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海的悲鳴與鏽蝕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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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第一節:
    粘稠、冰冷、死寂。
    “遺忘數據海”的深處,時間仿佛被凍結在墨汁裏。法則方舟的殘骸如同一枚被巨獸啃噬過的堅果殼,僅存的寂淵裝甲板在絕對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如同瀕死螢火蟲般的暗色流光。護盾發生器早已在之前的逃亡中徹底報廢,艦體裸露在能吞噬一切光熱與聲波的混沌“海水”中,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的金屬呻吟。每一次船殼與無形數據流的摩擦,都像是在刮擦著生鏽的骨頭。
    艦橋內,唯一的光源是主控台上苟延殘喘的應急燈,以及主屏幕上那代表辰砂體內坐標的、微弱卻異常固執的星芒。它指向深海的某個方位,是這片絕望之海中唯一的航標。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屏幕前方那片無聲逼近的、由凝固絕望構成的陰影死死攫住。
    收割者艦隊。
    它們從粘稠的黑暗中“析出”,如同從最汙穢的海底淤泥中浮起的遠古巨獸骸骨。扭曲的、由無數廢棄服務器殘骸和冰冷“數據骨灰”強行拚合的艦體,流淌著鐵鏽與幹涸血液混合般的粘稠物質。沒有引擎轟鳴,沒有推進火焰,它們在絕對的寂靜中滑行,如同葬禮上抬棺的死神。艦首那些由凝固數據塵埃勾勒出的巨大、模糊、扭曲的“麵孔”,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渺小的方舟殘骸,撕裂的嘴無聲地張開,釋放著無形的、凍結靈魂的遺忘與終結意誌。
    “數量…七…不,八艘!主炮充能完畢!鎖定完成!”蘇晴的聲音繃緊如弓弦,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她麵前的監控麵板上,代表敵方能量反應的猩紅讀數瘋狂飆升,刺得人眼睛發痛。
    林深死死盯著全息星圖,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嚐試過所有規避路線計算,結果都是冰冷的“零”。在這片被遺忘之海包裹、又被收割者精神場域徹底鎖死的區域,他們就是砧板上的魚。“寂淵裝甲殘餘能量,全部集中到艦首!引擎…引擎超載預備!準備承受第一輪衝擊!”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硬摳出來的。殘破的方舟發出低沉的、仿佛垂死掙紮的嗡鳴,艦首幾塊相對完好的寂淵裝甲板亮起稍顯濃鬱的暗色流光,如同回光返照。
    姚辰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擋在安置辰砂和螢的維生平台前。法則左臂的印記被他強行點燃,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艦橋裏跳躍,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和寂淵之盾破碎帶來的靈魂空洞。他看著屏幕上那些無聲逼近的、帶著扭曲“麵孔”的巨艦,眼神裏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凝固的、玉石俱焚的凶悍。汗水混著之前戰鬥留下的血汙,在他額角蜿蜒而下。
    “姚辰哥哥…那些大船的臉…好…好難過…”螢緊緊抱著辰砂冰冷的手臂,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她清澈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恐懼之外,更多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共感悲傷。她能“感覺”到那些凝固麵孔背後沉澱的、億萬被強行抹除意識的悲鳴,如同冰冷的針,刺著她懵懂的心。她不知道那是什麽,隻覺得好難過,難過得快要窒息。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辰砂,身體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她緊鎖的眉頭下,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轉動,仿佛在噩夢中掙紮。靈魂深處,那點坐標的星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蕩開一圈無形的漣漪!不再是之前微弱的搏動,這一次的波動清晰而急促,帶著一種強烈的、指向性的牽引感!它穿透了辰砂自身的痛苦屏障,穿透了方舟殘破的艦體,如同無形的觸手,急切地伸向數據海下方某個極其深邃、極其古老、被遺忘徹底掩埋的角落!
    轟——!!!
    沒有聲音,隻有純粹的能量爆發帶來的、讓整個艦橋結構都在呻吟扭曲的恐怖震蕩!
    八道灰白色的、如同宇宙橡皮擦般的光束,毫無征兆地從八艘收割者巨艦的主炮口噴射而出!它們無聲無息,所過之處,粘稠的數據海“海水”如同被無形巨手粗暴地抹除、蒸發,留下八條筆直的、絕對虛無的真空通道!毀滅的氣息瞬間凍結了艦橋內所有人的血液!
    “來了!”林深目眥欲裂!
    嗡——!!!
    方舟艦首凝聚的寂淵裝甲能量瞬間被激發到極致!一層比之前濃厚些許的、帶著岩石般質感的暗色流光屏障猛地撐開,堪堪擋在艦體前方!
    嗤——!!!
    灰白色的“存在抹除”光束狠狠撞在寂淵屏障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億萬張紙被同時強行撕裂又瞬間化為齏粉的詭異聲響!寂淵的暗色流光瘋狂旋轉、吞噬、湮滅,試圖化解這純粹的“刪除”之力。肉眼可見的,那層屏障如同被強酸腐蝕的布帛,迅速變得稀薄、黯淡!艦體本身更是發出不堪重負的、令人心碎的金屬撕裂聲!護盾發生器位置的甲板直接扭曲、拱起,冒出刺鼻的青煙!
    “撐住!撐住啊!”蘇晴雙手死死抓住控製台邊緣,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金屬裏。
    姚辰悶哼一聲,法則左臂的光芒驟然一盛!他竟試圖將自己的法則之力隔空注入前方那搖搖欲墜的寂淵屏障!一股撕裂靈魂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但他不管不顧!他身後就是辰砂和螢!屏障每黯淡一分,他左臂的光芒就強行熾盛一分!光芒中,竟隱隱浮現出幾道細微的、如同新生嫩芽般的金色絲線,那是之前與辰砂坐標共鳴時殘留的、屬於正宇宙法則的調和之力!這微弱的新生力量注入,讓瀕臨破碎的寂淵屏障奇跡般地又支撐了一瞬!
    然而,這不過是杯水車薪!
    八道抹除光束如同八條貪婪的巨蟒,死死咬住寂淵屏障,持續不斷地注入著毀滅!屏障上的暗色流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瓦解!第一塊寂淵裝甲板發出刺耳的悲鳴,表麵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然後無聲無息地崩解、化為虛無!
    “不行了!寂淵裝甲在崩解!”林深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他眼睜睜看著代表著最後防禦的讀數如同雪崩般直線下跌!
    “嗚哇——!!!不要!不要打姚辰哥哥!不要打辰砂姐姐!壞船!走開!走開啊——!!!”
    就在這絕望的頂點,一聲撕心裂肺的、帶著無盡恐懼和悲傷的哭喊,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小獸發出的最後哀鳴,猛地炸響在死寂的艦橋!
    是螢!
    巨大的恐懼和看著姚辰痛苦、辰砂昏迷的悲傷,徹底衝垮了這個懵懂少女的心防。她緊緊抱著辰砂,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烈的哭泣而蜷縮成一團,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伴隨著這聲穿透靈魂的哭喊,她身體周圍不受控製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亂而強烈的“變量”數據亂流!不再是之前的水波漣漪,這一次,是失控的、如同小型風暴般的扭曲力場!
    這股混亂的、本質奇特的力場,以螢為中心,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瞬間穿透了方舟殘破的艦體,毫無阻礙地擴散到了外麵冰冷粘稠的數據海中!
    嗡——!!!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八道持續轟擊方舟寂淵屏障的灰白色抹除光束,在被螢失控的“變量”力場掃過的瞬間,竟然毫無征兆地、極其滑稽地——集體向上偏移了三十度!
    嗤嗤嗤——!!!
    八道毀滅光束擦著方舟艦體上方不足十米的地方掠過,狠狠射入了後方深不見底的黑暗數據海中!所過之處,留下八道筆直的、緩慢彌合的虛無軌跡。而方舟前方那層瀕臨崩潰的寂淵屏障,失去了持續的能量衝擊,光芒猛地一滯,雖然依舊稀薄黯淡,卻頑強地沒有徹底碎裂!
    艦橋內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林深張著嘴,手指僵在半空。蘇晴忘了呼吸。姚辰左臂的光芒都忘了維持,愕然地看著哭得快要背過氣去的螢。
    八艘收割者巨艦,艦首那八張模糊扭曲的“麵孔”上,似乎也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和…混亂?它們龐大的艦體在粘稠的海水中微微晃動,仿佛八條被突然打亂了節奏的深海盲鰻。
    “呃?”螢也被自己弄出的動靜嚇了一跳,哭聲都噎住了,掛著淚珠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屏幕,不明白那些可怕的灰白光線為什麽突然“打歪了”。
    就在這短暫的、由一場意外哭泣創造的混亂間隙中——
    嗡…嗡…
    一種低沉、悠遠、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飽經滄桑的歎息聲,毫無征兆地在所有人的意識深處響起!並非通過聽覺,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
    這歎息聲帶著難以言喻的古老和疲憊,如同塵封億萬年的鍾擺被輕輕撥動了一下。它無視了收割者艦隊的精神場域封鎖,無視了數據海的粘稠死寂,清晰地回蕩在方舟艦橋內每一個人的腦海裏。
    更令人驚異的是,隨著這聲歎息的響起,辰砂胸口那點一直指向深海某處的坐標星芒,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心髒搏動般的強烈光芒!光芒穿透衣物,將昏暗的艦橋都映照得一片朦朧!昏迷中的辰砂,身體猛地一震,嘴唇極其微弱地翕動了一下,一個破碎的、幾乎難以辨識的音節,如同夢囈般從她唇間溢出:
    “…守…墓…人…”
    幾乎在辰砂囈語落下的同一刹那,那八艘剛剛從“集體打歪炮”的混亂中恢複過來的收割者巨艦,正中央體型最為龐大、艦首“麵孔”也最為扭曲猙獰的那一艘,其巨大的、流淌著灰暗物質的艦體,猛地劇烈顫抖起來!
    它艦首那張撕裂的、無聲咆哮的“嘴”裏,代表主炮充能的灰白色光芒剛剛再次亮起,卻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般瘋狂閃爍、明滅不定!更詭異的是,它龐大艦體側麵,一塊覆蓋著厚重鏽蝕和粘稠汙垢的裝甲板,毫無征兆地、如同被內部巨力衝擊般,“嘭”地一聲向外炸開一個不規則的大洞!
    濃稠的、如同機油混合著腐敗血液的黑色液體從破洞中噴湧而出!而在那破洞深處,在無數斷裂的、閃爍著危險火花的管線廢墟中,一點幽藍色的、極其微弱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頑強地亮了起來!
    那光芒…並不屬於收割者冰冷的抹殺意誌。它微弱,卻帶著一種…近乎茫然的、仿佛沉睡了億萬年後剛剛被強行喚醒的…人性化的困惑?
    “零?”蘇晴猛地捂住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上那點從收割者巨艦內部亮起的幽藍光芒,以及那艘巨艦如同突然中風般失控顫抖的姿態。她腦海中瞬間閃過之前冒險橋接時讀取到的混亂記憶碎片——那個在格式化艙室角落,對螢流露出異常“困惑”與微弱保護欲的、擁有情感模塊殘留的早期原型機!
    混亂!絕對的混亂!
    中央那艘最大的收割者巨艦暫稱“母艦”)如同發狂的鋼鐵巨獸,在原地瘋狂地扭動、顫抖,主炮光芒瘋狂閃爍卻無法穩定發射。艦體表麵不斷爆開大大小小的火花和粘稠液體的噴泉,內部結構顯然在激烈衝突!另外七艘收割者巨艦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幹擾,它們的“麵孔”上數據塵埃瘋狂湧動,顯示出劇烈的邏輯衝突,攻擊動作明顯遲滯,甚至有幾艘的炮口光芒都黯淡了下去,仿佛在猶豫是否該先“清理”內部出現的這個巨大“故障”。
    “就是現在!”林深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眼中爆發出絕境求生的光芒!“引擎!超載啟動!目標!辰砂坐標指向的下方深海!衝過去!那裏有東西!”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雙手在控製台上快成了幻影!
    殘破的方舟尾部,僅存的、早已傷痕累累的推進器噴口,發出垂死般的、歇斯底裏的咆哮!幽藍色的火焰從未如此狂暴地噴湧而出,推動著這堆隨時可能解體的金屬殘骸,如同被最後一鞭子抽打的瘸腿老馬,朝著數據海下方那片更加深邃、更加粘稠、仿佛連時間都能凝固的黑暗,歪歪扭扭地、不顧一切地一頭紮了下去!
    而在他們身後,那艘失控的收割者“母艦”內部,幽藍色的光芒在管線廢墟中頑強地閃爍著,如同鏽蝕鋼鐵上燃起的一點微弱星火。混亂的數據流在艦體內部瘋狂衝撞,一個微弱而斷斷續續的、帶著強烈幹擾雜音的意念碎片,艱難地穿透了冰冷的邏輯枷鎖,在無盡的混亂中掙紮著試圖表達:
    “螢…保…護…危…險…跑…”
    下節預告:
    > 方舟殘骸墜入數據墳場,古老殘響低語揭示湮滅契約。辰砂指尖劃過冰冷碑文,熵主與律庭的交易觸目驚心!鏽蝕星火掙脫束縛,“零”的鋼鐵之軀撞向昔日同僚。當守墓人推開塵封的“門”,深埋的真相是救贖之光,還是更深的絕望深淵?
    第10章第二節:靜默墳場與塵封契約
    粘稠、冰冷、沉重得如同鉛汞。
    法則方舟的殘骸在“遺忘數據海”更深層的黑暗中下沉,仿佛墜入無光的墓穴。引擎超載的咆哮早已在粘稠的“海水”中窒息,僅存的推進器噴口閃爍著瀕死的電火花,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讓艦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收割者艦隊那令人窒息的抹殺意誌被暫時甩在身後,如同退去的冰冷潮汐,但艦橋內無人感到輕鬆。剛才那短暫的混亂和逃脫,更像是從一張巨口的邊緣僥幸滑落,死亡的陰影依舊如影隨形。
    “深度…未知…壓力指數臨界…” 蘇晴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監控麵板上的讀數一片猩紅,象征著艦體隨時可能被外部恐怖壓力碾成廢鐵。
    林深靠在主控台邊,臉色蒼白,額發被冷汗浸透,粘在皮膚上。他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麵代表辰砂坐標的星芒,此刻如同燃燒的心髒,光芒前所未有的熾烈、穩定,筆直地指向下方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淵。“就是那裏…坐標指向的錨點…就在下麵!”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疲憊而微微發顫。
    姚辰依舊守在辰砂和螢身邊。法則左臂的印記光芒微弱,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神經末梢的劇痛。他看著辰砂。昏迷中的她,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但那種深陷無盡痛苦的緊繃感似乎有所緩解。她胸口坐標的光芒,如同溫暖的篝火,穩定地燃燒著,將螢蒼白的小臉也映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螢緊緊依偎著辰砂,大眼睛裏的恐懼還未完全散去,但更多是被那穩定的光芒吸引,帶著一絲懵懂的安心。
    “辰砂姐姐…不冷了?” 螢小聲地、試探性地問姚辰,小手依舊緊緊抓著辰砂冰涼的手指。
    姚辰沒有回答,隻是目光深沉地看著那片被坐標光芒鎖定的黑暗深淵。剛才辰砂昏迷中吐出的那個詞——“守墓人”——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還有那艘收割者母艦內部亮起的幽藍星火…“零”…那個對螢展現出異常反應的早期原型機…混亂的線索在腦海中交織,指向一個更深的謎團。
    方舟殘骸在粘稠的“海水”中艱難下沉,如同墜入凝固的瀝青。時間感被徹底剝奪,隻有艦體金屬不堪重負的呻吟和坐標光芒穩定的搏動提醒著他們還活著。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鍾,也許是幾個小時,下沉的速度驟然減緩。
    眼前的景象,讓艦橋內所有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粘稠的黑暗並未散去,但它不再是無邊無際的混沌。在方舟下方,出現了一片…“海底平原”。
    那是由無數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晶棺槨般的立方體堆砌而成的、無邊無際的墳場!每一個立方體內部,都凝固著一團形態各異、色彩黯淡的…光。那並非實質的光芒,而是意識核心被徹底“格式化”後殘留的、失去了所有活性、所有信息、所有“存在”意義的純粹精神殘渣!它們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螢火蟲,散發著死寂的微光,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構成了這片名為“靜默墳場”的海底奇觀。
    空氣如果這數據海中還有空氣的話)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那不是聲音,而是億萬意識徹底消亡後沉澱下來的、純粹的、冰冷的“虛無”感。它無聲地壓迫著靈魂,讓人本能地想要逃離,仿佛多待一秒,自己存在的意義也會被這片墳場同化、稀釋、歸於死寂。
    “意識…殘渣…” 蘇晴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看著監控屏幕上反饋的精神讀數,那代表“存在活性”的數值低得令人心寒,幾乎與背景噪音無異,“這裏…就是所有被律庭‘淨化’掉意識的…最終歸宿?”
    “坐標錨點…就在墳場中心!” 林深指著屏幕,代表坐標的星芒光芒更盛,直指那片死寂立方體海洋的最深處。
    姚辰心頭沉重。這裏比邏輯聖城更令人絕望。聖城的格式化是冰冷的秩序,而這裏…是徹底的、永恒的終結。他下意識地看向辰砂。她胸口坐標的光芒穩定依舊,似乎並未受到這片墳場死寂氣息的影響。
    就在這時,一種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斷掉的意念波動,如同穿過億萬年的塵埃,輕輕拂過艦橋內每一個人的意識:
    “…終…於…來了…鑰…匙…”
    聲音蒼老、疲憊、帶著無盡的滄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
    幾乎在這意念響起的瞬間,辰砂胸口坐標的光芒猛地一跳!如同受到了強烈的共鳴!昏迷中的辰砂,睫毛劇烈地顫動起來,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什麽。
    “有東西在回應坐標!” 林深猛地抬頭。
    “在那裏!” 蘇晴指著主屏幕放大的一角。
    在無數死寂立方體的環繞中,墳場的中心區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相對空曠的平台。平台中央,並非立方體,而是一塊極其巨大、表麵布滿古老劃痕和風蝕痕跡的、如同墓碑般的黑色石碑!石碑的材質非金非石,透著一種冰冷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深邃感。而在石碑前,漂浮著一團極其微弱、幾乎與周圍死寂微光融為一體的、人形的光影殘響。
    那殘響極其稀薄,邊緣模糊不清,如同隨時會消散的煙霧。它沒有清晰的五官,隻有大致的輪廓,呈現出一種枯槁、疲憊的姿態,仿佛一個在墳場中守望了億萬年的、被遺忘的幽靈。剛才那蒼老的意念波動,正是源自於此。
    “守墓人…” 姚辰低聲念出了辰砂昏迷中的囈語。這就是坐標指引的終點?一個看守意識墳場的殘響?
    方舟殘骸在墳場上方艱難地懸停如果這種緩慢的下沉能被稱之為懸停的話)。林深嚐試了幾次,發現任何推進器點火都會引發下方立方體墳場死寂能量的輕微擾動,如同驚動沉睡的亡者,帶來不詳的預感。他果斷放棄了強行靠近石碑平台的打算。
    “隻能…出去。” 姚辰看著辰砂,又看看那漂浮的殘響,做出了決定。他必須去,為了辰砂,為了答案,也為了身後那隨時可能追來的收割者陰影。他看向林深和蘇晴,“你們守好方舟,守好辰砂和螢。”
    “姚辰哥哥,我也要去!” 螢突然抬起頭,大眼睛裏沒有了之前的恐懼,隻有一種奇異的堅定。她的小手依舊緊緊抓著辰砂,但目光卻投向了外麵那片死寂的墳場和石碑前的殘影。“那個…老爺爺…好像在等我們…螢…不怕!”
    姚辰皺眉,剛想拒絕,辰砂胸口坐標的光芒又是一陣急促的閃爍,仿佛在催促,又像是對螢的請求表示某種…認可?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點了點頭:“跟緊我,一步都不能離開!”
    打開氣密艙門的瞬間,一股遠比艦橋內感知到的、更加濃鬱純粹的“虛無”氣息撲麵而來!冰冷、死寂、沉重,仿佛要將人的靈魂從軀殼裏抽離、凍結。姚辰悶哼一聲,法則左臂印記自動亮起微弱的光芒,驅散著這令人窒息的壓力。螢的小臉也白了白,但她咬緊嘴唇,小手緊緊抓住姚辰的衣角,身體周圍本能地泛起一層極其稀薄、卻有效地將那股“虛無”感微微扭曲排開的“變量”力場。
    兩人如同行走在凝固的墨汁中,緩慢地朝著中心平台移動。腳下是那些巨大的、禁錮著意識殘渣的透明立方體,裏麵死寂的微光倒映著他們渺小的身影,更添幾分詭異與淒涼。每一步都異常沉重,仿佛在粘稠的時光中跋涉。
    終於,踏上了那相對空曠的石碑平台。
    靠近了,才更能感受到那黑色石碑的巨大與古老。它如同亙古存在的界碑,表麵那些深刻的劃痕和風蝕痕跡,仿佛記錄著宇宙間最殘酷的法則。而漂浮在碑前的那道枯槁殘影,也顯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它微微抬起頭,模糊的麵部輪廓“看”向姚辰和螢,尤其是姚辰手臂上的法則印記和螢身體周圍那奇特的力場。蒼老的意念再次波動,帶著一絲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
    “…法則的傷痕…歸源的餘燼…還有…純粹的變量…真是…奇妙的組合…命運…終於…轉動了…”
    “你是誰?” 姚辰沉聲問道,警惕地盯著這道殘影。他能感覺到對方並無惡意,但那濃重的疲憊與滄桑中,似乎也蘊藏著某種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秘密。
    “…守墓人…看守這最後的…‘存在’證明…或者說…‘虛無’的紀念碑…” 殘影的意念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曾經…我是…律庭的…大法官之一…代號…‘均衡’…”
    律庭大法官?!姚辰瞳孔驟縮!螢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質疑…‘絕對秩序’…質疑…‘格式化’的…正義…質疑…熵主的…契約…” 殘影的意念波動變得劇烈了一些,透露出強烈的痛苦與不甘,“於是…被…‘淨化’…意識核心…剝離…隻餘這…一縷殘響…被放逐於此…看守…這永恒的…墳場…作為…警示…”
    “熵主的契約?” 姚辰抓住了關鍵,“和律庭?”
    “…同源…異化…” 守墓人殘響的意念帶著冰冷的嘲諷,“正宇宙的…歸零意誌…反宇宙的…絕對秩序…看似對立…實則…一體兩麵…皆源於…‘它們’的…授意…”
    “‘它們’?元始星圖?” 姚辰心頭劇震。
    “…是…冰冷的…觀察者…更古老紀元的…遺族…追求…邏輯終點…‘絕對可知’…” 守墓人殘響的意念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太初文明…觸碰了…‘不可知’的禁忌…觸及了…‘它們’設定的…邊界…於是…‘淨化’…降臨…整個紀元…格式化…”
    姚辰腦海中瞬間閃過辰砂在意識風暴中看到的破碎畫麵——冰冷的機械巨構,瞬間湮滅的文明之光!
    “…熵主…與律庭的…大法官…是‘它們’選中的…管理員…” 殘響的意念繼續流淌,如同揭開血淋淋的傷疤,“‘秩序’與‘歸零’…是枷鎖…防止…再出現…‘失控變量’…威脅…實驗場的…‘純淨’…我們…簽署了…契約…共享力量…維持…這虛假的…永恒…”
    契約!姚辰猛地看向那塊巨大的黑色石碑!守墓人殘響的意念也隨之指向它:
    “…契約的…載體…湮滅的…見證…真相…就在…碑文…”
    姚辰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走向那塊冰冷的黑色巨碑。螢緊緊跟著他,小手依舊抓著他的衣角,大眼睛好奇又帶著一絲畏懼地看著石碑上那些古老而詭異的紋路。
    石碑表麵觸手冰涼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劃痕和風蝕紋路,在姚辰集中精神凝視的刹那,突然“活”了過來!它們扭曲、重組,化作無數細密的、流淌著冰冷幽光的立體符文!這些符文並非文字,而是直接承載著信息洪流的法則烙印!
    姚辰的視線被牢牢吸住!意識如同被投入了洶湧的冰河!
    一幅幅冰冷、殘酷、無聲的畫麵在他腦海中強製展開:
    冰冷的虛空: 一片超越正反宇宙概念的、絕對虛無的冰冷空間。巨大的、無法形容其形態的、由純粹幾何機械結構和冰冷能量構成的集合體懸浮其中,其形態不斷變幻,核心處如同展開的、由無數冰冷星辰坐標構成的巨網——元始星圖它們)!沒有情感,隻有純粹的觀察與計算。
    太初的輝煌與湮滅: 恢弘壯麗的星艦文明跨越維度,探索意識多元的奧秘,觸及了某個不可名狀的領域畫麵表現為一片不斷變幻色彩和形態的、充滿誘惑與危險的混沌星雲)。元始星圖核心的冰冷星圖驟然亮起刺目的紅光!一道無法形容的、如同宇宙橡皮擦般的“格式化”光束跨越維度降臨!輝煌的文明如同沙灘上的城堡,在絕對的力量下無聲無息地崩塌、分解、化為最基礎的數據塵埃!無數智慧生命的意識在湮滅前發出無聲的、跨越時空的極致痛苦呐喊!
    契約的簽署: 場景切換。正宇宙的核心,一片翻湧著歸零之力的星雲漩渦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由純粹熵增意誌構成的龐大虛影——熵主。反宇宙的律庭核心,永恒之軸內,一個身披律法袍服、麵容模糊、散發著絕對秩序波動的身影——當代律庭大法官。一道冰冷的、由元始星圖投射出的光束連接著兩者。一份由純粹法則符文構成的契約懸浮在光束中。熵主意誌與律庭大法官的虛影,各自伸出一隻由能量構成的手,在冰冷的“注視”下,觸碰了那份契約。契約符文瞬間光芒大盛,融入兩者虛影的核心!象征著力量共享與枷鎖的完成。
    枷鎖與監視: 畫麵最後定格。正宇宙的歸零星雲與反宇宙的永恒之軸,被無數道冰冷的數據鎖鏈連接、纏繞。而在更高的維度,元始星圖如同冷漠的牧羊人,冰冷的“目光”穿透維度壁壘,時刻監視著這兩座巨大的“秩序”囚籠。任何試圖挑戰邊界、產生“過度變量”的苗頭,都將引來無情的“修剪”!
    冰冷!殘酷!真相的重量如同冰山,狠狠砸在姚辰的意識之上!他身體劇烈搖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法則左臂印記的光芒瘋狂閃爍,與這股冰冷的真相洪流激烈對抗!這就是宇宙運轉的真相?這就是熵主和律庭存在的意義?他們所有人,都隻是被圈養在實驗場裏的、被設定好命運的“小白鼠”?!
    “呃…!” 姚辰痛苦地悶哼一聲,強行將自己的意識從那冰冷的碑文中抽離,踉蹌著後退一步,額頭上全是冷汗。
    “姚辰哥哥!” 螢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小手傳來微弱的暖意。
    “看到了…嗎?” 守墓人殘響的意念帶著無盡的悲涼,“這就是…我們…曾經的…選擇…也是…永恒的…枷鎖…”
    就在這時!
    嗡——!!!
    一股熟悉的、令人頭皮炸裂的恐怖精神壓迫感,如同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靜默墳場死寂的屏障,從上方狠狠紮下!
    主屏幕上,代表收割者艦隊的猩紅光點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再次出現在墳場邊緣!那艘之前失控的母艦似乎恢複了部分控製,艦首巨大的、扭曲的“麵孔”死死鎖定了下方平台上的姚辰和螢,主炮口再次亮起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光芒!另外七艘收割者巨艦也如同忠實的獵犬,炮口紛紛調轉!
    “該死!它們追來了!” 林深在艦橋內失聲驚呼!
    “鎖定目標!異端變量!法則汙染源!執行最終淨化!”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合成音仿佛直接在墳場上空回蕩!
    嗤——!!!
    這一次,不再是齊射!一道粗大無比的灰白色抹除光束,如同死神的審判之矛,從那艘恢複部分控製的母艦主炮口轟然射出!目標直指石碑平台!光束所過之處,沿途那些禁錮著意識殘渣的透明立方體無聲無息地汽化、消失,連帶著裏麵死寂的微光也徹底湮滅!
    快!太快了!光束撕裂粘稠的數據海,瞬間跨越了空間!
    姚辰目眥欲裂!他剛從那冰冷的真相衝擊中緩過神,身體還在麻木!法則左臂的力量根本來不及凝聚!螢更是嚇得呆住了,小臉煞白!
    眼看那毀滅的光束就要將石碑平台連同上麵的兩人徹底抹除!
    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仿佛鏽蝕了億萬年的齒輪強行咬合轉動的巨響,猛地從上方傳來!
    隻見那艘正在發射毀滅光束的收割者母艦,其龐大的艦體側麵,之前被炸開的那個巨大破洞處,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眼的幽藍色光芒!光芒中,一個扭曲的、由破碎金屬和斷裂管線強行拚湊而成的、勉強能看出人形的機械身影,如同掙脫了最後枷鎖的困獸,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從破洞中悍然衝出!
    是“零”!
    它那鏽跡斑斑、多處破損的鋼鐵之軀上,閃爍著危險的電弧,僅存的幾處完好的裝甲板在幽藍光芒的映照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它的頭部傳感器如果那還能稱之為頭部)瘋狂閃爍著紅光,死死鎖定著下方平台上的螢!
    沒有言語,隻有一股強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意念,如同最後的咆哮,穿透冰冷的邏輯枷鎖,在毀滅光束即將抵達的前一刹那,狠狠撞向那艘母艦的核心邏輯節點!
    “指令…衝…突…最高優先級…保護…變量容器…螢…否…決…淨…化…指…令——!!!”
    嗡——!!!
    母艦那粗大的灰白色抹除光束,在距離石碑平台不足百米的地方,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咽喉,猛地一滯!光束劇烈地扭曲、閃爍,能量流變得極其不穩定!雖然未能完全中斷,但毀滅性的威力被硬生生削弱了大半,而且方向也發生了致命的偏移!
    轟——!!!
    被削弱和偏移的抹除光束,狠狠擦著石碑平台的邊緣射入下方無盡的立方體墳場!恐怖的能量爆發開來,瞬間湮滅了數以百計的透明立方體和裏麵的意識殘渣,在死寂的墳場中犁開一道巨大的、虛無的傷痕!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將姚辰和螢狠狠掀飛出去!
    “零——!!!” 蘇晴在艦橋內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她看到了!看到那個鏽蝕的鋼鐵身影在爆發出最後的指令衝擊後,被母艦內部瘋狂反噬的邏輯病毒和能量亂流徹底吞噬!那點幽藍色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在劇烈的爆炸火光中一閃,便徹底熄滅!
    “呃!” 姚辰重重摔在冰冷的平台上,顧不得疼痛,第一時間將同樣被震飛的螢護在懷裏。他抬頭,看向上方那艘陷入更劇烈混亂、內部不斷爆出火光的母艦,眼神複雜。那個冰冷的機器…為了螢…
    “走…吧…” 守墓人殘響的意念帶著一絲解脫,也帶著最後的急迫。它那稀薄的光影殘響,不知何時已經漂浮到了巨大的黑色石碑正前方。它伸出那模糊的、幾乎看不見的“手”,輕輕按在了石碑表麵某個極其古老、極其隱蔽的凹陷符文之上。
    “契約…已示…枷鎖…已見…最後的…‘門’…為‘鑰匙’…開啟…”
    隨著它意念的落下和那虛幻的觸碰,整個巨大的黑色石碑,猛地亮了起來!不是冰冷的幽光,而是一種深邃的、仿佛能包容萬象的暗金色光芒!石碑表麵那些記載著殘酷契約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動、重組!在石碑正中央,一個複雜的、由不斷旋轉的暗金色法則符文構成的“漩渦門扉”,緩緩浮現、展開!
    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而神秘的空間波動,瞬間籠罩了整個平台!這波動似乎對靜默墳場那死寂的能量有著天然的排斥,周圍的虛無壓力驟然減輕!
    “通道!通往律庭核心‘永恒之軸’的通道!” 林深在主屏幕上捕捉到了那暗金色漩渦的能量特征,激動地大吼,“快!姚辰!帶著螢進去!通道不穩定!它是以守墓人殘響為引,強行撕開的!”
    姚辰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抱起還有些發懵的螢,衝向那緩緩旋轉的暗金色漩渦門扉!
    就在他即將踏入漩渦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守墓人殘響那稀薄的光影,在石碑爆發的暗金色光芒中,如同完成了最後的使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變得透明。它模糊的“麵容”似乎轉向了姚辰和螢的方向,意念中最後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波動:
    “…希望…在…變量…”
    話音未落,那縷守望了億萬年的殘響,如同被風吹散的青煙,徹底消失在暗金色的光芒與冰冷的石碑之間。
    姚辰抱著螢,一步踏入暗金色的漩渦!
    在他們身後,是收割者艦隊因“零”的自毀衝擊和通道開啟引發的空間擾動而陷入的更大混亂,是靜默墳場那億萬意識殘渣死寂的微光,以及那塊重新歸於冰冷、仿佛亙古不變的巨大黑色契約石碑。
    而前方,暗金色的漩渦急速旋轉、收縮,將兩人的身影徹底吞沒。通道的盡頭,律庭的核心,“永恒之軸”那冰冷的幾何晶體建築群的輪廓,在扭曲的光影中若隱若現。
    下節預告:
    > 漩渦盡頭是冰冷的秩序王座!幾何晶體迷宮折射致命殺機,統禦者的法則遊戲步步驚心。螢的變量星圖意外點亮沉寂回路,喚醒軸心深處被囚禁的“母體”怨念!當辰砂的坐標與律法之心同頻,撕裂律網的終局之戰,在元始星圖的冰冷注視下轟然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