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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廠裏廠外的人因為分房政策足足吵了三天。
    廠裏有極個別工人鬧著說分房不公平,關月荷半點沒摻和鬧事,但也被牽扯到了。
    鬧事的工人是進廠滿三年了的電工董大錘,家裏孩子多,而且還是和父母兄弟家住,覺得廠裏應該給他分房。
    但問題是,董大錘在卓越服裝廠工作的三年,前兩年他是電網的臨時工,廠裏算是跟電網借的人來幫忙。直到去年才調到卓越服裝廠,滿打滿算也就做了一年正式工。
    廠裏也不是沒考慮有需求但不符合條件的工人們,文件都說了,宿舍樓不是一次性就能全部建成的,現在建的幾棟樓先給符合條件的工人分,等剩下的建好了,就會分下一批符合條件的。
    董大錘就非嚷嚷著說不公平。
    關月荷在房管科辦公室門口聽了十幾分鍾,董大錘依然還在氣頭上,說兩句就拍一下房管科莫科長的桌子。
    裏頭的那兩個都不好惹,關月荷低頭看了眼填好的資料表,決定還是先避開。
    腳步一拐,就拐進了采購科辦公室。
    “月荷,正說你呢,第一棟宿舍樓預計五月能完工分下去,你要訂家具不?咱們和家具廠有合作,單位統一采購便宜點。”
    穀滿年邊說邊招呼她自己找凳子坐。
    關月荷拐過來就是想問這事來著,顧不上找凳子,趕緊小跑上前問他都有什麽款式的家具。
    “我改天找他們采購科的人要個清單,你看著選。”
    左右環視一圈,穀滿年小聲道:“你放心,就咱倆這關係,我到時候肯定給你找又便宜又好的。”
    關月荷哼了聲,她就說他在的采購科油水多吧?外出采購能給親戚朋友幫忙買其他地方的貨不說,還能私底下拿點好處。
    他還經常說出去采購沒好處還累?傻子才信呢!
    不過......
    “是啊,怎麽說都共事三年了,衝這交情,你不幫我挑好的說得過去?”
    穀滿年不好意思地憨笑,喊她出去,在辦公室外頭空地上說話。
    以為他是有什麽神秘好事找她,關月荷正期待著呢。
    誰知!
    穀滿年撓撓頭,試探著開口:“月荷,你姐......”
    “哎!打住!”關月荷沒好氣地衝他翻個白眼,“我說多少次了?這種事別來找我,你能追就追。”
    “不是,這不是沒機會了解嗎?這周末,叫上許成才,你再喊上你姐,去春遊,成不?”
    關月荷滿臉的不理解,“這周末?我不去,又冷又沒意思。”
    春遊還能去哪?這四九城東南西北,玩的就那些地方。去春遊還不如去釣魚。
    看他不死心,關月荷又道:“我姐要是知道我暗戳戳給她安排相親,她能拎棍子從家裏追到宿舍來錘我。這事我不幹。”
    穀滿年不是第一次被她拒。平時找她幫別的事都好說,一聊到她姐,就跟沾上刺蝟似的,半點都不肯幫。
    想到另外一種可能,穀滿年心一凜,“你姐不會已經有對象了吧?”
    那他還能有機會?
    啊?
    關月荷倒是沒往這方麵想過。
    “上個月回去,我媽問她來著,還沒對象。”
    追她姐的男同誌可不少,她姐也沒表現出喜歡誰的傾向。
    但她在家的時間不多,和她姐的關係也就一般,喜歡什麽樣的男同誌這種話題,她姐才不會和她說。
    穀滿年跺了跺腳,“要不你回去打探打探?”
    關月荷:“......你能不能自己去打聽,光找我是個什麽事?”
    穀滿年心想:他倒是想找媒婆上門問一問,但這不是怕把人給嚇跑了嗎?再說了,有月荷這個中間人,找機會多了解、培養感情多好!
    董大錘氣洶洶地從房管科走出來,正在氣頭上呢,根本沒注意不遠處的關月荷。
    “不和你扯了,家具的事你幫我問問,我姐的事......嗨呀,再說吧。”
    說完,關月荷就往房管科趕。
    身後的穀滿年沒喊住人,重重地歎了聲氣。
    就關月荷那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回家一次的頻率,再說又是什麽時候啊?
    —
    把資料表交了上去,就隻等著宿舍樓建起來抽簽了。
    抽簽也不是所有房子都給抽。像她這樣沒結婚沒孩子,父母還有房子住的,隻能分到個單間。但莫科長說了,單間也有十八平呢。
    雖然早上還是得在樓道排廁所,但一個人住十八平,她非常滿足了!
    莫科長忍不住提醒她把咧開的嘴角收一收。
    “好事要偷著樂,知道不?”
    這幾天,為了分房的事,他都長好幾根白發了。
    像董大錘這樣急赤白臉地拍桌子是少數,但明裏暗裏各種訴苦的也不少。還有的,分房政策和名單下來前還是單身,短短三天時間就相親、領證都給辦了,說是今年就想要孩子,所以得按成家有孩子的給分房。
    當孩子是大白菜呢?他說今年要就今年要得到?
    還有人送禮送到他家裏去了,好巧不巧被住樓上的書記撞見......想想就頭疼。
    關月荷眥著牙笑了笑,出了房管科辦公室,就當自己沒有分房這件事。
    實際上,已經在盤算自家的窗簾弄個什麽樣的了。
    —
    星期天,關月荷早早去副食品商店買兩份糕點,晃著細繩子樂悠悠地回銀杏胡同。
    剛一露麵,胡同口的大爺大媽們就衝了過來,嚇得她想轉頭就跑。
    她又沒做虧心事,跑什麽啊?!
    不等她喊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就砸了過來。
    “月荷,你們單位真給你分房了?”
    “哎呀,你問這沒用的!人家廠裏都出名單了,還能有假?我專門去問過服裝廠的門衛了,就隻有一個叫關月荷的!”
    關月荷:“......”
    你們打聽得還真多!
    “月荷你和大媽說說,是不是得給領導送點什麽......”
    關月荷:“嗬嗬,胡大媽您別亂說,沒有的事。”
    “你這人!月荷是這種人?!”整個銀杏胡同誰不知道關家的二閨女關月荷啊,活脫脫一個摳門鬼,自己攥著工資的大頭呢,不見她給家裏貼補,更不見她給自己添置大件,新衣服新鞋子都不見她買!
    她親小姑來家裏找她借錢,一分錢都沒給。親大嫂生侄女了,就送了包紅糖......
    還有她沒轉正時,服裝廠有人給領導送禮辦轉正,她家裏急得催她,她還不準人去,還說有那錢不如給她買頓肉吃。
    反正,他們覺得,關月荷不太可能會給領導送東西。
    再說了,為分房這種大事走關係很正常。哪怕關月荷真送了也正常。
    隻不過大家不會大喇喇地問出來。
    這胡大媽的嘴啊,真是一如既往的會得罪人。
    然而,剛剛幫關月荷說話的那大媽轉頭就問她:“月荷你和你們廠領導關係不錯吧?”
    這附近誰不知道關月荷是卓越服裝廠剛辦廠時進去的啊,想著她這跟著廠子發展起來的,領導肯定對她印象好。
    不然還能讓她從車間調到廠辦去?
    關月荷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我們廠領導都很關心工人,常下車間了解一線工人的工作生活,可以說,廠裏每個工人和領導關係都......”
    大家不想聽她的這些客套話,直接問:“你們服裝廠下次招工是什麽時候哦?招多少有沒有消息?坐辦公室的崗位都要什麽條件啊?月荷你和大爺大媽們悄悄說,我們不往外頭說。”
    “那是!有工作也得先緊著我們銀杏胡同的閨女小夥,可不能讓外頭人知道了。你們都把嘴巴守嚴實了。”
    “必須的啊!”
    一個個的都快要拍胸脯做保證了。
    關月荷嘴角抽了抽,這種話,誰敢信啊?她要是說了什麽點,不出今天,整個四九城的人都會知道卓越服裝廠要招人!
    “招工?我不知道啊,沒聽說有這事。真的!大媽您這麽問我,我就傷心了啊,我也是銀杏胡同的,要有招工機會,我能不和咱自己人說?真沒有!”
    “你們放心哈,要是廠裏有消息了,我第一時間跑回來給大家通風報信。”
    “行,你們聊著,我先回家了。我二哥今天過來呢。”
    好不容易擠出了大爺大媽們的包圍圈,關月荷不敢再多停留,腳步匆匆地往家裏趕,路上遇著人了都是快速打招呼又快速走過去。
    好在三號院前院沒什麽人在,不然肯定是要被拉住聊一會兒的。
    “媽,二......”家裏客廳除了她爸媽還有倆個陌生麵孔,關月荷就刹住了嘴巴,順著江桂英的介紹喊了叔叔阿姨。
    來的這叔叔阿姨表情挺怪,好似專門衝她打了個招呼。但人家啥也沒說,就起身告辭了。
    帶來的罐頭和餅幹糕點在一番來回推辭後,又被塞回到那兩人的手中。
    真奇怪。
    短短幾分鍾,那兩人又是高興、期待,又是失落、擔憂。
    人一走,關月荷就迫不及待地問:“媽,他們誰啊?來幹嘛的?”
    江桂英歎了聲氣,“還能幹啥?奔著你的房子來的!”
    關月荷瞪大了眼睛,隨後懷疑地盯著他倆,“你們不會是想給我說對象吧?”
    江桂英:“人家兒子才上小學,給你說什麽對象?!”
    “那怎麽說奔著我房子來的?”
    她最近也是被煩多了,天天有人想著給她介紹對象。說是介紹對象,本質還不是衝著她的房子來的?!
    房子沒到手呢,事情一茬一茬地來。她都要擔心了,以後搬到樓房去,人家不會直接上門找她去吧?!
    “人家是想來問問你,願不願意和他們家換房住。他們住你的房子,他家找關係給你換隔壁二號院的左耳房。你也考慮考慮,你一個人能分到的樓房麵積沒多少,要是換隔壁院的耳房,那裏能改成兩間半,比你住樓房寬敞多了。再一個,你住我們隔壁,有什麽事,我們還能幫上......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