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將鍾衍之的元嬰封存於陶瓷人偶之中，我倒是願意為你製作一個。”石辛子認真道：“你倒也不必帶著阿焱去看他。”
    “……”柳玄此時不是很想討論這個人。他幹巴巴地說道：“也並非隻有這樣的用途。”
    “難道是阿焱？”石辛子擺擺手，“不要抱有這樣的想法。阿焱雖然非人非鬼，但是，他現在也算是個有生命的小東西了。你強行把他的靈魂從現在的肉體裏拽出來，恐怕有散魂的危險。”
    “陶瓷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柳玄強硬地轉換了話題，“倒是阿焱的膚色太過蒼白。大師兄，你有沒有什麽法子，讓他的膚色看起來像正常人一樣？”
    “辦法有倒是有，但是，需要時間。”石辛子看著柳玄，冷冰冰地說道：“我和阿焱都不是人，我們的時間很漫長，倒是你……你有時間嗎？”
    有時間陪在阿焱的身邊……
    有時間陪在大師兄的身邊？
    這些話語隻能吞進他石頭的肚子裏，刻在石頭上，遺忘在對方的記憶裏。
    “大概是有的吧。”柳玄不敢輕易承諾，世間變數太多。萬一哪一天，他得了機緣回去原來的世界裏，這裏的人和草木都與他如同匆匆過客，相忘於江湖。
    大概？有吧？
    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為何人族的表達如此複雜難懂。石辛子難得輕輕“哎”了一聲，道：“你走吧，我累了。”
    柳玄放下手中的竹簡，站起來，離開了石辛子的房間。
    沒有回頭，沒有道一聲晚安。
    失落的情緒包裹著石辛子，他冷笑一聲，“真可憐。”
    卻不是說的是他自己，還是柳玄。
    石辛子的眼睛酸酸澀澀，伸手揉了揉，拿起柳玄放下的竹簡，“陶瓷人偶。”握起木桌子上的筆，急忙拿來一張白紙，奮筆疾書。
    柳玄推開門走進房間，裏頭傳來一隻大黃狗低沉的嘶吼聲，像是警告來人，不要靠近它的領地。
    文升：別過來啊，別過來啊！！小心我咬死你，送你見閻王。
    然而，他所有的警告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汪汪汪！”
    柳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呼了過去。
    大黃狗凶狠的表情，瞬間變得乖順清純，發出小狗嗚咽討好的聲音。
    “沒經過大人的同意，不能私自跑上別人的床！”柳玄不悅道：“下來！”
    文升耷拉著狗耳朵，一臉無辜，狗眼圓溜溜幾乎要落了淚，轉頭看了一眼阿焱，又低下頭趴下去，不願意離開。
    柳玄無語笑了，“想讓我叫你娘來？”
    “別別別，玄哥。我娘來了，非得打我一頓。”文升急道：“這就下，這就下來。”
    他站起身來，準備從床上一躍而起。卻被阿焱迷迷糊糊之中抓住了狗腿子。
    文升不敢動，眼巴巴地看著柳玄。
    柳玄一個眼刀，眼神警告，
    文升勉為其難地動了動。
    阿焱跟著醒了，半眯著眼睛，軟糯糯地叫了一聲“阿爹。”便睡著了。
    他挪動身體靠近大黃狗文升，迷迷糊糊道：“雞腿！”張大嘴巴，嗷嗚一口咬了下去。
    “呸呸，有毛！”阿焱抱著狗腿子，不滿地嘟囔著，“不好吃。”沉沉地睡去。
    柳玄：“……”
    文升：“……”
    一人一狗，互相看著。
    片刻之後，柳玄才說道：“你暫且陪著阿焱睡。我出去。”
    文升理直氣壯，“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都是我陪著阿焱睡的！！石頭大哥忙著煉丹，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照顧阿焱！！”
    柳玄心中倒是有些愧疚，伸出手摸了摸文升狗頭，“辛苦你了，狗哥。”
    “……”文升愣愣地看著柳玄離開房間，半晌才回過神來，一臉機智地對著旁邊呼呼大睡的阿焱說道：“我懷疑，你爹剛才罵我？！”
    阿焱：睡著中zzzzzz
    文升隻好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狗爪子，“算了，等你醒來再告訴你。”然後蹲下身子，趴在阿焱的身邊蹭了蹭，一起進入了夢鄉。
    柳玄離開自己的房間，來到院子之中，看著四周熟悉的環境，曾經和鍾衍之在這裏的點點滴滴化作漫天的雨敲打在他的心間。
    許久不能平靜。
    他敲了敲門。
    “誰？”石辛子不悅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柳玄在想是不是打擾大師兄休息了，要不改日再來？他轉身正要離開，石辛子打開了房門。
    “大師兄。”柳玄轉過身，臉上掛著歉意的笑容，“又來打擾你了。你忙我先……”走字還未說出口，便被一把拽了進去。
    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屋裏屋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那是石辛子布下的結界。
    他忍著劇痛握緊柳玄的手，“為什麽還要回來？”放他一個人在消化低落的情緒，不就好了嗎？！為什麽要回來？！
    一旦回來，他原本單純的石頭思想又開始向人族靠攏，變得複雜多變，甚至連他自己也難以理解。
    柳玄倒是被問懵了，支支吾吾道：“我睡得不踏實。想跟你待在一起。”
    石辛子了然，柳玄小時候最喜歡在夏天找他一起睡覺。
    他說：因為石頭摸著冰冷，夏天降溫效果最好。
    可是，石辛子能感受到胸膛有火在燃燒，燒燙他的身體，燒沸他的靈魂。
    “如你所願！”石辛子拽著柳玄往床上一丟，石頭的身體躺了上去，壓在床的外邊兒。
    又是嘭的一聲，木板床塌了。
    “噗，哈哈哈哈。”柳玄開心地笑了起來，“師兄，床被你睡塌了！”
    石辛子閉了閉眼睛，緩解尷尬帶來的不適感，心想：還是玉石床適合他。
    “哈哈哈哈！”柳玄側過身來，拍了拍石辛子的肩膀，“大師兄啊大師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石頭人兒。嗯？”
    石辛子側頭看向柳玄，轉動眼珠子，極其認真的說道：“對，我便是這樣的大師兄。”
    柳玄被他的嚴肅嚇到，還以為生氣了，收起臉上燦爛的笑意，“大師兄，我和你開玩笑呢。別往心裏去。”
    別往心裏去？那該什麽時候往心裏去？！
    石頭的心髒不是什麽人都能隨時隨意地走進他的心裏。
    他翻身雙手撐在柳玄身側，將他禁錮住，低聲問道：“我倒想問問你，什麽時候能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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