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斷了線的珠簾砸在柏油路上，林夏的防水勘查服早已失去作用。她單膝跪在積水中，橡膠手套表麵凝結了一層細密水珠，指尖懸在屍體胸腔上方三厘米處微微顫抖。那處碗狀凹陷邊緣，無數透明晶狀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蔓延，如同深海珊瑚蟲伸出貪婪的觸須。
    "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小時。"她對著錄音筆說道，聲音被雨聲削得支離破碎，"但晶體生長速度..."話音戛然而止，一滴雨水順著帽簷滑落，在勘查記錄本上暈開詭異的青藍色。墨跡擴散的紋路讓她想起父親手劄裏那些瘋癲的塗鴉——去年在精神病院整理遺物時，她曾以為那些關於"靈氣共振"的記載隻是妄想症的產物。
    "林警官！"技術員小王抱著平板電腦衝過來，防水布在風中獵獵作響。他遞來的監控畫麵上，1723分的影像突然扭曲成雪花紋，某種規律的脈衝波動讓林夏太陽穴突突直跳。"所有攝像頭都在同一秒出現幹擾，這概率..."
    "像心跳。"林夏下意識接話，手指劃過屏幕暫停在某個幀數。放大後的噪點組成了奇特的波紋，與她口袋裏那張發黃紙片上的圖案驚人相似。法醫手套的撕扯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白發蒼蒼的周法醫正用鑷子夾起一片胸腔晶體，老花鏡後的瞳孔驟然收縮。
    "創麵結晶化程度超過90。"他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知道這讓我想起什麽？九七年陝西出土的那把青銅劍——"鑷子尖端突然迸出藍色火花，晶體碎片在雨中懸浮了半秒才落下。
    警戒線外，張明遠隊長叼著的煙頭在雨幕裏明滅不定。這位四十歲的老刑警聽完匯報後冷笑一聲："古武複蘇？你父親那套理論早該和恐龍化石一起進博物館了。"他踩滅煙頭的動作帶著刻意的大力，泥水濺在林夏的靴麵上。
    她沒有爭辯，隻是沉默地將取證相機對準傷口。鏡頭捕捉到結晶深處一閃而過的青銅色光暈時，配槍突然在槍套裏發燙。這個溫度她太熟悉了——去年臥底黑市武器交易時，那個被灌了水銀的線人屍體旁，父親的懷表也曾這樣灼燒她的胸口。
    物證科的電話在暴雨最猛烈的時刻打來。林夏衝進實驗室時，技術主管鄭宇正在用激光筆劃破投影屏上的數據流："被害人李雯，寰宇生物研發部職員。我們複原了她工牌芯片裏的加密數據包——"激光點突然停在某個信號源軌跡上，"和她手機刪除記錄完全匹配。"
    屏幕上的紅色路徑突然蛇形遊走，最終定格在龍淵國術館的坐標點。林夏的配槍再次發燙，這次燙得她肋間皮膚刺痛。鄭宇的鏡片反射著密密麻麻的代碼："更詭異的是，這些數據都帶著同一種加密特征，就像..."
    "像某種符咒。"林夏輕聲說。實驗室的應急燈突然頻閃，她看見鄭宇的瞳孔在藍光中收縮成針尖大小。
    雨巷追逐像場被按下快進鍵的荒誕劇。那個穿黃色外賣製服的身影在拐角處突然轉身，手中判官筆輕挑，巷口的監控探頭便歪向不可能的角度。林夏在積水中滑步急停，扣動扳機的瞬間，對方突然吐出一口白霧——子彈穿透霧氣時竟詭異地劃出拋物線，擊中消防栓爆開的水幕裏，她分明看見男人瞳孔中流轉的青色紋路。
    "站住！"警棍砸在百年青石板上迸出火星，改裝過的電擊電路卻在雨水衝刷下短路冒煙。前方身影突然急停，外賣箱甩出的白色冷霧在巷口結成冰牆。隔著半透明冰層，林夏看見對方舉起手機，鎖屏照片上戴青銅扳指的男人對她微笑，那笑容讓她想起父親發病前夜畫的最後一張符。
    檔案室的黴味混著陳年卷宗的塵土氣。林夏將寰宇生物發布的"城市熱力圖"投影在黴斑點點的牆麵上，二十七處離奇命案現場像被無形之手串聯，全部精準覆蓋在節點紅點上。當她輸入"心髒結晶化"時，警用ai突然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警報聲，血紅色警告框在屏幕上炸開：【安全碼c701】——正是今天凶案現場的門牌號。
    深夜的辦公室隻剩電腦屏幕的冷光。林夏用鑷子夾起證物袋裏的青藍結晶，晶體突然掙脫束縛懸浮在空中，組成她從未見過的卦象圖案。玻璃窗倒影中，穿藏青長衫的男子正俯身查看她的筆記，辮梢係著的青銅錢幣叮當作響。她猛回頭，隻看見結晶"啪嗒"落回桌麵，而監控記錄顯示這十分鍾內根本無人進入房間。
    與此同時，龍淵國術館的鎏金匾額在雨中泛著血光。陸沉用青銅指虎輕叩側門時，裂紋處滲出的血珠竟被饕餮紋門環盡數吸收。院內老槐樹下，穿白色練功服的老人正在擦拭香案上的青銅鼎，鼎身刻痕與他懷裏那枚從死者胸腔取出的仿品分毫不差。
    "陳家溝的小子。"老人頭也不抬，麈尾拂過鼎耳發出金玉之聲，"你師父沒教過你，判官筆不能沾血煞掌的煞氣？"
    陸沉的後肩凍傷突然刺痛起來，淤紫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青銅紋路。他摸出那枚持續脈動的青藍結晶，老人見狀猛地拍案而起，香爐灰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的星象圖。"寰宇科技那幫瘋子..."老人顫抖的手指劃過灰燼中的天樞星位，"他們想把整個龍淵市煉成丹鼎！"
    林夏的配槍在抽屜裏發出蜂鳴。當她拉開槍套，發現彈夾裏的子彈全部變成了細小的青藍色結晶。窗外霓虹突然集體熄滅，唯有寰宇生物大廈頂樓的青銅鼎標誌亮著詭異的綠光。她摸出父親遺留的懷表，表蓋內側刻著的小字正在滲出鮮血：【當現代科技遇見古老煞氣】。鮮血順著表鏈滴落，在辦公桌上匯成與懸浮晶體完全相同的卦象。
    雨更大了。林夏不知道，在三個街區外的國術館裏，陸沉懷裏的青銅羅盤正瘋狂指向警局方向；而她胸前的警徽背麵，父親用朱砂畫下的符咒開始泛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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