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潛入聖地,如入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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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林梵多港口的喧囂與海鷗的鳴叫,在殷長歌身後迅速褪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帷幕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他並未乘坐任何船隻,亦未通過那連接聖地與人間的、荒誕的“泡泡纜車”。當他決定動身的那一刻,他的身形便已化作一道流光,於凡人肉眼不可見的維度,跨越了海天。天仙道軀早已與天地法則相合,這片大海的規則雖與洪荒迥異,但在他眼中,依舊處處是可供借力的節點。一步踏出,便是空間挪移,呼吸之間,已至紅土大陸之下。
    雄偉,壯麗,卻又充滿了血色的壓抑。
    這便是紅土大陸給殷長歌最直觀的感受。它如同一道貫穿天地的巨大傷疤,將完整的世界粗暴地一分為二,隔絕了四海的往來。在凡人眼中,這是神跡,是不可逾越的天塹。但在殷長歌的元神感知中,這塊大陸的每一粒土壤,都浸染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怨憎與哀嚎。它不是自然天成,而是一座用無數枯骨與血淚堆砌而成的、象征著“統治”與“分隔”的傲慢豐碑。
    他的心境,自離開截天武館的那一刻起,便已從“紅塵煉心”的悠然旁觀,悄然轉變為“應劫入世”的凜冽決然。那份被強行壓在道心深處的、源自洪荒人族被奴役時代的滔天殺意,此刻如同一座沉寂億萬年的火山,看似平靜,其下卻已是熔岩奔湧,隻待一個噴薄而出的契機。
    聖地瑪麗喬亞,便坐落於這片血色大陸的頂端。
    殷長歌立於雲端之上,俯瞰著這座號稱“世界中心”、“不可侵犯”的聖城。城中建築華美,遠勝人間帝王的宮殿,奇花異草遍地,風景如畫。然而,在這份表麵的祥和之下,一股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混雜著絕望、怨恨、麻木的負麵能量,如同一片肉眼不可見的巨大烏雲,死死地籠罩著整座城池。
    對於尋常人而言,這裏或許是天堂。但對於能洞察天地氣機的殷長歌來說,這裏,是比九幽血海還要汙穢的修羅場。
    “如此藏汙納垢之地,也配稱‘聖地’?”
    他唇邊泛起一絲冰冷的譏嘲,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雲層之中。
    瑪麗喬亞的防衛力量,堪稱世界之最。海軍大將級的強者常年駐守,世界政府的直屬情報機關cp0的成員如同鬼魅般潛伏在每一個角落,他們的見聞色霸氣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天羅地網,足以讓任何膽敢窺探此地的強者無所遁形。
    然而,這一切對於殷長歌而言,形同虛設。
    他甚至沒有動用需要消耗仙元的神通,隻是心念一動,便將在第一個世界——天龍八部江湖中,為了躲避追殺而初次推演出的法門《煞隱潛行術》,重新運轉了起來。
    此術的核心,並非簡單的隱匿身形,而是引動天地間的“煞氣”,將自身的氣息、存在感、乃至因果,都與煞氣融為一體。天下之大,凡有生靈匯聚,有欲望紛爭,便必有煞氣滋生。而瑪麗喬亞這座建立在無數奴隸血淚之上的罪惡之城,其煞氣之濃鬱,簡直是此法門最完美的天然土壤。
    殷長歌的身影,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瑪麗喬亞的陰影之中。他不是隱形,而是變成了這罪惡本身的一部分,變成了那無處不在的怨念與痛苦的一個微小倒影。他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cp0的頂尖高手從他身邊經過,卻視若無睹;森嚴的守衛軍與他擦肩而過,卻毫無察覺。他就如同一縷真正的幽魂,冷眼旁觀著這座“神之國度”的真實麵貌。
    很快,他便看到了令他道心殺意翻湧的一幕。
    在一條由漢白玉鋪就的、寬闊奢華的街道上,一個身穿泡泡頭罩、體態臃腫、服飾怪異的天龍人,正“騎”在一個身材壯碩、渾身布滿傷痕的男人背上,悠閑地“散步”。那名充當坐騎的奴隸,四肢著地,膝蓋與手掌早已被粗糙的地麵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但他的臉上,卻是一片死寂的麻木,那雙本該閃爍著生命光彩的眼睛,黯淡得如同一潭死水。
    “快點!本聖的無敵奴隸‘坐騎十八號’!你想讓本聖遲到嗎?”天龍人尖著嗓子,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嗬斥著,隨手抽出腰間華麗的火槍,對著奴隸的後背便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血花飛濺。那奴隸隻是身形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甚至不敢停下,隻是用更快的速度,繼續屈辱地向前爬行。
    周圍的衛兵與侍從,對此熟視無睹,仿佛這隻是如同呼吸般尋常的小事。
    殷長歌的目光,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冰冷。泡泡頭罩下那張扭曲而傲慢的臉,與他記憶深處,那些高坐於白骨王座之上,以人族為食的妖族大聖的臉,緩緩重疊在了一起。
    沒錯,就是這種眼神。那種視其他智慧生命為玩物、為牲畜、為工具的、理所當然的眼神。
    他強行按捺住一指將其神魂俱滅的衝動,繼續前行。
    接下來的景象,更是不斷衝擊著他那早已堅如磐石的道心。
    他看到,在修剪得如同藝術品般的花園中,一名負責打理花草的女奴,隻因一片枯葉被風吹落,沾到了天龍人的鞋子,便被天龍人以“弄髒了神的視野”為由,當場用皮鞭活活抽打至死,她那尚在繈褓中的孩子,就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嚎。
    他看到,在宏偉的宮殿前,一群戴著項圈的奴隸,被天龍人當成保齡球,用一顆顆沉重的鉛球,獰笑著砸向他們,以誰砸斷的骨頭更多來取樂賭博,四周的侍衛們甚至還在為此撫掌喝彩。
    他還看到,一個年幼的天龍人孩童,用一把小刀,好奇地劃開了一個貌美舞姬的肚皮,隻為了看看裏麵的內髒是什麽顏色,而他的父母,就在一旁用一種讚許的目光,誇讚著他“從小就充滿了探索精神”。
    一幕幕,一樁樁。
    這裏沒有戰爭,沒有仇恨,沒有利益紛爭。有的,隻是最純粹的、最腐爛的、源於絕對權力與扭曲血脈的……惡。
    這股惡,濃稠得化不開,像是跗骨之蛆,侵蝕著此方天地的每一寸空間。殷長歌行走其中,感覺自己的道袍,都仿佛被這無形的汙穢所沾染。
    他終於明白。
    這裏,根本不是什麽“聖地”。
    這裏,是洪荒上古妖族天庭的翻版,是一個將“人”當做“血食”的屠宰場!
    那曾被誅仙劍氣斬斷的、對於種族存亡的記憶,那曾被人道華蓋撫平的、對於同族被屠戮的悲愴,在這一刻,被重新喚醒。
    殷長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當他再度睜開時,眼中所有的情緒都已斂去,隻剩下了一片絕對的、不容動搖的決然。
    他不再是來旁觀的。
    他也不再是來煉心的。
    他,殷長歌,截教門下,今日,便是來應此“殺劫”!
    就在他心中殺意凝為實質的那一刻,他的元神猛地一動,感知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那是一股充滿了憤怒、不屈、宛如熊熊烈火般的強悍意誌,正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決絕的姿態,從紅土大陸的下方,筆直地、悍然地,向著這座罪惡之城,攀登而來!
    殷長歌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
    這場大戲的另一位主角,那個敢於向“神”揮拳的凡人英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