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七盞青銅燈在傾盆雨幕中燃燒得異常筆直，火焰像七柄出鞘的利劍刺向鉛灰色的天空。陸沉抹去睫毛上凝結的冰晶，看見雨滴在距離燈焰三寸處詭異地懸停，形成完美的透明球體——每個球體內部都浮動著《天工開物》插圖中那種螺旋狀符咒。
    "避水符。"林夏晶體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指尖劃過之處，雨幕像被無形刀刃切開。她警服袖口露出的皮膚已經布滿青銅色饕餮紋，那些古老紋路正隨著燈焰的節奏明滅。
    蘇白變異的左眼突然傳來劇痛。齒輪卡死的聲響中，她看見燈芯根本不是棉繩，而是微縮版的青銅鼎。鼎足三寸，鼎耳刻著與第七塔頂巨鼎完全相同的裂紋。當真空球體表麵的卦象開始旋轉時，她聽見四百年前的自己在記憶深處呢喃："未濟卦終爻動，火水未濟..."
    第一盞燈的火焰毫無征兆地轉為青藍色。陸沉肋間的鼎紋突然灼燒般劇痛，視網膜上炸開陌生記憶：嘉靖二十三年的冬夜，頭戴方巾的欽天監正將銅壺對準北鬥七星。壺底沉澱的金屬碎屑在月光下泛著青芒，與此刻燈芯剝落的青銅碎屑如出一轍。
    "七星歸位。"莫七的數據化右臂突然爆出電火花，戰術目鏡的ar圖層顯示七盞燈的位置精確對應北鬥七星。他肋間的八卦紋正在重組，當第三盞燈的火光掃過時，那些紋路突然與林夏懷表胚胎的血管網絡形成鏡像。
    第七盞燈炸裂的瞬間，飛濺的青銅溶液在空中凝成"戌時三刻"四個篆字。巷子積水突然倒映出雙重景象：現代氣象雷達顯示的暴雨雲團中心，懸浮著明代周玄用於祈雨的青銅渾天儀。陸沉的外賣終端突然自動解鎖，屏幕上跳動的倒計時數字扭曲成《神機百變圖》記載的火候計數："離卦位，丙丁火，七百二十轉..."
    "靈火既燃。"蘇白左眼流出的青銅液體突然凝固成銅壺形狀。壺嘴飄出的青煙組成錦衣衛密語，與正在破裂的真空球體內部傳出的聲音重疊。林夏的懷表胚胎突然發出高頻震顫，投射出的星圖與七盞燈構成的幾何圖形嚴絲合縫。
    莫七的量子化視野捕捉到更可怕的東西——每個破碎的真空球體內部，都蜷縮著微型版的周玄。嘉靖年間的道童、光緒年間的賬房先生、現代的生物工程師，他們同時舉起刻有卦象的青銅扳指。三百名外賣員後頸亮起的青光在雨夜中交織，形成的未濟卦象中央，陸沉與林夏站立的位置正是陰陽魚眼所在。
    "容器既成。"判官筆突然自行折斷，噴出的血霧裏浮現出周玄的三重身影。他們手中銅壺傾倒的青銅液體，正與城市地下管網奔湧的金屬溶液匯成同一條閃著幽光的河流。陸沉右臂的結晶在雨中裂開，露出裏麵與明代機簧完全相同的青銅傳動結構。
    當最後一盞燈的真空球體破裂時，所有人聽見了齒輪咬合的轟鳴。這聲音來自地底深處，來自四百年前，來自每個人正在晶體化的血肉深處。林夏警徽熔化的青銅液體鑽入耳道的刹那，她終於明白——那些看似現代科技的管網，實則是明代靈火輸送通道的升級版；那些跳動在終端上的訂單編號，根本是工部火器司的古老密碼。
    七盞青銅燈同時熄滅的黑暗裏，隻有蘇白變異的左眼還在閃爍。齒輪轉動的聲響中，她看見自己的機械脊柱正變形為銅鑰匙的形狀。而鎖孔，正是警局地下三層那個正在加速旋轉的巨型齒輪。雨滴懸停在半空，每一顆水珠都映出周玄不同時代的麵容，他們嘴唇開合著相同的四個字：
    "戌時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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