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現場被林嵐教授迅速接管。她冷靜而權威的命令讓紛亂的人群找到了主心骨。
    “霍頓工程師，帶上你的人，立刻對主支撐梁、下層甲板連接點和這塊區域周圍的應力結構進行無損探傷和精密測量！我需要最詳細的數據評估破壞範圍和剩餘承重能力！立刻！”
    林嵐果斷地吩咐技術組。
    “是，教授！”一名精幹的中年白人工程師立刻應聲，帶著幾名技術人員拿出專業儀器開始忙碌。
    林嵐的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幸存者，尤其是那幾個穿著研究服的人。
    她最後將目光鎖定在白夜和蘇璃身上，語氣嚴肅但不失禮貌：“艾倫醫生，蘇珊，請跟我到二樓辦公室來，我需要詳細了解一下剛才混亂發生時，你們看到的具體情況。”
    “好的，林教授。”白夜立刻點頭。
    顯然，這一局他的身份，名字依舊是艾倫，姓氏為倫特！
    “明白了，教授。”
    蘇璃也乖巧地應聲。
    她的身份是林嵐教授的實習生，蘇珊·倫特，與艾倫是重組家庭的兩兄妹。
    哈德森教授餘怒未消，帶著他特有的焦躁和種族偏見，目光掃過剩下的人。
    “你！佐藤翔、山田綾！還有你，利博曼！到我辦公室來！現在！”
    他粗暴地喊出剛翻看名單時記住的名字。注：這裏的名字是副本中玩家的身份，由哈德森倉促辨認）
    隨後，他頭也不回地朝自己位於走廊另一側的辦公室走去。
    那個叫利博曼的猶太年輕人艾薩克·利博曼，聽到這名教授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跟了上去。
    日裔兄妹佐藤翔和山田綾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隻能跟上。
    卡特教授的臉色依舊難看，既有對哈德森態度的不滿，也充滿了對自己未能察覺“鮑勃”問題的自責。
    他看著剩下的兩名幸存研究員，其中一個是體型壯碩、麵色黝紅、穿著略顯不修邊幅工裝的中年紅脖子——巴克·威廉姆斯。
    另一個是眼神中帶著警惕和疲憊的拉丁裔年輕女子——羅莎·門德斯。
    卡特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威廉姆斯先生，門德斯女士，請到我這邊來，我需要了解你們所看到的細節，以及關於那個……鮑勃……你們所知道的一切。”
    顯然，三位教授分別帶走現場目擊者，看上去並不相信玩家的一麵之詞，現在是想根據各自的解釋拚湊完整過程。
    臨走前，白夜給了幾人一個眼神，把他們都嚇了一跳，生怕這個瘋子再把他的那頭銀色巨人召喚出來，把科考站上下屠殺一遍。
    最後隻能隱晦的點了點頭，表示不會亂來。
    白夜也相信他們不會亂來，畢竟那名個人是所有玩家共同的“敵人”，現在也沒有解釋的資格，將一切過錯推到他身上，才是最佳選擇！
    很快，眾人分開，被不同的教授帶進不同的房間。
    大廳裏隻剩下技術組忙碌的身影以及地麵那個觸目驚心的深坑。
    冰冷刺骨的寒意似乎正從門口尚未完全關閉的縫隙和那破損的地板下滲透進來，伴隨著窗外越發淒厲的風雪呼嘯。
    林嵐教授的辦公室整潔而冷清，隻有必備的桌椅、文件和一台正在運行的電腦。
    這位年歲大學隻有四十五左右的女教授，示意白夜和蘇璃坐下，卻並沒有立刻開口。
    而是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了一大口，似乎在整理思緒。
    窗外，暴風雪狂暴地抽打著窗戶，發出沉悶而持續的轟鳴。
    “說吧，艾倫醫生，還有蘇珊，”林嵐放下水杯，目光銳利地直視白夜“從頭到尾，你們究竟看到了什麽？不要遺漏任何細節，包括鮑勃的行為、他造成的破壞過程、他逃跑時的狀態，甚至他的表情和眼神，每一個不起眼的點都可能是關鍵。”
    白夜心中微動，這位教授果然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他臉上保持著這個角色一直以來的淡定，開始“詳細”複述，描述的正是之前他對大廳眾人說的那番話的強化版。
    突如其來的巨響、他們衝出房間看到的破壞、鮑勃瘋狂的撞門、失敗後慌亂開門逃跑……
    “他……簡直不像人……”白夜在描述鮑勃的力氣和破壞力時，刻意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
    “那種力量，教授！根據我專業知識，正常人是不可能用拳頭就把地麵砸成這樣呢，就算是瘋了也不合理！”
    他觀察著林嵐教授的表情，看到她眉頭微蹙，眼神深處確實有著深深的困惑和凝重。
    顯然，這遠超常理的破壞力，即使對一位經驗豐富的科學家而言也難以理解，這絕對不是正常碳基生物能夠做到的。
    就在這時，白夜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非常不起眼但至關重要的線索。
    他微微前傾身體，臉上露出努力回憶和一絲不確定的困惑：“教授……不過說到這個，我……我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覺得有點異想天開，但又莫名地覺得這可能和鮑勃的異常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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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念頭？說出來。”林嵐的聲音很平靜，但眼神更專注了。
    白夜刻意壓低了一點聲音，帶著試探性的口吻：“您……聽說過一本叫《死靈之書》necronoin）的書嗎？我好像在大學圖書館的冷門文獻區瞥見過這個名字，但那似乎是偽典或者純粹的獵奇文學？
    我剛才不知怎麽的，就是……好像鮑勃的眼睛在某個瞬間，閃過一種無法形容的瘋狂，讓我下意識想起了那本書描繪的某些……關於非人力量的描述？當然，這很荒誕……”
    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著林嵐的每一個細微反應。    她握著水杯的手指甚至微微用力，指節有些發白。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複雜，驚訝、警惕、甚至……是一絲深深的忌憚？
    這絕不是一個僅僅聽說過“阿拉伯瘋子的獵奇文學”的表情。
    她沉默了兩秒，似乎在掂量白夜話中的真實性和意圖，然後才用一種異常冷靜、幾乎不含任何情緒起伏的語調反問。
    “您是指阿卜杜·阿爾哈茲萊德所著的那本充斥著瘋狂囈語和被高度禁止翻譯流通的禁忌古籍？那本書……與其說是文學，不如說是通往不可認知領域的危險導引圖。”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深深刺入白夜的眼中：“艾倫醫生，您怎麽會突然想起這本書？您是懷疑鮑勃接觸了那上麵記載的……某些東西？從而獲得了……非人的力量？甚至……心智被侵蝕？”
    她的語氣帶著科學家的懷疑，但那懷疑之下，又仿佛隱藏著某種沉重而黑暗的確信。
    白夜翻了個白眼，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這位教授果然看過《死靈之書》！
    不得不說，這本由阿拉伯狂人——阿卜杜·阿爾哈茲萊德所著的《死靈之書》，雖說為克蘇魯世界觀最著名的禁忌典籍。
    但隻要是個劇情關鍵人物，都可能拜讀過它的譯本。
    可以說是爛大街一般的存在了。
    哈德森教授的辦公室顯得淩亂許多，桌上堆滿了文件和數據圖紙，空氣中彌漫著雪茄的氣味。
    哈德森煩躁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沒讓三人坐，而是劈頭蓋臉地開始了盤問：“利博曼！佐藤！山田！告訴我！那個黑鬼鮑勃他媽的到底有什麽問題？私下偷盜藥品？搞同性戀？還是和誰他媽的起了衝突？他為什麽要搞這麽大的破壞？！是不是你們之中有人招惹了他？”
    他的問題充滿了刻板印象和強烈的指責意味，眼神咄咄逼人地在那位叫艾薩克·利博曼的猶太年輕人臉上掃視，似乎認定他們這些小團體之間有貓膩。
    艾薩克·利博曼本就自恃現實中的高貴身份，卻被一個副本中的npc指著鼻子辱罵，心中自然不爽，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輕蔑和惱怒。
    但他還是微微挺直了脊背，壓製著情緒，盡量符合副本邏輯的開口說道。
    “教授，鮑勃具體因為什麽原因突然發瘋，我們確實不清楚。我們聽到巨響後出來，就看到他已經把地麵砸出了那個大坑，然後像瘋了一樣撞門試圖逃跑。艾倫醫生和他的妹妹也看到了整個過程。”
    他刻意強調了白夜和蘇璃的目擊者身份，將自己和兩位日裔定位在後續的“配合者”位置上。
    隨即，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略帶深意，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不過，教授，我需要提醒您注意的是，這次的極地科考任務，我的‘家族’在幕後讚助了項目至少三成的預算。
    是否追加讚助，取決於某些後續的追加條款是否生效，我們家族對投資項目的環境安全和團隊穩定，總是有著特別的要求。”
    他微微頷首，目光直視著哈德森教授瞬間變得有些僵硬和難看的臉色：“當然， 鑒於目前情況緊急，作為學生，我會盡力配合您的調查，隻是希望您能公正高效地處理這個意外，以確保科考站的正常運轉和本次……昂貴的科考行動不至於流產。這也是所有讚助方的共同期望。”
    他用“昂貴的”這個詞，再次無聲地敲打了一下哈德森。
    作為魷魚精英，艾薩克的話滴水不漏。
    他既沒有直接頂撞，維持了身份的表麵服從，又極其巧妙地將讚助方的龐大壓力沉甸甸地壓在了哈德森的肩上。
    暗示他注意分寸，別把火燒到自己這些“金主代言人”身上。
    哈德森教授的臉色一陣青白，顯然是領會了艾薩克話語中的威脅。
    讚助商是項目的命脈，得罪了大金主家族的代表，他這個領隊位置都可能不保。
    他喉嚨裏像卡了根魚刺，憤懣又不得不壓抑，最終隻能重重地哼了一聲，煩躁地碾滅了手中的雪茄，將帶著怒意的目光轉向佐藤翔和山田綾這對日裔男女。
    “你們兩個！說！到底怎麽回事？！”他的語氣雖然還是不好，但明顯少了些最初的肆無忌憚，更像是無處發泄的遷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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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藤翔是個看上去很沉穩的青年，他微微鞠躬，用略顯刻板但清晰的英語回答：“教授，利博曼先生所言基本就是我們看到的情況，我們被巨響驚動從房間出來時，破壞便已經發生，鮑勃先生正處於極度狂躁狀態試圖逃離，此外，他逃離前沒有與我們有任何語言交流。”
    他的敘述冷靜、客觀，刻意剔除了任何帶著個人情緒的形容詞或揣測，盡量做到精簡描述，幾乎就是複述了最表層的現象。
    聽到聲音→看到破壞和鮑勃發狂→鮑勃逃跑。
    他非常謹慎地將自己定位為事件的次要目擊者，不提供任何可能引人深究的額外內容。
    這種客觀到近乎刻板的描述，雖然符合白夜栽贓的框架，但同時也無法提供任何關於鮑勃動機或異常力量來源的有效線索。
    最後，哈德森望向最後的那名少女，山田綾，剛要說什麽，卻被打斷。
    “抱歉，我也是關係戶，我家給科考隊的讚助也不少……”
    哈德森教授還未脫口而出的話再次咽了回去！
    特麽的！為什麽他的隊伍裏，被塞進來兩個關係戶！
    而且後麵的這個山田綾，比起艾薩克還要不客氣，連解釋一下都懶得，更沒有給他任何台階。
    隻是輕描淡寫的說出那句話後，便不再言語。
    他隻想要一個明確的“罪魁禍首”——無論是證明是鮑勃個人的墮落，還是證明是有人挑釁。
    難道這很過分嗎？
    沒錯，這就是阿美莉卡現狀，出了事先找替罪羊。
    但現在，眼前的三人組，兩個人用無形的金錢權力網堵他的嘴。
    唯一一個還算配合的，則像個精確複述監控錄像的人偶，隻給出了一個孤立、突兀的結果：鮑勃發瘋破壞並跑了！
    剩下的隻有那個無法解釋的深坑和一個消失在暴風雪中的黑人。
    “該死！”哈德森教授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文件震得嘩啦作響。
    他臉色鐵青，怒火不僅沒有平息，反而因為憋屈和無從發泄變得更加狂躁。
    “瘋子！都是一群瘋子！他跑出去就是找死！外如此低溫，比撒旦的地獄也好不了多少！”
    暴風雪就是天然的墳墓，鮑勃的逃亡在他眼中已經等同於自殺了。
    然而，自殺者無法為眼前的破壞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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