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錢多喉嚨滾動了兩下，聲音不自覺得變的沙啞：
    "那你，最後怎會來此呢？"
    他望著蕭若曦泛紅的眼眶，小眼睛裏盛滿困惑與同情。
    蕭若曦緩緩地垂下眼眸，目光凝視著下方，她那寬大的衣袖微微顫動著，似乎在掩飾著她內心的不安和恐懼。
    “昔日握筆描春、撫琴弄月的手，如今卻要為了區區五鬥米，在這風月場中撥弦獻笑。”
    她的聲音低沉，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無盡的苦澀和無奈。
    “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技藝，終究還是成了換取殘羹冷炙的枷鎖。”
    她輕輕地抬起手，看著自己那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曾經這雙手是多麽的靈巧，如今卻隻能在這歡場中彈奏一些低俗的曲子，以博得那些男人的歡心。
    她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的世界依舊是紙醉金迷。
    然而，在她的眼中，這一切都顯得如此的虛幻和不真實。
    “世人隻道煉獄皇朝是腥風血雨的修羅場，可這看似溫柔鄉的歡場，又何嚐不是吃人不見骨的煉獄呢？”
    她的聲音裏浸透著一種看透世情的蒼涼，她已經經曆了太多的苦難和挫折。
    “若不是被命運逼至絕境，誰願將自己的尊嚴碾碎在他人的腳下呢？”
    她繼續苦笑著說道。
    “有人在刀光劍影裏求一線生機，有人在虛與委蛇中謀半刻安寧。這世上的苦難，從來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過都是芸芸眾生，在泥濘裏掙紮求生罷了。”
    她的話語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碎了屋內那虛偽的繁華，讓人不禁為之一震。
    舞姬們緊緊握住薄紗，由於過度用力，她們的指尖都開始泛白，仿佛那薄紗是她們生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旦鬆手便會墜入無底深淵。
    而郭錢多，這位平日裏對財富充滿自信的人，原本摩挲著腰間錢袋的手突然僵住。
    那錢袋裏裝滿了元寶，這些元寶曾經讓他誌得意滿，可現在，它們卻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讓他感到坐立難安。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歌舞升平的世界，實際上處處都隱藏著求而不得的苦楚，每一步都充滿了身不由己的艱難。
    郭錢多猛地扯開嗓子，大聲喊道：
    “來，上酒！”
    他那肥碩的手掌用力一拍，震得滿桌的杯盞都叮當作響。
    “今日誰也別伺候誰！你們這群丫頭片子，都給老子坐下來喝酒！”
    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帶著一絲放縱。
    “太遠的咱也保證不了，但今日的你們，我郭錢多包了！就在此陪我們喝酒，想休息就在室內好好休息一天，今天誰也管不了你們！”
    “繼續上紅塵醉！”他的話語瞬間如同一把火，點燃了整個場麵的氣氛。
    話音未落，一群小廝們便抱著酒壇湧入房間。
    郭錢多一把攥起最大的酒壇，壇口抵住幹裂的嘴唇猛灌兩口，酒水順著肥厚的下巴滴在錦袍上：
    “兄弟！”他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些許醉意和激動。
    隻見他猛地將手中的酒壇遞向雲沐，那雙小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焰。
    “這一杯，咱們敬他娘的世間苦難！敬那些把人往絕路上逼的狗屁命運！”
    雲沐見狀，毫不猶豫地伸出大手，穩穩地接住了酒壇。
    壇口蒸騰的酒氣如同一股熱浪，裹挾著濃烈的辛辣撲麵而來。
    他的目光掃過席間眾人，看到每個人的眼眶都微微泛紅。
    雲沐沒有絲毫猶豫，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酒水順著他的下頜滑落，在衣襟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好！”
    “兄弟，就讓我們敬這世間，每一個拚命活著的人！”
    然而，就在眾人還沉浸在這股豪情之中時，雲沐卻接著說道：
    “但終有一日，這滿地泥濘，必踏成坦途，這漫天陰霾，定要撕開天光！”
    雲沐話音未落，屋內先是死寂般的沉默，緊接著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郭錢多滿臉漲得通紅，他那肥厚的手掌都拍得生疼了，但他似乎渾然不覺。
    隻聽他笑罵道：
    “好家夥啊！”
    “兄弟你這一番話，可真是讓我無地自容啊！我剛才說的那兩句，跟放屁簡直沒什麽兩樣！”
    他一邊說著，還故意做出一副懊惱不已的模樣，不停地晃動著自己那滿身的肥肉，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雲沐露出一抹淡淡的輕笑，他的目光隨意地掃過胖子腰間那隨著他的動作而不停晃動的錢袋，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這滿兜的元寶，可比你那滿腹經綸要管用多了。”
    “要知道，有錢就是硬道理啊！”
    “得得得，算你有理行了吧！”
    郭錢多連忙擺了擺手，肥厚的臉頰因為笑容而擠成了一團，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蕭若曦，突然輕輕地提起裙擺，站起身來。
    她的廣袖隨著她的動作而微微飄動，露出了那如羊脂白玉般的皓腕，而在那廣袖之下，她的指尖還沾著未幹的淚痕，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晶瑩剔透。
    她緩緩地端起麵前的酒杯，盈盈的目光掃過屋內的眾人，雖然她的聲音很輕，但卻字字清晰：
    “這杯酒，若曦替在場的姐妹們，謝過二位公子。”
    郭錢多撓了撓頭，有些手足無措，他憨厚地笑著說道：
    “哎喲，這有啥好謝的！不過是喝頓酒的事兒！”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屋內所有的舞姬像是約好了一般，紛紛起身。
    她們身著薄紗裙擺，隨著起身的動作，裙擺簌簌作響。
    舞姬們的眼眶中都含著淚水，她們手中的酒杯微微顫抖著。
    “謝過二位公子！”
    她們齊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壓抑許久的哽咽。
    這聲音在寂靜的屋內回蕩，如泣如訴，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郭錢多見狀，頓時慌了神。
    他肥厚的手掌在空中胡亂揮舞著，想要讓舞姬們趕緊坐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是……你們這是幹啥！快坐下！”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豪爽。
    他從未見過這些平日裏巧笑嫣然的姑娘們現在如此煽情，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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