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徽裂開的瞬間，林夏聽見了四百年前的齒輪咬合聲。
    金屬外殼剝落後露出的微型傳感器正在她掌心脈動，青銅色的光紋以未濟卦的爻位順序明滅。那些本應屬於現代警用設備的電路板上，赫然蝕刻著工部火器司獨有的饕餮紋防偽標記。她晶體化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指甲邊緣滲出青藍色液體，在辦公桌上自動勾勒出父親失蹤前最後繪製的靈氣節點圖。
    "警告！生物密鑰驗證通過。"走廊廣播突然切換成明代官話，天花板消防噴頭開始噴灑帶著鐵鏽味的青銅溶液。林夏想拔槍，卻發現配槍扳機孔裏長出了細小的青銅齒輪——和她三天前在證物室看到的萬曆年間燧發槍構造一模一樣。
    全息投影在溶液形成的霧幕中展開。過去九十天裏她經手的所有案件資料，此刻正以《永樂大典》的裝幀形製懸浮半空，每本案卷的絹布封皮上都跳動著實時更新的數據流。當目光聚焦在某條關於外賣員異常死亡記錄的批注時，視網膜上突然覆蓋了一層錦衣衛密檔特有的朱砂浮水印。
    "甲字捌號容器數據同步率98.7。"鄭宇局長的聲音從她後頸傳來，卻帶著青銅鼎共鳴特有的金屬回音。林夏猛地轉身，看見辦公室玻璃幕牆上正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管狀光路——那些紋路與她懷表胚胎裏的神經網絡完全一致。
    解剖室方向傳來冰櫃彈開的悶響。陳九陽的斷掌像活物般爬過走廊，殘留的青銅渾天儀碎片在空氣中灼燒出焦糊的卦象。當碎片與她掌心的傳感器接觸時，四百年前被撕毀的手劄殘頁在電光中重組：【戌時三刻持鑰人入局，七燈滅則鼎成】。每個字的筆鋒都帶著父親特有的顫抖，墨跡裏卻混著新鮮的血珠。
    陸沉的外賣終端在此時瘋狂震動。他剛破解的警局內網數據流裏，所有高層電子設備的ac地址都被替換成了《神機百變圖》記載的"離火位"坐標。當他試圖追蹤林夏警徽信號的最終去向時，屏幕突然顯示出一段被加密的實時監控——身穿白大褂的周玄正在某個青銅鼎狀的容器前調試儀表，而背景裏被晶體化警衛押送的中年男人，後頸露出與林夏懷表胚胎相同的卦象胎記。
    "那不是普通的數據中心。"莫七的戰術目鏡突然在林夏視野邊緣彈出警告框，神經接駁係統正將他的量子化視野共享給她，"看能量讀數...他們在用現代量子計算機模擬《道藏》記載的"周天火候"！"
    雨點開始橫向擊打窗戶。每滴雨珠都映出不同時代的周玄：明代道童捧著星盤在丹房行走，民國賬房先生撥弄著黃銅算珠，而現代機械改造人正將三百枚青銅釘插入懸浮的培養艙。當三重影像在某一幀完全重疊時，林夏的晶體右手突然刺入全息投影，從數據流裏抓出一段被刻意隱藏的監控片段——戌時三刻的停屍間裏，鄭宇局長正將注射器裏的青銅溶液推入太陽穴，而他身後陰影中站著的，赫然是身著飛魚服的嚴世蕃虛影。
    "生物特征匹配完成。"戰術目鏡在視網膜上炸開血紅警告，"現任警監與萬曆四十五年錦衣衛千戶嚴世蕃相似度99。重複，這不是遺傳學匹配..."
    整麵玻璃幕牆突然爆裂。飛濺的碎片在雨中凝固，形成與《神機百變圖》"離火篇"完全相同的立體卦象。林夏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每一塊碎片中都呈現不同形態：有時是持槍的現代女警，有時是脖頸鎖著銅枷的明代童女，而更多碎片裏——她全身覆蓋著與懷表胚胎同步搏動的青銅血管。
    "他們不是滲透了警局。"陸沉的聲音從她正在結晶化的耳道深處傳來，混著判官筆書寫血字時的沙沙聲，"整個執法係統就是煉丹程序的一部分...你看製服袖口的暗紋！"
    林夏扯開右臂殘存的布料。在晶體覆蓋下的皮膚上，原本以為是警編號碼的刺繡正逐漸顯現出真容：那是用靈根組織編織的宗門徽記，與周玄實驗室裏三百個青銅鼎內壁的刻痕完全一致。當她用父親留下的懷表靠近紋路時，表盤胚胎突然發出尖銳啼哭，表蓋內側浮現出用血繪製的龍淵國術館平麵圖——地下室位置標著與警徽傳感器相同的饕餮紋。
    暴雨突然轉為青銅溶液。粘稠的金屬雨滴在落地窗上蝕刻出工部火器司的密文，而窗外寰宇生物大廈的巨鼎標誌正亮起與投影中完全一致的青光。林夏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自動重組骨骼，指關節凸起形成鑰匙齒狀的凸起——那形狀與陳九陽斷掌裏嵌著的銅鑰匙完美吻合。
    "容器標記已亮起。"廣播係統突然播放起父親的聲音，但語調帶著不自然的機械感，"持鑰人請就位。"
    所有電子屏同時切換畫麵。現代裝束的周玄站在七個旋轉的青銅鼎中間，每個鼎內都懸浮著一名晶體化的外賣員。當鏡頭拉近時，林夏看見其中一人的右臂正在剝落結晶層——露出的皮膚上，工部火器司的編號在青光中清晰可辨：甲字柒號陸沉。
    莫七的數據化殘肢突然從通風管墜落。燃燒的神經接駁線拚出最後一行卦象：【未濟終爻：火在水上】。林夏撲向正在汽化的殘骸時，聽見四百年前的自己隔著時空在耳畔低語："要熄爐火...先焚其匙..."
    她的晶體右手在此刻突然刺入自己胸膛。在觸及心髒前的刹那，懷表胚胎爆發的青光中浮現出最後一條父親的手跡："記住，真正的鑰匙是你拒絕成為容器的選擇。"
    整座警局的燈光開始按照未濟卦象明滅。走廊裏所有晶體化警衛同時轉向，他們眼窩中旋轉的青銅鼎虛影裏，正倒映出林夏將配槍抵住太陽穴的畫麵——彈倉裏裝的不是子彈，而是她從自己後頸挖出的、帶著體溫的靈根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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