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北街口的地盤後，和斌哥打招呼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這些浪蕩仔大多穿著摘去紅章的軍裝，戴著軍帽。這年月這身穿扮就是最時髦的行頭，顯得威武霸氣。但這些人穿著，有些沐冠而猴，不倫不類。
    普通人走進北街口，恐怕會誤以為這裏盤踞著一群國，軍，簡直就是兵痞的大本營。
    自行車在一座還算規整的小院前停了下來。周圍都打掃了一下，至少還算整潔，大門是敞開的，時刻有人進出，是他們這群人的總部。
    “水哥在正北房，你過去吧。”斌哥動作麻利地把自行車往院裏一推，塗自強趕忙跟了進去。
    斌哥的動作很快，自行車被靠在牆角，疾步向另一側走去，塗自強瞅著他的背影迅速閃進了一間耳房，隱約間還瞥見一抹紅衣飄動。
    北屋正房好找，門還敞開著。塗自強獨自進了門，屋內僅有幾張桌子和幾條凳子。屋裏的水自流正和幾個人在談事。
    他懂事地在另一角坐下等待，這間房子客廳不小，另外還東西各一間房子，挺氣派的。
    水自流也看到塗自強來了，隨即結束話題：“就到這兒吧，我再強調一遍，把你們手下看好，要是再喊打喊殺，威脅進出的顧客，可別怪我不客氣。”
    那幾個人忙不迭地回應著，一定會管好手下，然後紛紛出了屋。
    塗自強見人都走了，便坐到水自流對麵，神情沮喪地說：“水哥，這計劃進行不下去了，街道辦給鄭娟安排了工作，現在也不需要幫助了。”
    水自流毫不在意地說道：“那不是更好，你直接回複那個陳哥，就說人家當工人去了，不稀罕他那三瓜兩棗的，別掂記正經人家了。
    至於你脫離九虎十三鷹也好辦，一群坑蒙拐騙的小角色，明天我想辦法讓他們滾出吉春。”他言語相當自信。
    塗自強心情依舊不佳，水自流以為他舍不得十三鷹，食髓知味嘛，嗬嗬一笑：“光字片窮苦女孩多的是，保證給你找個漂亮又聽話的，放心。”
    “還有誰能比得上鄭娟漂亮？”塗自強仿佛在自言自語，沒有看向水自流，但聲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水自流一怔，明白了塗自強是看上鄭娟了，這有點棘手。鄭娟已經當上工人，利誘肯定行不通，威脅又怕把事情搞砸，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水自流自詡自己還是有底線的，不去霍霍窮苦普通人。
    “自強，你跟我講講鄭娟家的情況，咱們從長計議。”水自流挪到塗自強身邊，手按在他的腿上。
    “她母親以前是尼姑……還有個撿來的弟弟……”塗自強緩緩述說著自己所知道的情況，最後歎息道：“在光字片，除了周秉昆的姐姐，就數她最漂亮了。”又是一聲長歎。
    水自流看出塗自強動了真心，安慰他道：“事在人為嘛，一切皆有可能，咱們一起想辦法。嗯，周蓉我見過，確實漂亮。但你說那個鄭娟比周蓉還漂亮，我可不信。”
    “騙你幹啥，水哥，如果能娶鄭娟進門，以後你說啥我都聽。”塗自強也表明了態度。
    水自流點點頭，思索著。他想和塗自強在一起生活，就得給他找個媳婦掩人耳目。既然塗自強表了態，那自己就得想辦法。
    但水自流著實不相信鄭娟比周蓉漂亮，周蓉在光字片那可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氣質非凡，一般人在她麵前都會自慚形穢。
    是啊，周蓉有著光字片第一美女的稱號，一般人哪敢高攀。此刻，周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沒有蔡曉光的幫忙，她有些茫然無措。以前無論麵對何種問題，她都能從容應對，因為有人幫她兜底。比如她想去黔省下鄉，尋找那個與她靈魂契合的詩人，蔡曉光就會幫她辦好一切下鄉的手續，並安排好行程，她隻需客氣幾句就行。
    可如今，她像隻無頭蒼蠅般到處碰壁。她也到知青辦谘詢過，知青幹部告訴她，現在申請下鄉，以她的條件肯定會被分配到條件最好的建設兵團。
    她詢問能否申請去黔省下鄉，把知青辦的人驚到了。然後對方明確告知她，現在省內的各知青點人員都沒滿，不會派知青去黔省的。再者，兩地知青辦幾乎沒有聯係，沒辦法安排。
    所以她還是得放下臉麵去找蔡曉光。是的，放下臉麵。以前她覺得，讓他幫點小忙，是給他麵子，讓他有機會在她麵前展示能力。
    這世上庸人太多，根本不懂得愛情的偉大，一切都顯得那麽庸俗。甚至因為嫉妒別人的才華，而編造謠言詆毀他人，比如她弟弟周秉昆。以前隻覺得他傻、呆，沒想到他還心思歹毒。
    不想了，明天上午還得去送送哥哥和郝冬梅。他們坐同一趟火車離開，於情於理都得去送。
    下午得找同學打聽一下蔡曉光在做什麽，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甚至，還得去職業技術學校找他，真是給他長臉了。
    第二天一早，周母就起了床，驚醒了睡在炕上的郝冬梅。昨晚，郝冬梅留宿在周家，和周母睡在一個炕上。
    周母一動，家裏人都陸續起床。今天要送周秉義和郝冬梅坐上午的火車，時間緊迫。
    周秉昆今天沒去跑步，迅速起床。周秉義也坐了起來，醒醒神。
    “冬梅姐，我來。”周秉昆阻止了她去廚房幫忙的舉動，“你還是再檢查一下包裹，免得落下什麽。”
    郝冬梅接受了他的好意，這個毛頭小子還是挺善解人意的。和周秉昆說了幾句話後，又回到屋裏，把行李再整理一番。
    大家都沒磨蹭，周秉昆燒好熱水，供大家洗漱，然後一起吃了早餐，便一同出了門。
    周秉義和郝冬梅的行李都是一個大包裹和一個小背包。周秉昆背著郝冬梅的大包裹走在前麵，周秉義隻能自己扛著自己的包裹。
    好在這次大家準備坐公交車，所以不算辛苦。周蓉和郝冬梅都陪著周母一起聊著天，開解著不開心的周母，離別總是傷感的，這一別，得幾年才能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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