城冰冷的通道內滑行。四周是千篇一律的灰白晶體壁，光滑如鏡，倒映著方舟傷痕累累的身影，仿佛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無聲注視。引擎維持著最低限度的推力，發出的嗡鳴被通道內死寂的秩序感吞噬，顯得格外微弱而孤獨。艦橋內氣氛凝重，每個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座巨大的“邏輯棺材”正在蘇醒，冰冷的殺意如同無形的潮水，正從四麵八方悄然湧來。
    “……清除協議加載完成……”
        “……目標熵值超標，存在冗餘情感模塊……判定：高危汙染源……執行最高優先級淨化……”
    公共通訊頻道裏，那冰冷、單調的格式化指令廣播如同跗骨之蛆，斷斷續續卻又無比清晰地滲透進來，每一個字節都像冰錐，紮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它不再是之前那種混亂的底層噪音，而是有了明確的目標指向——他們。
    “它們到底在哪？”蘇晴煩躁地敲擊著控製台，試圖屏蔽這惱人的聲音，但毫無作用。這聲音似乎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光聽見響，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這感覺比被艦隊包圍還瘮得慌！”
    林深死死盯著掃描屏幕，額頭滲出汗珠：“找不到！能量信號被完美隱藏了！整個聖城就是個巨大的幹擾源和能量池！它們……它們就像融入海水的魚，隻要不動，我們就發現不了！但廣播說淨化者激活……肯定有東西在動，隻是我們‘看’不見！”他猛地抬頭，看向辰砂，鏡片後的眼睛帶著一絲急切，“辰砂！你的‘坐標’呢？能不能像剛才那樣，感應到那些‘清潔工’的位置？”
    辰砂坐在觀測席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專注，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銳利。他麵前的光屏上不再是複雜的數據流，而是一幅由無數冰冷幾何線條構成的、不斷延伸變化的聖城底層結構圖——這是他在嚐試鏈接律庭底層網絡時被動接收到的信息洪流。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快速劃動，調整著視角，試圖在這片由絕對邏輯構築的迷宮中找到一條生路。
    “它們在移動……很快……”辰砂的聲音有些沙啞，語速極快，仿佛思維也在被無形的邏輯鏈條高速驅動，“不是實體……是……是某種‘邏輯節點’的躍遷！在通道能量脈絡中轉移……像……像程序裏的指針跳轉……它們在封鎖我們所有可能的出口路徑！”他猛地指向結構圖上一個正在快速亮起的區域，“這裏！能量脈絡正在被強行扭曲！它們要堵死這條通道的前方！”
    姚辰的目光銳利如刀：“林深！立刻計算規避路線！避開那個節點！蘇晴，引擎準備機動！”
    “不行！”林深的聲音帶著絕望，“辰砂指出的節點隻是其中一個！看這裏！還有這裏！它們同時在扭曲至少七個關鍵節點！我們的規避空間……被徹底鎖死了！就像……就像被關進了一個不斷縮小的邏輯籠子！”掃描圖上，代表法則方舟的光點周圍，數個代表能量脈絡扭曲的紅色區塊如同合攏的巨爪，正從不同方向擠壓過來。
    “籠子？”姚辰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左臂上的法則印記微微發亮，“那就撕開它！”他看向辰砂，“還有沒有別的路？哪怕是最不可能的死角！”
    辰砂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眼中閃爍著高速運算的光芒，那是坐標賦予他的、近乎本能的邏輯解析能力，但也帶著巨大的風險。“有……一條……廢棄的底層數據通道……邏輯鏈條陳舊……存在冗餘……被標記為‘低效’……可能……可能是垃圾信息處理路徑……”他艱難地辨認著結構圖中一條極其暗淡、幾乎被忽略的細小脈絡，“但……入口被物理隔斷……需要強行……”
    “位置！”姚辰斬釘截鐵。
    “左下方！坐標已發送！”辰砂話音未落，姚辰的命令已然下達。
    “蘇晴！左滿舵！俯衝角45度！林深！所有能量集中艦艏護盾！給我撞開那層隔板！”
    法則方舟猛地側傾俯衝，艦艏對準了光滑晶體通道壁上一個不起眼的、顏色略深的區域。引擎爆發出最後的怒吼，艦艏護盾凝聚成一點刺目的幽藍！轟隆一聲巨響！晶體壁劇烈震動，蛛網般的裂痕瞬間蔓延，伴隨著無數細碎的晶體碎片飛濺！一個黑漆漆的、僅容方舟勉強擠入的不規則洞口被強行撞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腐朽、混亂、冰冷信息流的氣息撲麵而來！方舟像失足般一頭栽了進去！
    視野瞬間被絕對的黑暗和混亂吞噬。這裏不再是聖城那冰冷、有序的幾何通道，而是一片光怪陸離、扭曲變形的“數據海洋”。無數破碎的、閃爍著雜色光芒的信息碎片如同宇宙塵埃般漂浮著——有殘缺不全的幾何圖形，有扭曲斷裂的數學公式，有模糊不清的意識殘響，有被判定為“冗餘”而被丟棄的情感數據包如同幹癟的、流淌著灰色液體的氣球）……它們無序地碰撞、分解、重組，形成一片片短暫而詭異的邏輯風暴旋渦。巨大的、由凝固的無效邏輯代碼構成的“熵獸”，如同擱淺的鯨魚骨架，在“海”中緩緩漂浮，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惰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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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這是什麽鬼地方？”蘇晴看著外部傳感器傳回的、如同精神病人囈語般的混亂景象，目瞪口呆。
    “遺忘數據海……”辰砂的聲音帶著一絲了然，更多的卻是凝重，“聖城的‘垃圾場’……所有被格式化清除的冗餘信息、錯誤邏輯、廢棄程序……最終都被傾倒到這裏，任其自生自滅。這裏的空間結構極不穩定，邏輯法則混亂……我們可能……暫時擺脫了淨化者的直接追蹤。”
    “暫時？”林深一邊緊張地監控著艦船係統在混亂數據流衝擊下的穩定性，一邊苦笑，“擺脫了狼窩，掉進了精神病的塗鴉牆！這地方的能量亂流比外麵還邪門！護盾發生器快過載報警了！”
    “至少……它們暫時進不來。”姚辰沉聲道，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這片詭異的“海洋”，“辰砂，坐標還能指引方向嗎？”
    “我試試……”辰砂再次集中精神，試圖鏈接腦海中那片灼熱的星圖坐標，尋找通往“永恒之軸”的路徑。然而，這一次，當他的意識順著坐標的指引探向這片混亂數據海的深處時——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強烈惡意和同化欲望的“東西”，如同潛伏在淤泥中的毒蛇，猛地順著他的意識鏈接反噬而來！
    “呃——！”辰砂的身體瞬間僵直，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他雙眼猛地翻白，瞳孔中瘋狂閃爍起無數冰冷、混亂、毫無邏輯可言的代碼碎片！那些代碼碎片如同活物，扭曲著、尖叫著，瘋狂地衝擊、撕扯著他的意識防線！他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艦橋不再是艦橋，變成了無數瘋狂旋轉的、冰冷的邏輯尖碑；姚辰、蘇晴、林深的臉在視野中扭曲變形，時而變成麵無表情的思維單元，時而又化作獰笑著的淨化者！
    “刪除……冗餘……”
    “格式化……低效……”
    “融入……秩序……”
    “成為……永恒……”
    無數冰冷、重疊的指令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紮進他的腦海！他感覺自己的記憶正在被粗暴地翻閱、篡改！童年與父母在花園的溫馨畫麵，被強行扭曲成冰冷的幾何構圖；星靈賦予坐標時的神聖感，被替換成植入病毒的痛苦；姚辰浴血奮戰的身影，被塗抹上“高危汙染源”的標簽……真實的記憶如同脆弱的沙堡，在邏輯病毒的狂潮下飛速崩塌、扭曲！
    “不……不是我……不是……”辰砂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指甲幾乎嵌進頭皮，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身體在座椅上劇烈地痙攣著。他臉上交替出現極度的痛苦、冰冷的麻木和一種詭異的、仿佛要皈依秩序的狂熱！
    “辰砂！”姚辰臉色劇變，一步跨到他身邊，一把按住他劇烈顫抖的肩膀。入手處一片冰涼，辰砂的身體如同冰塊！“林深！他怎麽了？！”
    “意識鏈接被高強度的邏輯病毒汙染了！”林深看著辰砂觀測席上爆出大片雪花和亂碼的光屏，以及辰砂生命體征監測儀上瘋狂跳動的腦波圖，聲音都變了調，“他在被強行同化！意識防火牆正在崩潰！快切斷他的鏈接！”
    姚辰眼中厲色一閃，沒有半分猶豫，左掌猛地按在辰砂的額頭上！左臂上的法則印記驟然爆發出灼熱的暗金光芒！一股蠻橫、熾熱、帶著傷痕與新生意誌的力量洪流，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貫入辰砂混亂冰冷的意識空間！
    “給我——滾出來！”
    嗤——！
    仿佛冷水潑進滾油！辰砂的身體猛地向上彈起，口中發出一聲淒厲不似人聲的尖叫！他眼中瘋狂閃爍的混亂代碼如同遇到克星，在暗金光芒的灼燒下發出刺耳的“滋滋”聲，大片大片地崩潰、消散！他猛地噴出一口帶著微弱電火花的、冰藍色的“液體”——那是被強行逼出體外的、高度濃縮的邏輯病毒殘渣！
    辰砂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姚辰臂彎裏，渾身被冷汗浸透，劇烈地喘息著，眼神渙散，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和茫然。剛才那被扭曲、被篡改、被冰冷秩序同化的感覺，如同最深的噩夢烙印在靈魂深處。
    “他怎麽樣？”蘇晴焦急地問。
    “病毒……暫時壓製了……”姚辰感受著辰砂額頭上依舊殘留的冰冷，眉頭緊鎖，左臂印記的光芒緩緩收斂，“但很虛弱。那個坐標……成了病毒入侵的後門。”他扶著辰砂坐好，聲音低沉而凝重，“不能再輕易嚐試鏈接了。”
    就在這時，艦橋的燈光猛地劇烈閃爍了幾下，隨即警報聲毫無征兆地淒厲響起！
    “警報！偵測到高能聚合反應！方位：正上方數據流！”
    “能量特征匹配——淨化者！它們追進來了！”林深看著屏幕上突兀出現的、如同鬼魅般從混亂數據流中凝聚成型的三個慘白色光點，失聲叫道。
    怎麽可能？！它們怎麽能這麽快進入這片混亂之地？！
    三座“邏輯尖碑”的輪廓在漂浮的數據垃圾和邏輯熵獸的縫隙中迅速清晰，頂端的慘白光芒再次開始凝聚！這一次，它們顯然適應了數據海的環境，攻擊軌跡更加刁鑽，封鎖了方舟所有可能的閃避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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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髒。引擎過載，護盾瀕臨崩潰，唯一的向導辰砂重傷昏迷，在這片混亂的絕地，他們似乎已無處可逃！
    就在湮滅光束即將噴薄而出，將法則方舟徹底“格式化”的刹那——
    “咦？”
    一個清脆、帶著濃濃困惑和好奇的少女聲音，如同天外之音，突兀地、毫無阻礙地穿透了艦橋的金屬艙壁，清晰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緊接著，一幕讓所有人包括那三座冰冷尖碑都“宕機”的景象發生了。
    法則方舟正前方，那片由無數破碎邏輯公式和冗餘情感數據包構成的、正在緩緩旋轉的混亂數據流旋渦中心，空間如同被頑童揉皺的畫布，極其詭異、毫無物理邏輯地……向內“塌陷”了一小塊！
    這塌陷是如此的不合理，如此的違反常理，就像在絕對精密的數學公式裏硬生生畫上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塗鴉！它產生的連鎖反應更是匪夷所思——
    那道原本精準鎖定法則方舟艦體核心、即將發射的慘白湮滅光束，其前端凝聚的能量節點，在空間塌陷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極其微小地……向上偏折了那麽微不足道的一度！
    就是這一度！
    慘白的光束擦著法則方舟的艦艏上方激射而過，狠狠撞在後方一頭由凝固邏輯代碼構成的巨大“熵獸”身上！沒有爆炸，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無聲的“格式化”白光蔓延，那頭龐大的熵獸瞬間化為最基礎的、死寂的元數據塵埃！
    與此同時，那空間塌陷的中心點，光芒一閃。
    一個嬌小的身影，如同憑空出現一般，“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法則方舟主觀測窗正前方、一塊漂浮的巨大數據殘骸平台上！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由流動的、色彩不斷變幻的冗餘數據流勉強構成的“衣服”，赤著雙腳，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一頭銀灰色的短發亂糟糟地翹著，發梢還閃爍著細小的邏輯錯誤火花。她似乎摔得有點懵，晃晃悠悠地爬起來，揉了揉被撞得通紅的額頭，然後抬起頭，一雙清澈得如同雨後晴空、卻又帶著濃濃困惑和茫然的大眼睛，透過觀測窗，正好奇地、直勾勾地望進了艦橋內，姚辰等人驚愕萬分的眼中。
    她歪了歪頭，銀灰色的發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小臉上滿是天真無邪的疑惑，仿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下“空間塗鴉”造成了多麽驚天動地的後果。她伸出纖細的手指，隔著厚厚的觀測窗玻璃，指向艦橋內驚魂未定的眾人，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懵懂：
    “你們……好吵哦。還有……那些亮晶晶的、凶巴巴的大柱子指淨化者），為什麽要追著你們打呀？”
    艦橋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過載的低沉嗡鳴，和淨化者因攻擊落空而短暫陷入邏輯紊亂表現在光束閃爍不定）的細微滋滋聲。
    林深張大了嘴巴，眼鏡滑到了鼻尖都忘了扶。
    蘇晴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被邏輯病毒入侵產生了幻覺。
    姚辰的左臂印記，在少女出現的刹那，極其微弱地、不易察覺地……悸動了一下。
    遺忘數據海的深處，冰冷的淨化者與混亂的數據垃圾之間，一個懵懂的、能隨手扭曲邏輯的“變量”少女，就這樣突兀地闖入了亡命徒們的視野。她像一顆落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攪亂了所有的秩序與絕望。
    下節預告：
    懵懂少女隔窗歪頭，淨化者光束集體卡殼。數據垃圾海中驚現活體“bug”？姚辰法則印記莫名悸動，辰砂自混沌蘇醒，星圖坐標與少女眸中流光刹那共鳴！秩序囚籠的裂縫，竟由這“無用變量”無意撕開？下章：變量孔隙與螢火微光！
    第二章 數據深淵的螢火蟲第二節）
    艦橋內，死寂得能聽到心跳聲撞在金屬艙壁上的回音。所有人，包括那三座暫時陷入邏輯紊亂、光束明滅不定的“邏輯尖碑”淨化者），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隻有那個摔在數據殘骸平台上、隔著厚重觀測窗好奇張望的銀發少女，還在活動。她揉了揉額頭，又好奇地拍了拍身下那塊漂浮的、由凝固的錯誤代碼構成的平台，發出沉悶的“噗噗”聲，仿佛在確認這東西結不結實。
    “喂……？”少女清脆的聲音再次穿透了觀測窗的物理阻隔，清晰地響在眾人耳邊，帶著點困惑，又有點不滿，“你們……是啞巴嗎？還是……被那些大柱子嚇傻啦？”她指了指遠處光束終於穩定下來、重新調整攻擊角度的淨化者，小臉上毫無懼色，隻有純粹的好奇。
    “我的……老天爺……”林深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手忙腳亂地扶正眼鏡，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活的！數據垃圾堆裏長出來的……活體bug？！她……她剛才那是……徒手掰彎了現實邏輯？！”
    蘇晴猛地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看向姚辰。姚辰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牢牢鎖定著窗外那個懵懂的少女。他左臂上的法則印記，在少女開口說話時，再次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悸動感，如同平靜水麵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漣漪擴散至靈魂深處。那感覺……不是威脅，更像是一種……微弱的共鳴？一種源自未知法則層麵的、模糊的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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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觀測席上傳來一聲壓抑的呻吟。
    辰砂在姚辰臂彎裏動了動，艱難地睜開眼。他的眼神渙散，瞳孔深處殘留著被邏輯病毒侵蝕後的冰冷碎片和深切的恐懼，仿佛剛從冰封的噩夢中掙脫。他下意識地抓緊姚辰的手臂，指尖冰涼。
    “姚……姚辰……病毒……它在……篡改……”他的聲音破碎不堪。
    “沒事了，暫時壓製住了。”姚辰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力量，他扶著辰砂坐直，目光卻依舊沒有離開窗外，“看那邊。”
    辰砂順著姚辰的目光望去，透過觀測窗，看到了那個站在混亂數據流中、銀發如雪、眼神清澈得不染塵埃的少女。就在他的目光觸及少女的刹那——
    嗡！！！
    辰砂腦海深處，那片因病毒侵蝕而暫時陷入死寂、如同燒焦廢墟般的星圖坐標，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光芒！仿佛一顆瀕死的恒星被瞬間注入了磅礴的能量！與此同時，那少女似乎也心有所感，她那雙困惑的大眼睛，也直直地望向了辰砂的方向！
    在辰砂的感知中，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眸深處，並非空無一物。那裏跳躍著無數細微的、如同螢火蟲般閃爍的、不規則的邏輯流光！那些流光毫無規律可言，跳躍、閃爍、時而凝聚時而消散，充滿了不可預測的“變量”特性！
    而辰砂腦中的星圖坐標，那冰冷、精確、如同宇宙最完美造物的幾何結構，此刻正瘋狂地“閃爍”——並非紊亂，而是一種高速的、與少女眼中那些無序流光的……共鳴！就像兩把形狀迥異、卻來自同一塊母礦的鑰匙碎片，在劇烈的震顫中尋找著彼此契合的角度！
    “呃！”辰砂痛苦地捂住額頭，那共鳴帶來的不僅是坐標的灼熱複蘇，更有一種意識被強行撕裂、又被某種更本源力量拉扯的劇痛。“她……她的……頻率……坐標……在……在應和……”
    “淨化者鎖定重新完成！攻擊序列啟動！”林深驚恐的叫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共鳴瞬間。
    窗外，三座“邏輯尖碑”頂端的慘白光芒再次穩定，並且這一次，它們不再各自為戰。三道慘白光束在空中瞬間交織、融合，形成一張更加龐大、更加精準、覆蓋範圍更廣的死亡光網！光網所過之處，漂浮的數據碎片被無聲抹除，混亂的邏輯風暴被強行“格式化”平息！目標隻有一個——法則方舟！沒有死角，沒有閃避空間，純粹的、冰冷的邏輯滅絕！
    “完了！”蘇晴看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光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引擎過載，護盾崩潰，向導重傷，剛剛燃起的一絲詭異希望，似乎就要在這絕對的秩序淨化下灰飛煙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啊！好煩呀！”窗外的少女似乎被那刺目的慘白光芒和逼人的殺意惹惱了。她氣鼓鼓地跺了跺腳身下的數據殘骸平台晃了晃），小臉皺成一團，對著那三座冰冷尖碑的方向，毫無章法地、帶著點孩子氣的煩躁，用力地揮了揮小拳頭！
    “走開啦！討厭的大柱子！”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沒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隻有一種……極其詭異的“錯位感”。
    仿佛有人拿著橡皮擦，在精密的電路板上，對著某個關鍵節點，極其隨意、極其不講道理地……輕輕抹了一下。
    嗡——！
    那張由三道湮滅光束完美交織而成的、本該無懈可擊的死亡光網，在即將觸及法則方舟艦體的前一刻，其能量節點交匯的核心處，空間極其突兀地……向內“凹陷”了一小塊！就像一張繃緊的完美漁網，中間突然破了個不規則的洞！
    這個“洞”的出現，瞬間破壞了整個光網結構的邏輯穩定性！
    嗤啦——！
    刺耳的、如同能量結構被強行撕裂的聲音響起！三道慘白光束如同脫韁的野馬，瞬間失去了彼此的聯係和精準控製！一道光束歪歪斜斜地射向遠方，將一頭巨大的邏輯熵獸化為飛灰；一道光束擦著方舟的引擎噴口掠過，留下一條焦黑的灼痕；最後一道光束則詭異地向上折射，狠狠轟擊在了數據海穹頂一片厚重的、由凝固的冗餘信息構成的“雲層”上，炸開一片混亂的數據煙花！
    法則方舟，在千鈞一發之際，再次從滅絕的邊緣擦身而過！劇烈的能量湍流將艦體掀得翻滾起來，警報聲瘋狂嘶鳴，但艦體本身……奇跡般地完好無損！
    艦橋內，所有人都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驚得大腦一片空白。林深張著嘴，下巴都快掉到控製台上了。蘇晴睜開眼睛，看著外麵混亂的光束軌跡和安然無恙的艦體，表情如同見了鬼。
    姚辰死死抓住座椅扶手穩住身形，銳利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個始作俑者。少女似乎也被自己這一拳造成的混亂場麵嚇了一跳，看著那到處亂竄的光束和爆炸的數據煙花，她縮了縮脖子，吐了吐小舌頭，小聲嘀咕：“哎呀……好像……力氣用大了一點點？”
    就在這時，辰砂強忍著劇痛和強烈的共鳴感，猛地抓住了姚辰的手臂，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姚辰！看……看她周圍！律法之網！那些……‘孔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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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辰凝神望去。在辰砂坐標共鳴的視野加成下，他看到了！在少女剛才隨意揮拳、製造出那片不合理“凹陷”的區域周圍，原本密不透風、如同鐵板一塊的無形律法之網，竟然出現了無數極其細微、如同蛛網般蔓延的……“裂縫”！那些裂縫並非物理損傷，而是法則層麵的短暫“失效”和“紊亂”！就像一塊堅不可摧的水晶，內部突然布滿了細密的、不規則的冰裂紋！雖然這些“冰裂紋”正在被聖城強大的自愈力飛速修複、彌合，但在它們存在的短暫瞬間，那片區域的邏輯法則……失效了！絕對的秩序，被撕開了一道道微小的、允許“變量”存在的……孔隙！
    “我……我的坐標……”辰砂急促地喘息著，眼中閃爍著震驚和一種抓住救命稻草的狂喜，“它……它在告訴我……那個女孩……她本身就是律法之網最大的……天然漏洞！她的存在……她的‘變量’特質……就是撕裂這秩序囚籠的……鑰匙！”
    “鑰匙？”姚辰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銳利。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個因為“力氣用大了點”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正低頭玩著自己由流動數據構成的衣角的少女，又看了一眼遠處那三座因攻擊邏輯鏈被徹底破壞而陷入短暫“死機”、光束明滅不定如同接觸不良燈泡般的淨化者。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瞬間在他腦海中成型。
    “林深！”姚辰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鎖定那個女孩！不是攻擊！給我用最溫和的牽引光束！把她‘請’進來！立刻！馬上！”
    “啊？請……請她進來？”林深以為自己聽錯了，“艦長！那……那可是個徒手掰邏輯的怪物啊！”
    “執行命令！”姚辰厲喝，“蘇晴！準備迎接‘貴客’！辰砂，穩住！我需要你隨時感應律法之網的‘孔隙’變化！”
    “我……我試試！”辰砂咬緊牙關，強忍著腦海中的共鳴風暴和殘留的病毒刺痛，集中精神，將感知聚焦在窗外少女周圍那片正在迅速修複的法則“冰裂紋”區域。坐標在他腦中灼灼燃燒，如同最精確的探測器。
    一道柔和的藍色牽引光束，小心翼翼地從法則方舟下方探出，如同一條溫柔的觸手，輕輕籠罩向那個站在數據殘骸平台上、還在好奇打量自己“新衣服”流動的數據流）的銀發少女。
    “咦？”少女抬起頭，看著那籠罩過來的藍光，大眼睛裏滿是好奇，沒有半分害怕。她伸出小手，試探性地碰了碰那束藍光，指尖傳來溫暖的能量感。她歪了歪頭，似乎覺得挺舒服，又挺好玩。
    “這個……暖暖的……比那些冷冰冰的光指淨化者光束）好多了！”她自言自語著，然後做出了一個讓艦橋內所有人心髒再次提到嗓子眼的舉動——她非但沒有抗拒，反而像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主動朝著牽引光束的中心，輕輕一跳！
    藍色光芒溫柔地包裹住她嬌小的身體，將她穩穩地拉向方舟下方打開的緊急氣閘艙門。
    “貴客……登艦？”蘇晴看著監視屏上那個被牽引光束包裹著、一臉新奇地打量著越來越近的金屬艙門的少女，表情古怪到了極點。
    姚辰深吸一口氣，左臂上的法則印記隨著少女的靠近，那奇異的悸動感越發清晰。他看著辰砂，後者正閉目凝神，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在全力感應著外部律法之網的變動。
    “林深，”姚辰的聲音低沉而快速，“在她進入氣閘艙、艙門關閉的瞬間，律法之網的‘孔隙’會被她的存在短暫撐開。辰砂！告訴我孔隙最大的方向！”
    “正……正下方！深層數據流！那裏……邏輯鏈條最陳舊……修複最慢！”辰砂猛地睜開眼睛，指向結構圖上一個被標記為“深層廢棄緩存區”的黑暗區域。
    “就是現在！”姚辰眼中精光爆射，“蘇晴！引擎超載！方向：正下方！給我衝進那片‘垃圾堆’深處！快！”
    就在牽引光束將銀發少女完全拉入緊急氣閘艙、厚重艙門轟然關閉的刹那——
    辰砂清晰地“看到”，以方舟為中心，尤其是下方區域，律法之網上那些細密的“冰裂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猛地向外擴散、加深了一瞬！雖然轉瞬即逝，但足以形成一個稍縱即逝的“通道”！
    早已準備就緒的法則方舟引擎發出垂死般的咆哮！艦體猛地向下紮去，如同最靈活的遊魚，一頭撞進了那片由少女的“變量”存在短暫撐開的、通往數據海更深層混亂的……秩序裂縫之中！
    艦體劇烈震蕩，外部景象瞬間被更加渾濁、更加狂暴的數據亂流所充斥。三座剛剛從邏輯死機中恢複、重新凝聚光束的淨化者，隻能眼睜睜看著目標消失在更深邃、更無序的數據深淵裏，頂端的慘白光芒劇烈閃爍了幾下，最終不甘地黯淡下去，如同被強行拔掉電源的機器。
    艦橋內，警報聲漸歇。眾人驚魂未定地喘息著。
    氣閘艙的指示燈由紅轉綠，內艙門緩緩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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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混雜著冰冷數據流氣息和淡淡……類似雨後青草般清新味道的微風，吹進了艦橋。
    一個嬌小的身影，帶著滿身流動變幻的冗餘數據流光暈，赤著白皙的小腳，踩在冰冷的金屬甲板上，好奇地探出了小腦袋。銀灰色的短發微微翹起，發梢還跳躍著細小的邏輯錯誤火花。那雙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小鹿，好奇地打量著艦橋內的一切——複雜的控製台、閃爍的指示燈、全息投影，以及……那些表情各異、如臨大敵除了姚辰）望著她的人類。
    她歪了歪頭，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蘇晴，目瞪口呆的林深，最後落在扶額喘息、臉色蒼白的辰砂身上時，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大眼睛眨了眨，又看向氣息沉凝、左臂印記微光隱隱的姚辰。
    然後，她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毫無心機、帶著點傻氣的燦爛笑容，清脆的聲音打破了艦橋內死一般的寂靜：
    “你們好呀！我叫螢！螢火蟲的螢！這裏……是你們的……大鐵盒子裏麵嗎？好奇怪呀！”她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離她最近的一個閃爍著藍光的按鈕。
    滴——！
    一聲尖銳的警報毫無征兆地響起！
    “別動！”林深嚇得魂飛魄散，差點撲過去。
    螢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小臉皺成一團，委屈巴巴地看向姚辰：“嗚……它……它凶我！”
    姚辰：“……”
    辰砂看著眼前這個天真懵懂、卻身負撕裂秩序之能的“變量”少女，又感受著腦海中因她靠近而更加活躍、甚至帶著一絲雀躍的星圖坐標，疲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極其複雜的、哭笑不得的神情。
    這艘亡命天涯的方舟，似乎……撿到了一個了不得的麻煩。
    下節預告：
    ＞ 天真“bug”少女登艦，戳個按鈕險釀大禍。辰砂體內坐標與螢火流光共鳴加劇，律庭底層網絡秘密呼之欲出。為救方舟，辰砂冒險鏈接再遭邏輯病毒反噬，記憶碎片被篡改，冰冷指令在腦中低語：“格式化……融入永恒……” 秩序囚籠的鑰匙，正被秩序本身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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