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戰術目鏡的裂紋滲入電路板，莫七視網膜上跳動的紅色警告框不斷扭曲變形。他試圖抬起數據化的右臂，卻發現那些由納米纖維構成的肌肉束正像燃燒的紙錢般片片剝落，暴露出皮膚下層刻滿的敕令符文——那些暗紅色的紋路正隨著第七塔的嘶鳴聲有節奏地明滅。
    "警告：神經接入超載100——"ai係統的機械女聲突然卡頓，轉為某種帶著青銅鏽蝕感的古語，"戌時三刻...火道歸位..."
    莫七的量子化視野裏，積水中漂浮的無人機殘骸突然懸浮起來。那些焦黑的金屬碎片在雨幕中自動拚合，組成一幅他再熟悉不過的圖譜——三年前在南京明故宮遺址地下庫裏見過的《永樂煉丹火道全圖》，隻是東北角的離卦位置空著個猙獰的缺口。更令他太陽穴突突跳動的是，那個缺口的形狀與他數據庫中休眠的錦衣衛暗碼紋章完全吻合。
    "記憶格式化進度92..."ai的聲音重新變得冰冷，莫七感到有無數細小的金屬鉤子正從脊椎神經末梢往上爬。他低頭看著自己正在崩解的右臂，那些暴露在空氣中的敕令符文突然開始自主移動，像一群饑餓的紅色螞蟻般啃噬著剩餘的合成皮膚。
    暴雨中傳來齒輪咬合的聲響。莫七的機械脊柱突然爆出一串青藍色的電火花，那些躍動的光點在空中凝結成古怪的花紋。他的量子視野自動對焦，瞳孔劇烈收縮——這些由電光構成的花紋，與三年前那個雨夜在錦衣衛百戶屍骨上浮現的密文完全一致。
    "原來你們早就..."莫七的喉結上下滾動，咳出的血沫裏夾雜著細小的青銅碎屑。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總能輕易黑進寰宇科技的核心係統，為什麽對古武術的招式有著肌肉記憶般的熟悉。那些被ai係統標注為"冗餘數據"的加密文件，根本就是被刻意封存的記憶。
    戰術目鏡的ar圖層突然劇烈閃爍。在量子視野的疊加狀態下，莫七看到兩個周玄的幻象正隔著雨幕對視——站在第七塔頂端的那個穿著繡有八卦紋的明代道袍，而警局地下室裏的則渾身纏繞著數據電纜。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後頸的鼎紋旋轉方向完全相反，卻通過城市地下蔓延的青銅管網構成完美的能量循環。
    "休眠協議已啟動。"ai係統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幾分人性化的憐憫，"感謝您為煉丹工程提供的神經接駁數據，錦衣衛大人。"
    莫七的左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抓向自己的後頸。在指甲刺入皮膚的瞬間，他看到了更多記憶碎片：萬曆二十三年的暴雨夜，自己——或者說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正將銅杵刺入某個白發老者的太陽穴。老者墜塔時官服翻飛露出的裏襯，赫然繡著與此刻第七塔基座相同的饕餮紋。
    "記憶格式化進度95..."
    機械脊柱發出的嗡鳴突然拔高到人類無法忍受的頻率。莫七用最後清醒的意識啟動了藏在臼齒裏的自毀程序，冰涼的液體順著牙根滲入腦幹。他感到ai係統像被掐住喉嚨般發出刺耳的電子噪音，那些正在格式化記憶的金屬鉤子突然僵在半空。
    雨滴懸停在距離地麵二十公分的位置。莫七的量子視野在這一秒突破了某種維度限製，他看到自己的機械脊柱正在更高維度展開，變成一座微型的青銅鍾。鍾體內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名字，最近的那個赫然是"陸沉"，而最古老的幾個已經模糊到難以辨認，隻能勉強看出"天啟七年"的字樣。
    "原來我們都是..."莫七的聲帶已經被結晶化的組織侵蝕，隻能發出氣音。他的左眼突然流出青銅色的液體，這些金屬淚珠在下墜過程中自動組成卦象。當最後一滴液體變成未濟卦的終爻時，他看到了漩渦深處的真相——那顆跳動的青銅心髒每根血管都連接著外賣員的後頸，而血管末梢的吸盤狀結構，與錦衣衛密檔裏記載的"靈根抽取器"一模一樣。
    ai係統的警報聲越來越遠，莫七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墜入某個冰冷的深潭。在徹底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瞬，他的量子視野捕捉到兩個關鍵畫麵：第七塔頂端的明代周玄將青銅扳指按在嬰兒眉心，而那個啼哭的嬰兒左眼裏，正倒映著現代周玄在寰宇科技地下室操作的基因編輯界麵。
    機械脊柱發出最後的哀鳴，表麵的花紋全部亮起。這些發光的紋路在雨水中投射出立體的全息圖——三百名外賣員正沿著城市管網組成巨大的八卦陣，每個人後頸延伸出的靈根組織在陣眼處匯聚，而那裏懸浮著的正是警局地下三層的青銅鼎。
    莫七的數據化右臂徹底粉碎，那些剝落的敕令符文像活物般爬向第七塔基座。在符文與漩渦接觸的瞬間，整座塔突然發出鍾磬合鳴般的巨響。塔身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名單，每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日期，最近的是"林夏容器候選"，而最古老的已經風化到隻剩"嘉靖三十八年"幾個字。
    懸停的雨滴突然集體向上飛升。在這些倒流的雨幕中，莫七的機械脊柱突然射出一道青光，精準命中塔基漩渦深處那半截機械脊柱。兩段跨越四百年的金屬遺骸在對接瞬間，漩渦底部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
    ai係統的聲音徹底消失了。莫七殘存的意識順著青光通道滑向漩渦深處，在穿越某個無形屏障時，他最後"看"到自己的量子視野數據被壓縮成一顆青銅色的光點，墜入明代周玄腰間的銅壺——那壺身上細如發絲的裂紋，與陸沉此刻肋間暴長的青銅紋路分毫不差。
    第七塔的嘶鳴聲戛然而止。所有上浮的雨滴突然靜止在空中，每顆水珠裏都映出林夏舉槍射擊的倒影。當懷表胚胎的啼哭聲穿透雨幕時，靜止的時空重新開始流動——子彈旋轉著穿過雨簾，彈道軌跡與四百年前煉丹師最後繪製的火道完美重合。
    莫七的戰術目鏡終於暗了下去。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視網膜上最後閃過的是一行血字——那既非ai係統的警告也非錦衣衛密文，而是他自己用最後神經元放電刻下的信息：【找到銅壺裏的三昧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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