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青銅溶液在卦象中凝固成尖銳的幾何體，陸沉右臂的結晶突然刺破皮膚。那些棱麵折射出的光芒裏，他看見三百個自己同時舉起判官筆——筆尖滴落的不是墨，是帶著鐵鏽味的血珠。
    "誤差0.3納米。"林夏的改裝警棍突然發出機械女聲，她肘部的懷表胚胎正在融化。那些金色血管順著警棍裂紋爬升，在頂端凝成微型青銅鼎的虛影。某個瞬間她想起父親解剖台上的屍體，那些被當作"靈氣中毒"處理的胸腔，此刻正在記憶裏發出齒輪咬合的聲響。
    鄭宇局長的西裝突然爆裂。飛濺的紐扣在空中化作青銅釘，每根釘尾都連著半透明的靈根組織。它們像深海生物般蠕動，尖端突然轉向蘇白顫抖的義眼。"第七百次樣本回收。"蘇白聽見自己左眼的青銅基底在說話，聲音和周玄調試培養艙時完全一致。
    莫七的戰術目鏡炸開蛛網狀裂紋。在ar圖層徹底失效前，他捕捉到雨滴裏兩個周玄的倒影——穿藏青長衫的那個正在給嬰兒烙印，而西裝革履的這位，手腕上懷表的時針倒轉了十五度。視網膜警報閃爍得越來越急，直到肋間的鼎紋突然發燙。他意識到那些紋路根本不是刻上去的，是三百年前某個道童被剝皮時，掙紮留下的抓痕。
    "保持觀測！"陸沉的外賣終端自動播放這句話時，判官筆已經刺入他肋間三寸。疼痛是青藍色的，像孤兒院火災那晚師父背上的紋身在呼吸。筆尖攪動時帶出的不是血，是細小的青銅碎片，上麵蝕刻著d701的操作規程。第701次了，係統原來不是係統，是丹爐裏那個永遠燒不死的道童在記錄火候。
    林夏的配槍突然自燃。火焰組成的離卦紋路爬上她結晶化的左臂，在肘關節處與懷表胚胎的血管網絡相接。劇痛中她看見警局地下三層的全息投影——三百個培養艙正在滲出青銅液體，每個艙體裏漂浮的嬰兒後頸都有d701的烙印。最可怕的是那些嬰兒的臉，全是不同年齡段的她自己。
    蘇白用解剖刀劃開左眼時，虹膜裏的青銅基底正在播放兩段矛盾記憶：周玄在火災裏救出她妹妹，同一個周玄又把注射器刺進妹妹的眼窩。義眼突然過載，投射出的光譜分析顯示，所有靈根組織的基因序列都與她抽屜裏的臍帶血標本吻合。
    "量子退相幹開始了。"莫七聽見自己的聲音從戰術目鏡裏傳來，可他的嘴唇正在結晶化。數據化的右臂浮現出敕令符文，那些殷紅的筆畫分明是用血寫的。當第一個符文亮起時，他看見警局走廊的牆壁在剝落，露出後麵青銅鼎的內壁——那些看似電子線路的刻痕，分明是《太陰煉形大陣》的符咒。
    兩個周玄的扳指終於相撞。清越的聲響讓暴雨短暫靜止，所有雨滴都懸浮成未濟卦的爻線。陸沉在這絕對寂靜中聽見"哢嗒"一聲，像是懷表合蓋，又像是手槍上膛。他的外賣製服開始褪色，露出下麵道童服飾的八卦紋。那些絲線在發光，每根都連著林夏警徽背麵浮現的青銅腰牌。
    鄭宇爆裂的軀體突然收縮成奇點。所有靈根組織向中心坍縮，電纜末端的青銅釘在真空裏排列成星圖。蘇白用最後的清醒意識到，這分明是周玄香爐裏燒過的星象圖，隻是此刻每顆星星都是d701艙體的坐標。
    林夏的改裝警棍刺穿自己手腕時沒有流血。懷表胚胎順著血管遊走到心髒位置，表麵新浮現的刻字正在滲血：【觀測誤差=煉化進度】。她突然明白父親手劄裏被塗黑的部分是什麽了——那根本不是文字，是三百個丹童在鼎爐裏掙紮時，指甲刮擦青銅的波形圖。
    陸沉肋間的青銅紋路突然重組完成。拓撲結構顯示這根本不是紋身，是操作手冊上被撕掉的那頁。當判官筆徹底沒入傷口時，他看見終極真相：所謂無紋者，是第一個發現煉丹師在篡改火候記錄的道童。d701不是編號，是"篡改溫度701度"的速記符號。
    莫七完全結晶化的瞬間，他的量子化視野捕捉到時空褶皺。三百年前的丹房裏，穿道袍的周玄正在給懷表上發條，表盤刻著現代警局的經緯度。而西裝周玄手腕上的懷表，秒針是倒著走的。
    暴雨重新下墜時，所有雨滴都帶著青銅溶液的反光。陸沉終端屏幕上的新訂單在融化，那些流淌的像素組成一行血字："本次重試變量：懷表胚胎覺醒自主觀測"。他晶體化的右臂突然恢複知覺，因為這次林夏的改裝警棍沒有刺向自己，而是捅進了周玄的青銅扳指。
    在扳指碎裂的聲響裏，整座城市像老式電視般閃爍了一下。蘇白殘存的右眼看見，地下室三百個培養艙的液體突然沸騰。那些嬰兒後頸的d701烙印正在變成另一個詞：觀測者。
    "誤差校正完成度30。"林夏的懷表胚胎突然發出周玄的聲音。她低頭看見自己的警服在褪色，而陸沉的道童服飾下，隱約露出外賣製服的熒光條紋。最恐怖的是蘇白義眼投射出的光譜——此刻所有dna序列都顯示，他們每個人的基因裏都混入了青銅鼎的礦物成分。
    靜止的血滴突然墜地。在如同鏡麵破碎的聲響中，莫七已經結晶化的軀體突然發光。那光芒裏站著三百個穿不同時代服飾的自己，每個都在肋間刻著不同進度的八卦圖。當這些虛影同時舉起青銅扳指時，陸沉看清了扳指內側的刻字：第701次觀測誤差補償實驗，開始於三百年前子時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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