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辛子停下手中的動作，不動聲色地看著柳玄。
    阿焱看了看阿爹又看了喂飯飯的石頭人，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來。
    大黃狗文升感到氣氛安靜得詭異，拽著阿焱離開，心裏罵罵咧咧，好好一頓飯不吃，非得說正事。
    “你忍心嗎？”石辛子放下手中的碗筷。
    柳玄搖搖頭，“不是給他。我需要。”
    “嗬。”石辛子帶著怒意說道：“你需要來幹什麽？！”
    一體雙魂，他不想處於……
    柳玄強迫自己停下思考，他試探性地查看識海裏的玄淩。玄淩正躺在水裏，閉著眼睛絲毫沒有察覺。
    柳玄收回神識，低聲道：“你給我便是了。”
    這副樣子是擺明了可以拿捏我嗎？石辛子捏緊手中的勺子，壓下心中的不快，“好。既然是你提出來的要求，我滿足你。”
    柳玄淺淺笑了。
    石辛子看著柳玄的笑容，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夜裏。
    屋外下起了雨，落在靈樹葉片上墜了下來。屋裏，石辛子坐在木桌前，雙手揉捏著桌麵上的泥團。昏黃的燈光從半掩的木門投了出去。
    雨中人影一步一步地朝著半掩的木屋推門而去。
    石辛子抬眸看到柳玄披頭散發，雨水打濕金色的頭發，姣好的麵容上，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
    “怎麽了？”石辛子快速起身，甚至來不及擦幹淨手上的汙泥，快步走了上去。
    柳玄紅著眼睛，雙臂抱著自己，像雨中無家可歸的孩子。
    石辛子看到柳玄沒有回應，擔憂地喊了聲，“柳玄？”
    柳玄身形晃了晃，聽到石辛子的聲音，恍惚地抬起頭，“小石頭？”
    “小石頭？”石辛子聽得他這般喊著自己，下意識地以為柳玄發燒了，伸手摸著他的額頭，卻發現身體異常冷。
    正要探柳玄的脈，領口卻被他抓住，整個人濕漉漉地靠了過來。
    “小石頭。”柳玄帶著嗚咽的聲音，將頭埋在石辛子的懷裏，“我怕！”
    石辛子隻當柳玄是被白日裏自己的態度嚇到了。“抱歉，師兄嚇到你了。別怕，別怕。”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拉著人走到矮榻上，輕聲哄道：“師兄為你換上幹淨的衣服。”
    “不要。”玄淩緊緊握住石辛子的手腕，“不要動我的紅衣裳！”
    石辛子擔憂地看著柳玄，視線移向被柳玄捏得紫紅的手腕，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一手摟著人，一手隔空取物拿來被子將濕漉漉的柳玄包了起來。
    玄淩神情恍惚，仿佛在那兒遠古的戰場上有人為他披上帶血的披風，嘴唇顫抖道：“不要換下我的衣裳。顏色豔麗的衣袍能讓他們看清主將衝鋒在前。”
    “……”石辛子低頭對上他紅紅的眼睛，心中想要責備柳玄的話也咽了下去。“做噩夢了嗎？”
    玄淩抬頭，“嗯。”了一聲，又躲在了石辛子的懷裏。
    二人靜靜地相擁。
    玄淩趁著柳玄放鬆警惕，從識海裏出來，搶了支配身體的主權。
    打開門卻聽到了漫天的雨聲。
    他討厭雨天。
    雨天會讓他想起在戰場上殘忍的廝殺。
    還有滴滴答答的聲音，像是鮮血噴灑在長槍上，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太可怕了。
    他想起了曾經一起並肩戰鬥，幻想著擊退魔族，保神族萬年，壽命與天齊。
    可惜，他們死透了。
    神體被撕碎，神魂化成光點，湮滅於天地之間。
    雨中，他看到了前方半掩的木門之中溢出來的昏黃燈光。
    裏麵住著那個傻傻的石頭人。
    是他親手送他去死。
    石頭人在死前，還是那般高興地喊著他的名字。
    不管他做什麽事情，石頭人也能原諒他，對吧。
    他神情恍惚地走出了房間，踏入被雨水浸濕的泥濘小路，邁步來到木門前走了進去。
    可惜小石頭忘記了他。
    喊他柳玄。
    玄淩心中有些好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石辛子的手再次貼在玄淩的額頭上，“燒糊塗了？”不應該啊，他的身體裏充滿了神力和靈力，豈是以前的小屁孩，動不動便是感冒生病。
    “沒有。”玄淩收拾好情緒，將石辛子的手從額頭上拿開。
    他仔細地看著小石頭，暗暗自嘲，他是神族，何需別人原諒？！
    神族所做的事情，全都是為了萬物生。
    隻有神族永存，萬物才能永生。
    他需要陶瓷人偶，而現在，小石頭也能製作出來。
    他要明確自己的目標，然後實現它。
    玄淩推開石辛子，目光從石辛子的身上轉移到桌子上的爛泥。
    他從矮榻上下來，快步朝著木桌子走了過去，吃驚道：“你在做陶瓷人偶？？”
    石辛子看著眼前人的神情由高傲轉變成了驚喜，心中閃過一絲一縷。
    玄淩捧起桌子上的那一團爛泥，笑容燦爛。他心道：一旦陶瓷人偶製作完成，他就可以從柳玄的身體裏出來，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困住他了。
    “大師兄，謝謝你。”玄淩由衷的感謝，上千年前，你為了我犧牲自己。現在，你又為我製作想要的陶瓷人偶。
    你該是多好的石頭人啊。
    還是該說……我下的情絲蠱太過霸道，即使過去了如此漫長的時間，你依舊對我言聽計從。
    石辛子看到他開心的笑容，臉上也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吃飯的時候答應了你。我若是還不著手製作，豈不是對你的不夠重視？”
    “……”玄淩對此事並不知情。他最近忙著在識海裏修煉，趕緊提升神族元嬰的神力，等到陶瓷人偶製作完成後，他還可以用神力加固一下脆弱的外表。
    “我幫你”玄淩轉身走到石辛子麵前，拉著他的手再次來到木桌前，“我們兩個人完成的速度更快。來！”
    玄淩伸手捏住了那一團爛泥倒騰。
    石辛子看他毫無技巧的揉搓泥團，伸手握住，“陶瓷人偶，製作極為複雜。今晚這團泥是大師兄拿來練手。”
    “啊？”玄淩大失所望，腦中迅速閃過一個想法，他抬手使用神力將泥團捏成了自己的模樣，“你看，這不就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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